作者:豆角开花
却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的要求看似很低,却被田蚡早下严令, 不管任何人都不许用任何理由见灌夫, 窦婴来了, 更不可能让他去见。
窦婴四处求告无门, 也就明白了,田蚡早已做好准备, 绝不会让灌夫活着出来, 再给他添堵。
此时的窦婴不是没有想过再寻上刘彻, 可仔细一想那可能吗?
刘彻之前给他指了一条路, 他却错失良机,如今求上刘彻,刘彻断不可能直接出面干预某些事,毕竟王娡也在盯着。谁不会觉得王娡由着刘彻不管田蚡的面子, 把一个敢在田蚡喜宴上闹腾, 出言不逊的人-灌夫给放了吧。
私下求情不行,那就吵到明面上,窦婴极力为灌夫开脱。田蚡不是以灌夫大不敬之罪,出言不逊把灌夫下狱的吗?
窦婴指出灌夫是醉酒失言,并没有真对田蚡不敬之意。
行,田蚡也不傻, 事到如今既然都已经打定主意的不死不休了, 一个出言不逊的罪名不能把灌夫置于死地, 灌夫也不是没有别的罪名。
是的, 田蚡开始控诉灌夫骄横放纵, 犯了大逆不道的罪。
一看田蚡改了罪名,非置灌夫于死地不可。窦婴思忖没有别的办法对付,便攻击田蚡的短处。
到了这个地步,田蚡也断不可能束手就擒,他干的那些事,刘彻是有数的,他也摊开的说:“天下幸而太平无事,我才得以做皇上的心腹,素日喜闻歌舞乐曲、狗马和田宅。我所喜欢的不过是歌伎艺人、巧匠这一些人,不像魏其侯和灌夫那样,招集天下的豪杰壮士,不分白天黑夜地商量讨论,腹诽心谤深怀对朝廷的不满,不是抬头观天象,就是低头在地上画,窥测于东、西两宫之间,希望天下发生变故,好让他们立功成事。我倒不明白魏其侯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
争来争去,你说他的不是,他说你的不是,刘彻听着问起一旁的大臣,“你们觉得他们谁说的对。”
外戚相争,谁要是掺和肯定谁倒霉,可是争到现在一句话不说明显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左右逢源吧,各打三十大板。
刘彻听着他们说来说去,中心意思就一个,窦婴论起灌夫的功绩,灌夫的父亲是为大汉而死的,当年七国之乱时,灌夫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也是立下战功的勇士,如果只以出言不逊就要置之死地,怕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
然而田蚡上告灌夫的罪名是和大奸巨猾结交,欺压平民百姓,积累家产数万万,横行颍川,凌/辱侵犯皇族。倘若这些罪名是真的,灌夫死一百次都不够。
中心思想,先查明灌夫犯下的过错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处死理所当然。反之该把人放了。
行,总算不是一个个装糊涂不吱声,刘彻相对满意。
消息传到宫中,王娡却是不依不饶的,直言她都还活着,看看一个个都欺负起她弟弟来了。
刘彻无论心里怎么不喜王娡要跟他争权一事,在灌夫一事上,他也得秉公办理。
灌夫是不是犯了田蚡所说的那些罪关系重大,须得查个清楚。
一来而去,刘彻派去查探的人发现,好啊,田蚡所言不虚,反倒是窦婴嘴里的假话太多。
如此一来,御史们肯定不能装糊涂,当即上书弹劾窦婴。
窦婴犯下的是欺君之罪。为灌夫求情的窦婴,果真不知灌夫犯下的过错?
刘彻在得知之后,问起御史们的意思,御史认为窦婴其罪,自当下狱。没有人知道刘彻到底在想些什么,结果是窦婴被关入大牢。
自不必说,灌夫犯下桩桩件件的恶行,论罪当诛。刘彻哪怕没有精力现在腾出手一个个去查查富豪乡绅有没有违法乱纪,既然查到一个灌夫目无王法,仗势欺人,断不可能放过。
至于窦婴,他所犯的所谓欺君之罪,要他生或者要他死不过是刘彻一句话的事。
刘彻下诏将灌夫处死,却没有说该如何处置窦婴,很明显在纠结。
作为太后的王娡算是得了一个意外之喜,毕竟一开始她想给自家弟弟田蚡找回场子,大喜的宴会上,竟然有人敢落田蚡的面子,她要是不给弟弟撑腰,往后还会有人拿田蚡当回事,拿她这个太后当回事?
