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剑匣 第175章

作者:言言夫卡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重生 正剧 先婚后爱 穿越重生

  火光扑朔,她面无表情?的面容在火光后闪烁,像是璀璨不灭的烟花,那样?的焰色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且近乎神圣的光,让人不敢逼视,却又在看?了一眼后,还想再多看?几眼。

  司空不迟的后院中,有很多姿态各异的美人,其中姿容最盛的几位,谓之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可却没有一位,能浓烈得像是凝辛夷这般,如最灼热盛放的芍药,可浓到这样?的地步,却殊无媚态,反而眉间冷冽,剑气与杀意从?她放在身侧的黑剑上溢散出来,将她的五官都拢上了一层冰霜薄雾。

  还有枕在她膝头的那人……

  毫无疑问,想必便是那位谢家大公?子。

  而现在,司空不迟冷得瑟瑟发抖,失血过多让他连嘴唇都呈现出了一片惨白。虽然面前有火堆,可那暖意并不能穿透身躯,面对时,后背冷,转过身时,面前又是冰冷一片。

  因为?他的大氅正盖在那位谢家大公?子身上。

  想到自己启程之前听到的只字片语,司空不迟眼底寒芒微闪,开口道:“三小?姐,你可知道,他不是谢家大公?子?”

  凝辛夷这次倒是理?他了,她掀起眼皮,看?了司空不迟一眼:“我应该知道吗?”

  司空不迟眼珠子一转:“应不应该,总之你现在知道了。”

  凝辛夷的脸上却没有任何错愕,她微微勾了勾唇角:“我嫁作谢家妇,我所嫁之人,便是谢家大公?子。”

  司空不迟狞笑一声:“据我所知,那婚约上所写的,可不是你的名字。”

  “你见过婚约?”凝辛夷平静道:“婚约上书,凝家女嫁谢家郎,既然我是凝家女,我所嫁的,只可能是谢家郎。”

  “即使他其实不是?”

  凝辛夷抬手,将大氅轻柔地向上拉了拉:“司空不迟,我也可以杀你的。”

  司空不迟一滞。

  “你或许以为?自己的嘴很紧,我问你什么你都不会说,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死。”凝辛夷道:“可事实上,我什么都不会问你。”

  司空不迟不解:“为?什么?”

  “你来的路上,那幕僚有没有对你说过,不要看?我的眼睛?”凝辛夷倏而问。

  司空不迟仔细想了想:“未曾……”

  “连这个都没有告诉你,只能说明?一件事。”凝辛夷轻描淡写道:“你所知道的一切,就算我知道了,也无所谓。最重?要的那些事情?,你爹真的告诉你了吗?他真的将你视作可以信任和独当一面的人了吗?”

  司空不迟的脑中蓦地想起那一日,他随着司空遮进铜雀三台,在无数厚重?的帷幕后面俯身,他想要抬头去看?一眼帷幕前面的人,却被?一把按住了头。

  他的手指骤而缩紧。

  “我听闻高平司空家的家主司空遮膝下常年?无子,年?过四旬,才有了你这么一个独苗,宝贝得很。你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若你死了,高平司空家定会与我不死不休。所以你也仗着这件事,四处惹事,跋扈嚣张,比起我当初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凝辛夷用一根长长的树枝拨了拨火焰,道:“所以你才敢背着你爹偷偷溜出来,混进刺杀的队伍里。因为你笃定,就算坏了事,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这一切都被?她说中了,司空不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既然知道,还敢这样?对我!”

  “我当然敢。”凝辛夷轻轻笑了起来:“司空不迟,敢在神都横行霸道之人,当然都是有靠山的。你有爹,我也有。你不知道的,你爹未必不知道。”

  司空不迟脱口而出:“你不过一个庶出罢了,你以为你是凝玉娆吗?也敢与我相提并论?!”

  “是啊,我不过一个庶出,却能在神都张扬跋扈这么多年?,你猜这是为什么?”凝辛夷隔着火光望过来:“自然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价值。你的爹,我的爹,看?似将亲情?人伦挂在嘴边,实则在他们的心中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以价值来衡量的。司空不迟,你的价值在于传宗接代,即便我杀了你,但?若是你爹知道你养在外门的那几房外室早就有孕在身,甚至还有一个儿?子,你觉得,你还有价值吗?”

  司空不迟的眼睛慢慢睁大:“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一个不学无术又蠢又乖张的纨绔吗?你怎会知道这么多?!”

  “你说少了,我还三清断绝,手不能提剑,不会画符,白瞎了龙龙溪凝家剑符双绝的名号,当真是一无是处。”凝辛夷看?向司空不迟的眼瞳蓦地变得幽深:“司空不迟,难道你就没有藏拙,当真是如传言中的好色淫逸,自大狂妄吗?”

  司空不迟冷不丁撞进那双眼瞳。

  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思绪一片混沌,像是被?硬生生从?地上被?提了起来,那双凝辛夷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和他的一切,凡她所问,他都会如实作答。

  洞渊之瞳。

  “来杀我的幕僚是谁的人?”

