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雪酥
沈渺牵着狗出去了,如今进了六月初了,汴京城中多了不少卖莲花灯的商贩,因汴京城有一夏日大节庆为观莲节,每年六月二十四都会举办,每逢这一日,男女老少都会外出到金明池泛舟赏荷,还会在汴河上放荷花灯,要热闹一整日。
距离观莲节还有大半个月,应当来得及。她受此启发,又联想到后世爆火的某奶茶铺子的奶茶袋子与包包,便准备趁机办个节庆主题的活动。
要想吸引客人,不仅要菜做得好,也得要会营销。
沈渺先去陶窑定了一批“节庆限定版本”的陶盆,让陶匠在盆上刻绘“鱼戏莲田”,将陶盆盖子做成荷叶状,粉上了些绿泥,还做了莲茎提梁,这做好的盆便古拙中还带有精致。她没订很多,只有几十个,便是刻意要做限量款。
做好后,她又往米小娘子的木雕坊去,预备做个“沈记会员拼图手册”,用木雕坊的那些边角料做小小的木片拼图,成为她的VIP会员不仅可以享受节庆优惠,每吃一次烤鱼便能集拼图一片,集齐全部拼图可以兑换优惠券或是专属周边……
唔……做什么周边好呢?
沈渺牵着威风凛凛的大黑狗,边走边想。
烤鱼小荷包?正好夏天到了,做点小折扇?或者……她要不要顺带问问米小娘子,若是定一批穿绳的烤鱼木雕徽章或是钥匙扣……不知成本高不高?
要不……搞会员抽盲盒活动吧!打卡七次抽一次盲盒。沈渺眯起眼,准备把后世小浣熊干脆面里藏水浒卡片以及某盲盒品牌的骚操作融合起来。
有点有趣。
她自顾自笑出来,笑容还有点儿小奸诈。
毕竟她小时候也沉迷过集卡!为了集齐那水浒卡片的好汉,她闹着爷爷给她买一整箱的小浣熊回家吃。这或许便是最早的盲盒了吧?
顺便么,她或许还能靠这波节庆活动,将沈记的品牌一鼓作气做起来。
打价格战?上门掀桌子?不不不,还远远不到正面对垒的时候。
虽然危机与挑战正摆在面前,但沈渺其实心情甚好,还有些跃跃欲试。
她路过人市牙行还在门口探头瞧了瞧,汴京城的人口交易市场十分庞大,又因秦州在打仗,里头因流离失所而不得不自卖或是被卖的奴隶比前阵子多了很多,沈渺远远看一眼,都觉着里头黑压压都是人。
若是隔壁铺子能盘下来,她或许也得来买两三个人使唤了。厨房重地,她需要副厨,这样重要的职位,更需要不能随意背叛的稳固关系。
之前不买人主要是觉着自己能顾得来,暂时不必挑战这种从未经历过的主仆关系,当然也是没钱,那会儿买人还贵得很。
如今……沈渺驻足稍微听了一耳朵人牙子与买主的对话,如今买一个年轻力壮的壮劳力已降至十两,若是女人,更要便宜些。
这些日子卖烤鱼的铺子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也催促着沈渺下定了决心:她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要扩大自己的铺子了!否则铺子里坐不下,外卖承接速度跟不上,还是会白白流失客源,到时候做再多的活动与花样也没用了。
而且自打烤鱼上新后,便有好些外城来的客人慕名而来,这是近来才有的新变化,说明她的铺子名声鹊起,势头正好!若是她在铺子正红火的时候突然改了地址,便如自断一臂,会造成不少损失。
沈渺昨日自个蹲在菜窖里,又数了一遍自己的家当,从冯家挣来的十二两金子能换二百四十贯钱。先前摆摊、卖方子、卖面共攒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再加这段日子卖烤鱼和其他零散挣下八十多贯钱。
除去铺子日常经营所需的流动资金,她能动用的积蓄还不足五百贯。
一千五百贯,讲讲价说不定还能往下压一些,但是她要买下来,缺口还是太大了,这么巨额的钱财,或许兴国寺的大胖和尚们也不一定愿意贷呢。
