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顾淼翻身落下床榻,高檀神色一变,旋即而起。
顾淼利落地躲过了他的手掌,冷声道:“催情散并非不可解,我想你既然早就晓得谢四娘的计谋,定然也有后招。”她垂下眼,低了声,“你我之间,孰是孰非,再去计较也是无用,一场缘尽,你说得对,我阿爹再如何,也是我的阿爹,过去种种,你若耿耿于怀,我替他向你道歉,可是高檀,我真的不想再与你纠缠下去了。”
顾淼硬了心肠,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顾淼!”高檀的脸色森然,一双眼牢牢地钉在她身上,仿佛将她看穿。
顾淼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只默然地立在原处。
窗外的夜虫忽地鸣叫了一声,更鼓的响声接踵而至,在寂夜之中,分外惊心。
高檀上前一步,正欲开口,窗外却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赤色的火把照亮了窗棂。
“来人啊,地牢走水了!”
府衙地牢在夜中忽然起了大火,孔聚跑了。
纵然牢中有一具焦黑的尸骸,可是诸人心知,此具尸骸不可能是孔聚。
夜中出逃,高恭和顾闯立刻令人在城中分头寻找,康安城门紧闭,孔聚此刻定然还在城中。
然而,寻了大半夜无果,天明之时,孔聚依然无影所踪。
此事自然惊动了新帝。
齐良,如今的新帝听仆从来报,因城中的宫阙尚在修缮,他如今住在城东的明敏园,每日皆要见许多人。
其中尤以高恭,顾闯,谢朗最为频繁。
由于孔聚出逃,明敏园内外特意加派了许多守卫。
四城门通行严查,整个康安城似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可惜三天三夜之后,始终难寻孔聚的踪迹。
高恭在明敏园守了大半日后,方才折返回府,虽已过了戌时,刘蝉却才令人传膳来。
她替高恭斟了一盏酒,闻言劝道:“夫君还是莫要心急,这几日瞧着都消瘦了不少,还要保重身体才是。”
高恭定定瞧她一眼:“夫人贤惠,某受教了。”
刘蝉抿唇一笑:“夫君莫要打趣妾身了。”
她说罢,正欲抬手,再为他斟一盏酒,不料高恭却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腕,笑问道:“这几日忙来忙去,我倒是忘了问一问夫人,可晓得孔聚的下落?”
他虽在笑,刘蝉的心中却是一跳,连忙跪地,脸色大变道:“将军是在疑妾身?我只是个妇人,如何能晓得孔聚的下落,将军若是疑我,尽可来查我。”
高恭哈哈笑了两声:“夫人快快请起!我不过是同夫人说笑罢了!”
刘蝉抬眼,目中仿若含泪,嗔怪地瞧他一眼,柔声道:“将军好生厉害,倒真吓住了妾身。”
高恭闻言一笑,一把拉她起来,扯下她腰间细带,拉着她径自入了内室。
莹白月光洒了一地。
高嬛睡到半夜,惊醒过来。
她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心中忽而下定了决心。
她起身,换了衣裙与绣鞋,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天上月色犹亮,只是眼前避光的游廊昏暗黢黑。
她暗中注意刘蝉的行踪已经有一段时日了。阿娘说得不错,行凶者是居棠,可是刘蝉才是纵凶之人,如若不是刘蝉,她的阿娘根本不会死。
高嬛握了握拳,心中想道,她一定要替阿娘报仇。
约莫是七日前,刘蝉令人在外采买了不少仆妇,都安置在府苑后的杂院里,大多分了差事。
五日之前,却似乎有个仆妇告假回了乡。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刘蝉特意使人给了仆妇一块碎银。
出手如此大方,高嬛便猜她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差事,要替刘蝉去办。
直到前日,她在杂院外偷偷地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仆妇”,虽是傍晚,瞧得并不真切,可是却被她瞧出了端倪。
是以,高嬛下定了决心,打算今夜,趁人睡着,再去瞧瞧那人。
夜深的府衙清静无声。
顾淼心烦意乱地难以安眠。
孔聚莫名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便怕又横生了变数,顾闯不肯离去。
再者,数日之前,她与高檀虽坦诚相待,可高檀离去时的表情,她记得一清二楚,虽因地牢失火,他匆忙而去,可高檀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顾淼轻轻一叹,索性下了榻,打算趁夜习剑,之后亦可睡得安稳些。
她提着长剑走到园子中的空石地时,却见远远地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朝院后而去,依稀是个身穿衣裙的女人。
顾淼本不想过问,可定睛一看,又觉那个人影仿佛有些像高嬛。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提剑跟了上去,可那身影冬拐西逛,在漆黑夜色中,转瞬没了影踪。
一朵阴云缓缓飘来,遮住了头顶的月光。
高嬛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杂院外。
院墙高耸,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翻过高墙,落到了她提前瞧过的草丛里。
她缓了缓后,方才爬起身来,朝院中的矮屋而去。
四下无声,她料想那“仆妇”肯定是睡得沉了,于是贴着窗户,透过窗缝,朝里望去,依稀可辨屋中人模模糊糊的身影。
“她”侧躺在榻上。
高嬛不禁瞪大了眼,想看得清楚,好在,阴云被风骤然吹散,月华又从天际洒了下来。
那仆妇似乎在梦中翻了个身,朝外侧一转,露出了他的面孔。
一张面目虽有些阴柔,可是高嬛绝不会看错。
他根本不是仆妇,他是个男人!