  司空不迟平直道:“平北候。”

  “平北候为?什么要杀我。”

  “虚芥影魅的眼珠子在双楠村看?到了一个包裹,而那个包裹最后到了你的手里?。”司空不迟应道。

  “除了驿站,他还在哪里?设伏了?”

  “官道一路到神都,都是平北候的人。”司空不迟道:“除却官道,还有别的隘口,也都布置了人手。”

  平北候如此手笔,凝茂宏不可能不知。纵使知道,他也放任之,只能说明?,他是真的很想让她死。而他想让她死,却又一次次假借凝玉娆的手,借谢尽崖的手,如今甚至想要通过平北候将她杀死。

  他不敢亲手杀她,这又是为?什么?

  她在长湖中回忆起来的记忆里?,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一个有关父亲的画面?

  凝辛夷将这些疑问深埋心?底,继续问道:“你知道谢玄衣吗?”

  司空不迟眼中有了茫然:“……不知道。”

  “谢尽崖呢?”

  “知道。他没死,如今正在凝家的掩护下做事。”司空不迟道。

  凝辛夷悄无声息的起身,不过瞬息,已?经?到了司空不迟面前,她俯身看?他,眼瞳愈发深深:“他住在哪里??在做什么事情??”

  “在……在神都外的凝家别院。”司空不迟的眼瞳剧烈震荡,显然这个问题触及了司空遮三令五申绝对不能与人言的要害,可一位凝神空渡境界的鬼咒师所施展的洞渊之瞳,又岂是他所能挣脱的:“他在……在复活谢家大夫人。”

  说完这句话,司空不迟的鼻孔与耳道里?同时流出了一条细细的血丝。

  凝辛夷心?底剧震,面上却不显,她无意以洞渊之瞳伤害到司空不迟的神魂,不能施展太久,更何况,凡世家子弟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保命的宝物,若是触发,司空遮恐怕便能知道他们的所在。

  这一路上,有平北候设伏已?是危险重?重?,若是再加上高平司空家,她到神都的这一路,恐怕不死也会半残。

  凝辛夷出手如电,拽住司空不迟的衣领,将他几乎提了起来,紧紧盯着他,终于问出了心?中最想要知道的事情?:“司空不迟,虚芥影魅究竟是怎么孕育出来的?”

  司空不迟眼瞳缩了缩,慢慢道:“以何日归造且欢散,再以且欢散制造女子孕相,待得成熟,破肚而出,是为?虚芥影魅。不过如今,登仙也可以替代且欢散,不必再用这难寻的前朝之物。”

  “定陶镇边的报国寺呢?为?什么里?面的和尚都死了?”

  “报国寺……报国寺。”司空不迟在脑中搜寻这个地点,终于想了起来:“报国寺和慈悲庵都是王家为?了消弭业障而设,每死一名女子,便会为?其供灯……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但?也不知怎么回事,业障居然逼疯了那些和尚尼姑……真是奇怪,哪有那么多的业障……”

  他边说,七窍都开始有细密的血珠渗出,凝辛夷猛地解开了洞渊之瞳,在司空不迟反应过来之前,一个手刀打晕了他。

  她从?不畏冷。

  如今记忆封印解除,对长湖的恐惧消失,面前又有这么大的篝火熊熊,她本?不应冷。

  可是司空不迟的字字句句,都让她觉得遍体生寒。

  一直以来困扰她的问题,终于有了一个真正明?确的答案。

  谢家账目上数额巨大却又去向用途不明?的款项暗暗流通到了陵阳郡定陶镇,与此同时,执掌着何日归的王家大院里?,王典洲从?不知何处拿到了一张登仙药方,登仙从?此暗中流通在世家后宅,以其成瘾性制造巨大的利益,也大批大批地送往高平司空家。而在这其中运送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登仙之药的,也正是高平司空家的虚芥影魅。

  更早一些的时候,那些何日归也渡澜庭江而过,送入前朝大邺的长德皇宫之中,制成一种名叫且欢散的香,香气辗转,曾经?没入大邺皇帝的口鼻,也曾被?凝家握在手中。

  一张利益与权利交织的大网早就铺天盖地地落在这片土地上,纵妖祟不能破,纵亲情?泪水不能影响分毫。

  网的这一端,是所有人眼底心?中高风亮节不染尘埃的龙溪凝氏与扶风谢氏,网的另一端,则是被?鄙夷看?不起的阴暗鼠辈高平司空家。

  这张网里?,也不仅只有她看?到的这些,更多的世家,更多交织的利益都错综其中,变成了微妙地平衡着朝堂与世家的制衡。

  这样?的平衡,让侨姓世家与南姓世家安然渡过了大徽朝衣冠南渡后的权力交接,以凝家女与谢家子的一纸婚约为?遮掩,所有一切的暗流涌动都被?掩埋在最深不可见的黑暗之中。

  她曾不止一次地疑惑过,凝茂宏为?何一定要嫁女入谢家。

  谢家已?经?灭亡了,就算有旧部尚存,休养生息,假以时日,的确未必不能重?振往日辉煌。谢家人丁寥落,想要接管控制谢家,也确实比其他世家更容易许多。

  可是以凝茂宏之能,若是想要扶持一个世家上位,南地世家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何必一定要谢家?甚至不惜在前世先嫁凝玉娆,再嫁她?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非谢家不可的理?由?