如今唯一的法子,也是唯一的希望……沈渺蓦然想起了开业那一日,砚书塞给她的谢家宴帖。
再过几日便是六月十五,谢家筹备了那么久,总算如约要开宴会了。
沈渺原有些犹豫要不要参加谢家宴会的,毕竟谢家往来的人家大多非富即贵,官宦世家之流定然占多数,正所谓圈子不同莫要硬融,她掺合在里头既凑不上又显得格格不入。
最主要的是白白浪费一日的光阴,还不如回家开店挣钱呢。
但如今,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意动了,是因为:她想去拉投资。
她想着,那一日能否寻到机会,与谢大娘子身边的喜妈妈递个话,一则问问汤饼作坊如今的进度如何了,再与其商议商议汤饼作坊那三成利能否预支?虽然那作坊尚在建造之中,也不知日后有多少利钱,但她可以与谢家约定,往后多少年之内都不再领取那红利的银钱,全用来还预支的债务。
她先前已交了速食汤饼的方子,还一共交了鸡汤、红烧和酸菜三种口味的配方呢!谢家大娘子说已派人送去幽州,命郗氏家中蓄养的忠心厨役学了,也不知做出来没有。
想着想着,米家的木雕坊便到了。沈渺走了进去,跨过满地的木屑和横七竖八的木料,她像迷宫探险似的,问了好几个学徒,终于在一面巨大的木雕酸枝木柜门下面找到了仰面躺在地上雕刻的米小娘子。
沈渺蹲下来笑道:“小米。”
米小娘子刻得专心,好一会儿才转过来,一脸迷茫地看着沈渺,半晌才惊喜地笑起来:“沈娘子,你怎么来了?”
这段时日两人好长时间没见了。一是米小娘子终于开始接过父亲的衣钵,上手雕刻大件家具,她便也不去桥市上摆摊了,专心雕着自己的第一幅大作。
沈渺忙自己的铺子忙得脚打后脑勺,除了每日与送香饮子的梅三娘谈话时得知米小娘子的境况,她也没能腾得出空来串门寻她说话。
若非今儿要过来定“烤鱼周边”,两人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面呢。
不过沈渺觉着,她与米小娘子虽久未见面,却还是一见便觉着亲切。
在如今的世道,能这本般为自己喜爱的事务而奋斗的女子终究是太少了,她算是幸运的,米小娘子也是。恰巧她爹没有儿子,又恰巧她天赋极高,她爹便只能将技艺传给她,她才能像个男人一般在木雕坊里出入,否则这地方都不会有女人的身影。
见着小米,便好似见着一盏在幽微之处努力亮着的灯烛,令人望之而欣喜。
沈渺细细与小米说好了打卡拼图与那些盲盒卡片的雕刻样式,还让她留心做些防伪的设计,给她交了定金问好了交货日期,便又慢慢踱步往回走。
走到一半,雷霆停住往一棵树下撒尿,沈渺便站在旁边出神,继续盘算着脑中繁杂的种种事务。
一是琢磨着即将开办的活动细节,回去还是写个策划案出来,才方便核对细节。二是盘算如何说服谢大娘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沈渺努力地回想着:她上辈子是怎么说服她的投资人与合伙人的来着?
爷爷曾经对她说过,有求于人,一定要从对方顾虑的角度思考问题。
若是一开口便要借一千贯,只怕兴国寺的和尚都能吓得打翻香炉,这钱有些市井小民一辈子也挣不来,更别提还了。那不如换个说法 ,沈渺心想,若是谢大娘子心甘情愿买下那间“旺铺”,再租给她不就成了?这便不算借钱了,谢大娘子也不必担心汤饼作坊没开起来,收不到利钱了。
铺子是真的,照如今汴京节节攀升的房价,买了定然是不会亏本的,虽然转卖困难,但租赁却不难,金梁桥附近地段算是不错了,即便不租给她,也能租给旁人。至于是不是个旺铺,则取决于她的手艺。她的手艺,谢大娘子是知晓的,这倒是不必发愁。
但人家不买也是可以的,谢家应当也不缺这么一个小小的脚店铺子。
所以,这才是关键,要如何说服她的天使投资人买一间并不需要的铺子呢?
