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小兰
孔聚身穿一袭布袍,披头散发地立在中央,手中执刀,抵挡攻势。
高恭下令活捉,因而,兵士不敢轻易杀他。
孔聚宛如困兽犹斗。
顾淼赶到之时,只见远侧的弓手举起了弓弦,箭头直直地对准了孔聚的头面。
姗姗来迟的顾闯大喝道:“放箭!”
高恭却道:“且慢,顾将军,按照陛下之令,今夜是要活捉孔聚,倘若胡乱放箭,孔氏死了,你我二人如何向圣上交代。”
顾闯的脸色涨红。
顾淼瞧得明白,他是真地要杀孔聚。
弓手大多是高氏的人。
高恭放话之后,诸人一时未再动。
顾闯脸色一变,朝前数步,便要去夺其中一个弓手的角弓。
正在争抢之间,院中的孔聚忽而一动,手中挥刀,挥退诸人,朝另一侧长廊急急奔去。
诸人怔愣一瞬,但见孔聚霍然擒住了自长廊另一侧走来的婀娜身影。
他一把扯住了赶来的刘蝉,牢牢地按住了她,一柄银亮短刀赫然架在了她的脖前。
刘蝉惊声叫嚷:“啊!”
高恭一看,眼皮一跳,沉声道:“孔聚,你这是在做什么?”
孔聚扬唇一笑:“自然是要杀我的嫂嫂啊。你们若是识趣一些,此刻放我离去,过段时日,我再将嫂嫂放回来。”
“嫂嫂”二字,听来犹觉刺耳。
高恭脸色愈暗:“今日便是你出了府门,你以为你还能出得了康安?”说罢,他却见身侧的顾闯忽地一动,高恭狠狠按住了他的手臂,似笑非笑道,“我晓得将军杀人心切,可是此乃某的家事,将军手起刀落,若是伤了夫人,将军要到哪里去赔我一个夫人。”
顾闯面色一僵,沉默不语,却未再动。
此时插手,已是不便,要杀孔聚,未必没有别的机会。
孔聚见状,又是一笑:“将军这几日是不是睡得不好,老作噩梦,兴许待我回了绵州,将军便能睡得好了。”
顾闯抿紧了嘴唇,却听高恭怒道:“你休要胡言,你真以为你还能回得了绵州!”
他以为孔聚口中的“将军”说的是他。
顾淼却听得明白,孔聚口中的“将军”说的是顾闯。
可是为何?
印象中,顾闯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孔聚,潼南孔氏自是强敌,饶是如此,顾闯为何又要如此着急地杀掉孔聚?
孔聚大笑了一声,手中一紧,银刀在刘蝉的脖子上划出了一小道血痕。
刘蝉痛得皱眉。
高恭脸色一变,连忙喝道:“住手!”
刘蝉抬眼望他一眼,泪眼朦胧说:“将军不必顾及妾身,歹人自要伏诛才是。”
孔聚闻言,在她耳畔冷笑一声道:“嫂嫂好度量。”
刘蝉微微侧转头,刀刃在她的脖上赫然划出了一道更深的血痕。
孔聚似是一怔,不由懈了一丝力道。
怀中刘蝉闭紧双眼,忽地抬手朝他猛然一撞。
孔聚骤然被她撞得半退了一步,手中短刀划过她的手臂,登时鲜血淋漓。
刘蝉却似浑不在意,朝他扑来,二人齐齐摔倒在长廊之上。
刘蝉劈手躲过孔聚手中的短刀,朝他的腹部刺去。
孔聚瞪大了一双眼。
刘蝉披散的乌发垂落在他的脸侧。
她的一滴眼泪滚落到了他的额际。
她的手摸上了他的眉眼,她用潼南语,又轻声说了一遍:“桥郎,我好想你啊。”
她的话音轻轻地落在他的耳边,乌发遮掩之下,她的冰凉的手指飞快掠过他的耳后,摸到了那一缕细辫,生生拽下了他隐在发间的那一颗细小的银珠。
“夫人!”高恭疾奔上前,扶起了刘蝉,但见她的一只白袖满是血迹,“传大夫来!”
