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吃汤圆呀
等店家、伙计出去?,几个小娘子们就叽叽喳喳开口了,这个问?:“当真要买?”那个说“不应当对男子太好。”,还有的劝“那可一定不便宜。”
她们上二楼后店家提供了醇厚茶水、精致点心?、熏香,样样都价值不菲,根据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消费第一原则,叶盏断定这些都会?包含在一会?的碑拓价钱里。
玉姐儿看着这么多姐妹劝告,只说:“可,我想送一样好的。”
一句话就让姐妹们沉默了,倒是沈娥半天才说一句:“也罢,少年人就该干少年事。”炙热生活本就是青春年少的一部分,再说年轻就算吃了教训也有机会?回?头,不然旁人说破天也不会?记住任何教训。
既然拿定了心?思要买礼物,几个小姐妹便不再客气,狠狠吃起了点心?,喝起了茶水,多喝一点回?本一点,连话都顾不上说。
就在这时候听?见门外两位公子、小娘子从楼梯上来,一边走还一边说话:“过几日立春我要去?堂哥家里拜会?,你可有什么捎带的?”
"没?有。"小娘子声音带着笑意,“堂哥如今放着钟鼎之家不当去?当盆菜世家女婿,从簪缨之族变成庖厨之徒。我看他持盈保泰佩金带紫颇为自?得呢。”
盆菜?
盆菜世家?满汴京城也就她们叶家酒楼有盆菜,莫非这人跟自?己家有些渊源?
室内几个小娘子一时安静下来,都竖起耳朵听?起了外面的话。
那一行人见楼上安静,还当没?有什么客人,说话便也毫不客气,本来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有时候会?将刻薄当犀利,喜欢逞口舌之快。
“婶娘也是无奈才应下了这门亲事,否则堂哥天天在家闹。”
“那也难怪。”少女娇俏笑,“堂哥那样放浪恣意,长辈总以?为他以?后不是吃五石散就是醉眠妓子家,如今不过是求娶个民间厨娘,已经算让长辈们满意了。”
玉姐儿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将厨娘与妓子相比,这是极大的羞辱。
“也不知道小娘子姓甚名?谁,这般看不起人?”叶盏才不管那么多,问?旁边伺候的小二。
小二不敢隐瞒:“是闵家!”
屋里的小娘子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这人八成就是闵穆堂妹。
玉姐儿面色更加苍白。
“厨娘怎么了?”叶盏瞥见了玉姐儿的脸色,第一个冲出去?,“莫非你家饭菜都是地里庄稼自己乖乖儿切段炒熟送进人嘴里的不成?”
那娇俏少女没?想到原以为没人的包间里冲出个人,吓了一跳。
叶盏连珠炮一般:“既然照你的说法,那么伊尹、易牙这些人都是下等人?比不得你?”
说着还上下扫视她一眼?:“我明日就去?府上拜会?,好让人知道贵府上下知道贵府连宰相都看不起。”
她几句话就说得那小娘子面色苍白,谁敢背负这么个名?声呢?赶紧道歉:“是我不好,您不要放在心?上。”
叶盏几句话逼退了无礼的小娘子,可回?到屋内见玉姐儿还是脸色不好。
姐妹几个对视,叶盏小心?翼翼劝她:“谁家都有几门糟心?亲戚,别放在心?上。”
玉姐儿摇摇头:“她说的是实话。”
正因为是实话,所以?才更扎心?。
这下玉姐儿也没?什么买东西的心?情了,将东西退了,索性回?到酒楼里闷声做事。
当天闵穆来酒楼,只见玉姐儿不理?会?他。
闵穆一头雾水,还是叶盏告诉了他缘由:“姐姐不让我告诉你,恐怕伤了你们亲眷间颜面。”
闵穆当时就怒了:“好个十六堂妹,处处坏我的事!”说完后赶紧对叶盏赔笑脸:“还请二姐好好帮我哄着玉姐儿,莫让她生气伤了身体?。恨我就打我骂我生气,都使得,只一桩,莫气坏了自?己。”
当天那闵家十六娘就哭哭啼啼来叶家请罪。
她家应当是闵家分家出去?的旁支,否则也不用说“回?闵府”,既然要仰仗主支的权势,自?然姿态要做足。
玉姐儿倒好脾气,没?为难十六娘,笑着接受了她的道歉。
闵穆更是自?打之后就在亲戚跟前放出狠话去?,说家里亲眷若有人再贬低自?家未婚妻,便一概翻脸断亲。
这消息传到酒楼,几个姐妹围着玉姐儿羞她。
玉姐儿脸红了一大片,赶紧拉叶盏衣袖转移注意力:“明天打春牛了,我们去?瞧热闹。”