沈渺专心致志在脑海中排练,雷霆已经解决完了,很是奇怪地昂起头,看向捏着绳子呆立不动的主人,甚至小声旺了两下,满眼都是:尿完了,为何不走呀?
可沈渺已经想得入迷了。
雷霆犹豫了一会儿,又抬起后腿,连脸都在用力,努力地再挤出来两滴,但回头一看,沈渺还是一动不动,它只好委屈且大声地吠叫了起来:这回真没了汪!挤不出来了汪!汪汪汪!
“啊,你好了啊,走吧走吧……”
沈渺终于听见了,如梦初醒地拉着它回去了。
转眼又过了好几日,沈渺一直按兵不动,不管其他汤饼铺子如何,她既不降价,也不做其他的事,每日能卖多少卖多少。直到定的节庆限定版陶盆与打卡拼图、盲盒卡片等等东西,都送到铺子里来了。
此时,正好在谢家宴会开办前两日,沈渺也把这些东西都规整好了。心想,正好把活动办好了,就能专心去拉投资了。
于是隔天,她立刻便雇了两三个口舌伶俐的闲汉,在铺子门口、街市上充任扩音喇叭。
***
金梁桥对岸的康记汤饼铺,铺子连了三间,还是个如魏家糕饼铺子一般的二层小楼,不仅有堂坐还有雅座,是金梁桥附近最大的主卖汤饼的食肆,原本一直是客来如云,生意兴隆的。
直到沈记横空出世,这一间走个十来步便能走个来回的小脚店,竟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且那沈记今儿卖这个明儿卖那个,随心所欲却又花样迭出,康掌柜被弄得摸不着章法,那速食汤饼还没琢磨透,近日来又弄出了个烤鱼!
闹得康记汤饼铺生意零零落落不说,竟然还有人拎着烤鱼来他铺子里吃,随手点了他家两盘小菜一碗汤饼,便坐在他铺子里大吃大嚼旁家的东西!
康掌柜忍着不悦,堆着笑问了问食客缘由,竟然是因为沈记坐不下了,又十分想吃,便只好如此。
这简直是打他的脸!
康掌柜实在受不了了,将自己的伙计和厨役都派去沈记偷偷地买了几回她的烤鱼尝,还另外买了几回外食,带回自家铺子后厨,从鱼到底下的杂蔬,所用什么调料,一样比一样地琢磨。
除了这脆皮和豆豉两种口味的汤底配比和部分调料没能弄清楚,花了四五日,康记的厨子们便将做法、用料、配菜大致摸索出来了。
哼,这东西做起来也不难嘛!康掌柜毫不犹豫,在自家铺子里也上了这一道烤鱼的新菜,还在汤底中加了羊肉碎和羊骨汤,不仅用料更足,还刻意卖得比沈记更便宜!
康掌柜也亲自尝过沈记的鱼,便也不得不承认,那沈娘子厨艺的确不俗。他放下筷子后,深深感到了一阵令人发寒的危机感。若是任由她这般开下去,他们这些其他的汤饼铺子都只能捞她的剩汤喝了。
于是康掌柜便将自己琢磨出来的与沈记有五六分相似的烤鱼配方,告诉了其他交好的掌柜们,召集大伙儿一块儿卖,一块儿排挤她!
一开始只想着将沈记的气焰压下去,但没想到,康记自打开始卖这烤鱼,也挣了不少银钱!康掌柜算盘打得噼啪响,虽说他的配方利更薄,但薄利多销,这几日下来,竟也还挺可观的。
而且那沈娘子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无能为力,见生意被分去了,竟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这让康掌柜望着自家铺子里重新又客朋满座的热闹情形十分满意,这几日连睡觉都踏实得很。
今儿一大早,瞧着天儿好,他便哼着歌溜达过桥,想悄悄地看看那沈记汤饼铺如今是什么个境况,最好能欣赏欣赏那沈娘子为了这事儿惊慌而发愁的模样!
他心底嗤笑,他铺子大,耗得起,那沈记只有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娘子,如今只怕早已吓得夜不能寐了吧?