便是刘蝉偷偷养着的男人!
高嬛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转瞬之间,榻上的男人陡然睁开了双眼,一双黯淡的瞳孔直直地注视着她。
高嬛一惊,立刻转身要跑,耳边唯闻一声风响,窗棂“砰”地一声被人推开。
她慌忙一看,竟是那个人跑到了近前,下一刻眼前,仿若月光一闪,高嬛便觉腹中一痛,低头看去,竟是一柄长剑插进了她的肚子。
“啊,救命!”她的声音也变得低了,软绵绵地摔倒了地上。
来人仿佛一笑,正欲拔下她肚子上的长剑。
一支羽箭却从天而降,擦过他的脸颊,稳稳地扎进了身后的木柱上。
“孔聚!”顾淼不由大惊道,抬手又欲拉弓。
孔聚抬眼一望,转瞬便朝屋后逃去。
孔聚竟然还在府衙里!
顾淼跳下高墙,本欲追去,可低头再看,此刻的高嬛已成了一个“血人”,鲜血自她的腹中汨汨流出,顷刻染红了她身上的纱裙。
顾淼无暇去追孔聚,只得蹲身先去探她的鼻息,大惊失色道:“你为何在此处?”
高嬛惨笑道:“我……我原本想替娘亲报仇,可是,可是我太笨了,没捉到她的把柄,反倒送了性命,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冲动了……”她说着,鲜血不停地从她的口中涌出。
“你不要开口说话了。”顾淼皱紧了眉头,“我去叫大夫来,罗文皂也在城中,马上就能来了。”
高嬛在她怀中急急喘息了几口气:“顾远,不,顾盈盈,其实你真是个好人。”
顾淼垂眸低声说:“我不叫顾盈盈,我唤作顾淼。”
高嬛竟然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她随即“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急促地喘了一口大气,她的眉眼随即一弯,仿若轻笑道:“其实这样也不错,我就要去见我阿娘了。”
第71章 梦魇
惨白月色投照进矮墙之后的石道,墙上窗影变幻,月光透过石窗落到地上,斑驳交错。
孔聚朝后院侧门的方向跑去,刘蝉先前告诉过他,侧门守备最弱。
孔聚扬手摸到了袖中的短刀,刚才的二人识破了他的身份,府苑是不能再留了。
他加快了脚步,耳畔卷过的风声愈发响亮,忽然之间,他又听见了一道清悦的哨音,似啼非啼,婉转而鸣。
孔聚心头一跳,继而发足狂奔,石墙的尽头便是侧门前的小径。
一道昏暗的黑影自墙上跃下,挡住了他的去路,几道黑影自他的身后奔来。
孔聚认出了来人,又是高檀!阴魂不散!
他立刻顿住脚步,掉头而去。
夜风乍起,吹散了浮云。
月光如雪,院中的灯烛一盏又一盏地亮了起来。
身侧的高恭听门外人来报,翻身而去,刘蝉早已惊醒,待到人声远去。
她便起身,披上衣袍,也朝外走去。
门外的侍女大惊失色道:“夫人,此际早已夜深,府中又有歹人,夫人要去何处?”
刘蝉不答,只朝人声嘈杂的前院疾步而去。
月悬于顶。
顾淼终于等来了罗文皂。
罗文皂自廉州以南归来,亦有两三日,今夜忽然被人叫醒,乍一见到高嬛的伤势,他的眉头便皱得死紧。
“这是怎么回事?”他瞟了一眼身侧的顾淼,不待她答,便将她推远,唤来药童,赶忙蹲身,处高嬛的伤势。
顾淼一见到他,内心稍定。
前院传来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她抱拳一揖道:“烦劳罗大夫了,我先去前院捉拿歹人,待会儿再来瞧她。”
罗文皂无暇他顾,只胡乱点了个头。
顾淼捏着长弓,朝前院奔去。
整个府苑俱被惊醒,带刀的守卫,将前院一方狭小的天地围个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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