打春牛是大宋立春日的传统民俗。
冬至节后辰日用土在桑木骨架上塑一个高四尺的泥牛,等立春这天,从官家到各级州府都会?亲手鞭打春牛,寓意春日到来。
听?说官家还会?赏赐金银做的幡胜给王侯功勋世家,以?示亲近。
叶盏在这时才知道过年时贴在门楣上飘飘随风的镂空花纸叫做幡胜,
民间也会?卖小春牛,小小一个,花装栏坐,身上还会?画四时八节的花纹,由大家买回?去?玩。
这天民间流行贴春幡装点雪柳,迎接春日。
这样的大日子,叶家酒楼也随之推出了新品——鞭打牛宴。
这是何物?食客们都纳闷:“难道你家酒楼也有泥土做的春牛?”但那是泥做的,万一和?食材混合在一起,太脏了吧?
“自?然不是,您点了就知道了。”伙计卖个关子。
点了后,先?上面做的馒头牛,看着倒挺活灵活现,身上用各种颜色捏着花纹,看着一盘子馒头牛都不重样,旁边还贴心?放了一根獐子肉干做的”鞭子”食客可以?拿着獐肉鞭子抽馒头牛。
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一个大麻球,麻球圆圆胖乎乎的,上面插着个牛脸。
“这种画法却没?见过?”食客自?诩自?己书?画造诣颇深,但仍旧没?见过这样的画法:牛的脸圆乎乎,眼?睛特别大。
这是叶盏特意用后世的卡通画法画出来的。
“大大的圆鼓鼓肚子,倒也贴切。”
食客们用小锤锤麻球牛,敲着敲着“咔嚓”一下芝麻球就碎了。
原来这么大,里头却是中空的,薄薄一层圆外皮,
敲开后里面又脆又爽,芝麻粒满天飞,掰开的脆响满屋回?荡。
送进嘴里,“脆脆的。”脆生生的薄片碎在嘴里,混合着芝麻粒的香气,酥香极浓。
“这是怎么做的?”
“这么大一个圆球,内里却是中空的?”食客们好奇。
这却简单,是糯米粉加了热糖水,再发酵静置,裹上白芝麻后就开始不断下锅炸。
徒儿几个跟着学?习这技艺,纷纷哀嚎:“可不是轻省活计。”
一手拿着铁做的超大漏勺在油锅里不住转动,一手拿着长筷子防止麻球掉落,还要一边提防油太热烧焦了麻球,一个麻球做下来胳膊、手腕、大臂都痛得发酸。
也就是叶家酒楼上下有三十号人,一人做一个也能有三十个,否则一般的酒楼还真吃不消。
叶盏也做得腰酸背痛,好在这麻球利润极高,只是简单的油和?面混合就能因为稀奇卖出远超过原材料的价钱。
当然也依赖于如今人力成本不值钱,要是到了后世人力成本高企,这道菜便也随着雪衣豆沙等功夫菜一样逐渐没?落从菜谱上消失了。
叶盏还想做一个仙桃奶冻,可惜没?有巧克力,便只能遗憾作罢。
还有一个泥牛,却是面糊做的,里头包裹着的是小鹌鹑,外面还包一层荷叶,显然这是用叫花鸡的做法做的鹌鹑牛。
立春是个大节日,客人们原本就喜欢往家买泥土做的牛以?迎接春日,没?想到叶家酒楼的打春牛套餐三个菜,全部是春牛,又能吃又能玩,看着还很有趣,于是纷纷掏钱购买。
这份别出心?裁的牛宴在立春这天卖得飞快,人人都喜欢,特别是其中硕大的芝麻糖球,着实好玩有趣,拿来哄家里孩子最合适不过。
因着是城里独一份,旁家酒楼只有羡慕的份:现在要模仿也来不及了。立春就这么一天,除非明年立春再出来跟风卖。
羡慕之余店主们也跟着叹息:“这叶老板真是满脑子的计谋。”让他们这些模仿者跟着模仿都学?不过来。
叶家酒楼又大大赚了一笔,伙计们虽然忙乱,但各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老板不是小气的,明日就会?给她们发奖金。经历了这么个与往年不同?的春节之后小娘子们都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了不少,各个都盼着多赚些银钱傍身。
叶盏看着酒楼里生意平顺,就收拾了一盒子菜去?拜会?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这回?亲自?见了她,见叶盏提着食盒便笑,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难得有晚辈跟我拜年。”
那荷包看着精巧,像是最昂贵的蜀锦,光是荷包就这么贵重,里头只怕是金稞子。
叶盏推辞,裴老夫人却板着脸:“莫非是瞧不起我老婆子不成?哪里有年节时的红包发不出去?的道理??”