他穿着簇新鲜亮的酱色绸缎衣裳,自信满满、挺胸叠肚走过金梁桥,就要往杨柳东巷走,没想到才走到街市口,就见前头竟然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康掌柜惊得眼皮直跳。
努力挤上前,人堆里有人大声吆喝:
“沈记新品!金汤藕带烤鱼上市啦!酸酸辣辣,回味无穷!”
“今日无需资费,即可入沈记贵宾之列,纳为会员。入会后,不仅有好礼相赠,还得享特惠。此番良机难遇,大伙儿走过路过,莫要错过!”
第55章 抽奖活动
岑志是个走四方的行商, 刚交了些北边的皮货,一身轻松地牵着骆驼,沿着舟楫往来的汴水, 一路走上了金梁桥。沐着阳光, 他四下环望,这汴京城四处都热闹,比半年前他来时,总觉着又显得更繁华些了。
这趟贩来的皮毛极好,他刚换得了一沓交子, 心绪也松弛美好,便想着寻个酒肆, 买些酒肉来吃了。
他走商来回南北,时常要耗费半载岁月, 对许多汴京风物也有些陌生了。琢磨来琢磨去,便只想起这附近好似有个食店唤作康记,他去年冬日在那儿吃过一回羊肉,滋味尚佳。
但他已记不清这康记是在金梁桥哪一头, 站在桥上张望,只发现河岸对面有间小小的铺子门口人头攒动,隐隐有喧哗之声, 好似还有人尽往那处赶去。
他心尖一动,立马牵着骆驼往那处去了。
岑志平生最爱凑热闹,他脸上有一道疤, 便是有一回贪看人家夫妇叫骂打架, 实在看得太过入迷,想听个究竟,于是越看越近, 不慎将脑袋伸到那互殴的夫妇中间去了——刚伸过去,便叫那与自家官人大打出手的悍妇挠出来一血道子,至今都还残留一道印呢。
但他这毛病非但没改,近年来还愈发厉害了。
如今只要有热闹,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必是要凑上去瞧一瞧的,若是错过了,甚至心头还要后悔好几日,抓额挠腮地想知晓怎么回事。
他急匆匆拖着骆驼凑近一瞧,原来也是一家汤饼铺子,只是门脸不大,除铺了地砖,比旁的铺子显得洁净些,也没什么不同。
那里头只摆了五六张桌椅,但人却不少,尤其门口挤着的人也多,铺子里兼外头还有好些与他一般好奇探看的行人邻舍,甚至还有些人乘车来的,远远停了车,便匆忙举步过来。
岑志不明所以,走上前,只见门口的人都围着两张条桌,条桌两边有两个青壮大汉看守着,还有个半大小孩儿在旁边帮着看字。
这桌上铺了红布,置了两个大大的签筒子,里头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红头木签子。
有好些小娘子、小郎君围在桌前,目光灼灼地捧着那签筒子摇啊摇,没一会儿便“啪”地摇出来一条糊了纸的签子,他一把将其攥在手里,让到一边,小心翼翼地从边缘揭开。
“哗啦啦”,前头的人还一脸紧张期待地揭签子,后头的已经又忙上前摇签了。
岑志莫名其妙:这汤饼铺子难道还兼算命?
他正要问询,忽然边上有个黑黝黝的大汉中邪似的振臂高呼:“中了中了,狗儿你给我瞧瞧是什么字?你念给我听……什么?‘鱼戏新荷动,鸟散余花落!’果然中了!是我心心念念的莲叶陶盆!我总算抽着了!”
说着便举签拔腿冲了进去。
在他身后抽签的几位小娘子闻言气得跺了跺脚:“我又抽到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可恶,我都有三张酒水折价券了!”
“我也是!我有两张‘竹雨松风琴韵,茶烟梧月书声’,真是奇了,我不喜爱喝茶汤,偏给我茶汤券!十一娘,你呢?你抽到了何物?”
那被唤作十一娘的圆脸小娘子得意地嘿笑道:“我抽到‘人间草木深,食事亦清欢’,是赠送一盘素菜。这倒也好,沈娘子的菜我样样都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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