灌夫必须要死。王娡的目标明确。
可是窦婴一再为灌夫求情,反而让自己也被关进大牢,王娡想到窦家最能干的人终将折在她的手里,能不高兴?
因此,刘彻没有明明白白的下令,并不代表王娡就此坐以待毙,恰恰相反,王娡周而复始的在刘彻的面前提起窦婴今天能为了救一个灌夫欺上瞒下,他的心中岂有刘彻这个皇帝和大汉的天下。
话说得相当的冠冕堂皇,不知道的得以为王娡是有多关心刘彻的威严以及大汉的天下呢。
刘彻是随便让人忽悠的吗?哪怕是亲娘,她言外之意想让刘彻迅速杀窦婴的原因,刘彻十分清楚。清楚,刘彻并没有打算如她所愿。
偏在这个时候,窦婴处又传来了消息,汉景帝刘启驾崩时留给窦婴一份诏书,这份诏书的内容是“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什么意思呢,意思是说,窦婴要是遇上了什么事,可以便宜行事。
此事传出,满朝皆哗然,便宜行事之权,那不是相当于给了窦婴无上的权利,他要是想对付谁,对谁不利,都可以干。
刘挽虽然对汉史的大事件知道那么一点,细节上所知甚少,因此,窦婴手握景帝遗诏的消息传出,一眼扫过身旁刘彻的神情时,刘挽知道,窦婴必死无疑。
“去,将尚书存档取来。”刘彻取过一旁由窦家子弟呈上来的所谓遗诏,上面的锦帛与字迹,及上面的玺印,刘彻瞧得分明,正因如此,刘彻更是心惊不矣。
自他登基至今多少年了,窦婴从来没有提到过此事,结果怎么着?为了保全性命,窦婴把所谓的遗诏拿出来了。
“朕亲自去。”刘彻思来想去,决定亲自走一趟,他要看看尚书局内是不是留有这样一份遗诏。
按汉宫规矩,皇帝下达诏令是为一式两份,一份给到人,一份留档保存,以确定诏书的真实性。
刘挽知道刘彻为什么突然决定走一趟,如果换成你是王娡,听闻此消息你会怎么办?难道你会允许窦婴握着这么大的权利继续活下去?
别的人或许没有能力做些什么,王娡是称制的太后,她在宫中经营多年,刘彻饶是不愿意自家的母亲参与太多,终是因为种种原因,至今没办法完全斩断王娡伸出朝廷的手。
因此,已然可以想像,王娡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出手。
窦婴别看好似得了一根救命稻草,实际上极有可能小命休矣。
就是不知道消息传入宫中,是王娡得到的快,或者刘彻。
刘挽完全没有要跟上的意思,看着刘彻火急火燎的走了,她是不打算离开的,她得留下等着后续。
不想刘彻刚走不久,身边伺候的人小声道:“公主,夫人让您回九华宫。”
挑挑眉,刘挽无声询问,那人不得不解释道:“宫中生变,陛下着急,公主倘若继续留下,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外朝的事,变幻莫测,夫人也是生怕公主卷入其中。”
话是这样说没有错,可是刘挽卷得进去吗?她留下分明是想看看后续的事情发展,是不是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
如今的刘挽没有资格卷进去。
“公主,夫人担心您。”没办法,除了提醒这一点,宫人也没办法劝着刘挽跟她回去。
刘挽应着一声,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直到一个内侍小跑回来,是刘彻身边的人,“华公公让奴请公主先回九华宫。”
华刻的意思,不是刘彻,刘挽只问:“尚书局内没有找到存档?”
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内侍一脸的着急,华刻怕是也有叮嘱,因而点了点头。刘挽蹭的一下站起来,纵然有些事她料到了,真正确定内心受到的震撼并不轻。
刘挽不是没有别的疑惑,却也清楚的知道在她眼前的内侍无法为她解惑。大汉的局势随着此事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知道刘彻会如何应对此事。
刘挽作为看客并没有能力现在参与朝堂上的事,但正是因为作为旁观人,刘挽看得尤其分明,能够在朝堂之上争权利的人,哪一个都不简单的。
王娡也好,田蚡也罢,都是擅长捉住机会的人。
窦婴,都说他聪明,然而在灌夫一事上,窦婴却一再犯蠢。
遗诏,他以为可以救他性命的遗诏,他就没有想过这份遗诏也可以成为他的夺命符吗?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窦婴,一系列的事情下来,让刘挽深刻体会到,刘彻讲究平衡,倘若想要他一直偏袒着你,只有一个理由: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作者有话说】
瞄一眼,看错了?