  而今,她终于知晓。

  因为?何日归太过牢固地掌控在谢家人手中,非血脉所不能得,王家人纵使在诱惑之下造出了可以替代且欢散的登仙,然而王典洲却又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纵杀妻灭妾也未能完全执掌王家,加之谁都没有想到的归榣之变,这才让这一整条利益链出现了破绽。

  倘若她与善渊没有走这一趟定陶镇,又恰好遇见了这个破绽,恐怕这件事也很快就会被?抚平遮掩,如消失不见的报国寺般,不为?人知地消失,便如一滴水入大海,再无痕迹。

  目光再落在司空不迟身上时,有那么一个瞬间,凝辛夷是动了杀心?的。

  开膛破肚一个又一个女子,这其中的确不乏有后宅女子想要以且欢散制造孕像来固宠,可这也不是让她们落得一个惨死下场的原因,更何况,如今乱世之中,人命如浮萍,又有多少女孩子乃是被?抓来、甚至被?家里?以十文钱卖了以后,成了高平司空家制造虚芥影魅的工具?

  高平司空家的人,死不足惜。

  没了牵制司空遮的手段,还可以再找。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可以再问,如今要杀司空不迟,只在她的一念之中。

  凝辛夷握住拳头,却到底松开。

  她不能在这里?杀司空不迟。

  让他这样?死在寂静的黑暗中,实在太便宜他了。要杀,就要在最明?亮的地方,最光明?正大的时候,让全天下人都看?到的杀他。

  她深深舒出一口气,却听篝火的另一边,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阿橘。”善渊慢慢直起身子,声音沉静,显然醒来已?经?有一会了。

  凝辛夷轻声道:“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善渊用手压住到唇边的一连串咳嗽,“这是在哪里??”

  凝辛夷简单说了驿站起火,平北候设伏的事情?:“司空不迟说,这一路走官道至神都,皆有何呈宣的埋伏。我们去神都这一路,恐怕不会非常顺利。”

  “他越是想杀我们,越是说明?,通敌此事,确无虚假。虽说前朝之事总不能今朝来审,可如今偏偏正好是他镇守北境,得封平北侯,与敌国北满隔江而望。”善渊看?着面前的篝火,道:“若是失了君心?,怕是再无起复。”

  “通敌之事,既然有过,又怎会断了联系。”凝辛夷冷笑一声:“他怕的,恐怕不止是前朝曾通敌的证据。”

  两人隔着火色对望一眼。

  凝辛夷又飞快转过了视线:“这份证物在我手中,何呈宣的所有杀招都是冲着我来,你去神都是为?了谢玄衣,何呈宣不会为?难你。”

  言下之意,便是要在此与善渊兵分两路,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独木桥。

  “阿橘,正如你所说。你嫁作谢家妇,你所嫁之人,便是谢家大公?子。”善渊却道:“世人皆知你所嫁之人为?我,我又怎可能独善其身?”

  他都听到了。

  “你说得对。”凝辛夷沉默片刻,举起手指在唇边:“此处无有纸笔,我以血为?书,与你和离,此后我们自然毫无瓜葛。若有人再来,你以血书相示,他们定然不会为?难你。”

  善渊却倏而问道:“他方才说,谢尽崖所行之事,是为?了复活……谢大夫人?”

  凝辛夷被?一打岔,手上的动作顿住:“听闻谢大夫人与谢尽崖伉俪情?深却病痛缠身,早年?便已?经?病逝了。我以为?她早就入土为?安了,没想到,谢尽崖竟然情?深至此,至今还没能走出来。”

  夜色遮掩了善渊面色的些许古怪,他盯着火色,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才道:“我带你避开平北候的人。”

  “不必。”凝辛夷道:“此事冲我而来,你不必牵涉其中。”

  言罢,她又想到什么,面无表情?地弯了弯唇角:“放心?,我不会死的,也尽量不会让自己受伤。免得结契一事影响到你。”

  她语气讥诮,善渊怎会听不出来,但?他只当一无所知,径直道:“昔年?我与师尊穿山过河,从?未走过官道,若要论去往神都且能避人眼目的路线,没有人比我更熟。更何况,明?晚是朔月之夜。”

  凝辛夷竖在唇边的手指轻轻蜷起,她穿过火色看?善渊,片刻,她倏而道:“善渊,我身上的封印的确不是妖尊,我的体内也没有什么妖祟。那个封印所封的,乃是我幼时的记忆。我跳入长湖中,也是为?了解开这个封印,你不该随我一起跳下来的。”

  善渊没想到她突然提这个,神色微顿:“我猜到了。”

  “你的手上有我的两颗三千婆娑铃,铃中可纳万物,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收回来。”凝辛夷继续道:“只要你有这铃铛一日,天下的鬼咒师都不能伤害你半分。”

上一篇:游戏搞到一个亿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