叶盏便只好收下,老夫人才满意:“这便是了。吃了你那许多东西,总不能只知吃白食。”
她还想留叶盏吃饭:“预备碗筷,今日就在我这里吃了饭再走。”也正常尝一尝叶盏带来的那些稀罕吃食。
叶盏便陪她吃饭,裴家不愧是我官宦世家,发酵过的酸浆炖肉引得人口水直流,炙烤过的羊肉膻味毫无,冬月里难得的长着绿色叶子的红嘴菠菜,还有一味奶香味十足的甜酪。
叶盏却什么胃口,举着筷子略微吃了几口。
偏偏裴家食不言寝不语,一切鸦雀无声,叶盏也不好意思打扰老夫人吃饭,只好闷声陪着她闲坐。
吃完饭后又上漱口茶,又上茶水,叶盏迟疑了再三,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老夫人,实不相瞒,我是来打听?……”
老夫人笑了:“难为你这孩子陪我这许久。”
她似乎猜到了叶盏要问?什么,遣散了左右丫鬟:“只怕你要悬心?了,自?打过了正月初一就没?有他的消息。”
叶盏手里的茶杯一倾,差点倒了出来。
老夫人亲手接过她的茶杯,笑道:“除夕夜里收到消息,说是他已经与手下人昼夜兼程走到了辽国境内,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跟着昭儿的两拨人都再没?有消息传出来。”
叶盏茫然看着老夫人,她一直硬气,说起裴昭也不会?用这么亲切的语气,陡然用这么亲近的称呼只怕就是裴昭出了事。
除夕……按照日程算裴昭走得飞快,居然能赶在过年前赶到中京,可以?想见这件事有多紧迫。
回?想起从前听?说的案情:烧粮道、杀人之类,叶盏越发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只怕这桩案情不是简单的民间纠纷。
多半涉及到了两国纷争……
她急得站起来,从未有现在恨过自?己史学?不精,什么都无法提供。
“先?莫慌。”裴老夫人提醒她,“这两国不会?陡然撕破脸皮,又有两家的人才跟着,再者辽如今也有过年的习俗,官吏们心?思都不在公务上,还惦记着过年呢,如此一来保他一条命也算绰绰有余。”
叶盏却不乐观,两国开战不斩来使不假,可裴昭不是正儿八经过了明路的使节,他是私下潜入辽国的官员。
对方完全可以?装不知道,先?杀为敬,就是料定了大宋这一方无法提出抗议,否则你宋的官员来我境内是为着什么?
大宋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没?必要为一个小官员牺牲两方难得维持的和?平。
想到这里叶盏呼吸陡然急促几份:“老夫人,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出力的。”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她都要用尽全力救裴大人。
“你救?”裴老夫人看着叶盏,似乎很惊讶她的回?答。
“小裴大人是个好人,是个好官!”叶盏不用思忖就飞快脱口而出,“他待我很好。”如今他遇到了危险,她自?然也要回?报。
“拿钱的话我手头能动用千两银子,酒楼还能抵押出去?,出力的话,我如今也能与长公主说上话……”叶盏思忖,飞快说出自?己的筹码。
“若还不能呢?长公主不愿为了一介小官员沾染朝政呢?”
“那我就去?敲登闻鼓,去?求我认识的所有官员,去?辽地。”叶盏脑子乱麻一般,一时也想不出旁的,一切全凭本能回?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