没有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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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猜测
唯有一致的利益, 才能让刘彻坚定的成为她们的后盾,一直庇护着他们。
刘挽同样也在考虑另一个问题,尚书局找不到的诏书存档,究竟一开始就没有, 亦或者是王娡早一步毁了?
如此一来, 连刘挽早逝的祖父汉景帝都有可能是坑窦婴的主儿。
对, 刘挽并不怀疑窦婴会假传遗诏。不会没有人不知道假传遗诏是什么罪名, 窦婴分明是求生,绝不可能求死。
拿出遗诏的窦婴必然是坚信此遗诏能救他性命, 然而啊, 别说王娡了, 其实哪怕刘彻在得知有这样的一份遗诏时, 都生出不容于窦婴的心思吧。
所以,尚书局找不到遗诏的存档还有另一个可能,存档为刘彻所毁。
想到这个可能,刘挽惊出一身冷汗!
“公主。”别管是伺候刘挽的人还是华刻派回来送信的人, 都唤了刘挽一声, 刘挽此时不敢有半分怠慢,赶紧起身回九华宫。
听起来或许吓人,可是想想刘彻如果把遗诏毁了,他会不会是最大得利的人?
窦氏,王氏,一个是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多年, 一个是当太后, 如今企图把持朝政。
窦婴和田蚡相争, 争得那叫一个激烈, 天下皆知。
两人不能相容, 在灌夫的事情上,他们各自犯下的错,全都被披露出来了,满朝的人对他们两个做人做事都稍稍看清,不耻他们的人必然不少。
如果有一个法子,既能解决窦婴,又可以重创田蚡甚至让王娡信誉扫地,刘彻是不是可以顺理成章的收回所有大权?
嘶!刘挽越想越心慌,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没办法,谁都得害怕刘彻干了这样的事好吧,一箭三雕的呢。
冷静,冷静,一切只是猜测,只是猜测,或许不是呢。王娡也是有可能为了解决窦婴把尚书局的诏书存档毁了。
不确定的事别乱想,别乱想。
刘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万万不能想多了,自己吓自己。
正好回到九华宫,卫子夫领着卫长公主和刘嘉等着刘挽,一看刘挽回来那是松了一口气。
“没吓着吧?”卫子夫第一时间关心刘挽,害怕刘挽被吓出个好歹。
额,刘挽是想到窦婴拿出的遗诏存档极有可能是刘彻所毁,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听到卫子夫的关心,扯出个笑脸,“娘,我没事。”
结果话音刚落下,一个人小步走了进来,在卫子夫耳边低语一句,卫子夫脸色稍变,叮嘱道:“不许让人再打探。”
本意是来将消息告诉卫子夫,好让卫子夫有所准备的宫人没有想到竟然会被卫子夫喝斥,脸色一白,明显一僵。
“陛下的事不是我们该打探的,往后我不希望再发生同样的事。”卫子夫生怕身边的人听不进去,肆意打听刘彻的事,倘若刘彻知道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讨得了好。
卫子夫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刘彻是个什么样的人,为此,也谨守不触及刘彻底线的事儿。
刘挽何尝不是竖起耳朵想听个清楚,卫子夫一看她的样子,让人都退下,包括卫长公主和刘嘉。
卫长公主最是听话,饶是刘嘉不太乐意,也只能被卫长公主抱着退了出去。
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卫子夫道:“你父皇和皇祖母吵起来了。”
“未必见得是祖母的问题,或许是父皇有意为之。”刘挽对刘彻和王娡都打了一个问号,实在是心里没底,她没办法确定到底遗诏没有存档一事是真是假,就连死去的汉景帝,她的祖父刘启,刘挽都打上一个问号。
此话落下,卫子夫急忙捂住刘挽的嘴,瞪圆了眼睛道:“不许乱说。”
乱说,刘挽是没有乱说的。如果说窦婴为了灌夫欺君一事,要不要他死的决定权在刘彻手里,他手里捏了这样一份诏书暴露出来,原本没想让他死的刘彻,也只能要他去死!
便宜行事之权,是挺大的,这样的权力也是一把双刃刀。
“往后朝堂的事你不许再打听。”卫子夫板着一张脸告诫,她能希望刘挽掺和太多朝堂的事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