顾闯却在此时,两步上前,抬手要杀孔聚。
孔聚大笑一声,道:“酒恶花愁梦多魇……”
顾闯手起剑落,将要刺中孔聚胸膛之时,剑尖却被一枚铁箭打得一偏。
顾闯怒目望去,只见顾淼举弓,立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一双杏眼黑白分明。
顾闯心头一跳,脸色白了白。
高恭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忙吩咐众人将孔聚抬离此地,好生看管,地牢已废,可城中自有别处可关押孔聚。
刘蝉刺他的那一刀并未杀中要害,可孔聚流血不止,能不能活得下来,也要听天由命了。
诸人散去之后,院中血腥的气味犹在萦绕,顾淼索性两步上前,问顾闯道:“将军为何执意要杀孔聚?”
顾闯的一双眼仿若黯淡无光,他怒而叹道:“此人心机深沉,便是被擒,也断不会束手就擒,此时不杀,难道等他真跑了,再去追么!”说罢,顾闯拂袖而去,分明是不想与她细说。
顾淼立在原地,任由夜风拂面,脑中恍惚之间又清明了几分。
倘若阿爹不肯说,她便只有自己想法子了。
顾淼转瞬想到了赵若虚,如今仍在绵州的赵若虚。
顺安雨汛过去之后,他按照原定计策带人南下,如今仍在绵州。
酒恶花愁梦多魇。
她想,从前,孔聚与阿爹定然是见过的。
月影缓缓西移,东面的天极霞光初露。
罗文皂汗流浃背地自高嬛房中出来。
她的这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药童给他递了一块布巾擦脸。
罗文皂擦过汗,正打算回房睡觉,不料却又被高恭请了去。
他如今声名在外,高将军也晓得了“罗神医”。
昨夜,其实高恭已派人来请了他一回,只是当时高嬛情况紧急,片刻不能离身,他自然没去。
如今,天色将明,高恭竟又派人来请,罗文皂硬着头皮,不得不去了。
高恭面色不济,竟也是一副倦容,彷如一夜未歇。
他笑道:“罗大夫来了,听闻嬛儿的伤已无大碍了。”
罗文皂拜道:“托将军之福,高姑娘确无大碍了,可刀伤严重,亦需好好休养。”
高恭颔首,又道:“想来大夫也已知晓,夫人也被同一个歹人所伤,昨夜的大夫来瞧过了,也包扎了伤口,可我到底不放心,还望罗先生瞧一瞧。”
罗文皂慌忙道:“先生不敢当,某这就去探望夫人。”
刘蝉躺在木榻之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罗文皂行得近了,方见她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眸明若秋水,静静地望着他。
高恭笑道:“此是罗神医,特来瞧一瞧夫人的伤势。”
刘蝉颔首,侍女轻轻卷起她的袖口,露出了包扎过的伤处。
这样一瞧,罗文皂自觉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于是将一方丝帕搭在了刘蝉的手腕上,低眉却见刘蝉的目光刹那变冷,紧紧地盯着他。
罗文皂心头一惊,抬眼再看,刘蝉又恢复了先前那一副柔软温和的模样。
他轻咳一声:“容某为夫人诊脉。”
他抬手摸到了她的脉搏。
过了小半刻,罗文皂的后背渐渐出了一层冷汗,勉力压抑住心头的惊惶,不由暗暗叹道,早知如此,他就不来了!
第72章 明敏
“如何了?”刘蝉忽问道。
罗文皂稳了稳心神,收回了手,仔仔细细地叠好了那一方丝帕后,方才答道:“回夫人,夫人失血太多,,伤处虽无大碍,可内里虚亏,需得静心调养。”
刘蝉“嗯”了一声,罗文皂抬眼,只见高恭目光如电,朝他望来:“罗大夫果真医术精湛。”
罗文皂虽有些心虚,可面不改色道:“某自当竭力。”
留下药方,叮嘱过药童之后,罗文皂出了前院,待到走到无人的游廊之上,他才大叹了一口气。
刘蝉,实在是棘手。
她的脉象乍一摸,只是寻常虚亏之象,细察之后,他方才惊觉,刘蝉之身,剧毒入髓,潼南人善用毒,不仅可用于旁人,亦可用于自身。
刘蝉身上的毒日深月久,非是一朝一夕,若非细察,根本无法窥见端倪。
罗文皂先前虽然尽力遮掩,可他依旧害怕被刘蝉瞧出了不妥。
况且,高恭何许人也,若真生疑,他又该如何自保。此事非同小可,他搞不好小命不保。
罗文皂越想越怕,此事还须尽快告予高檀,兴许他能想办法令他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想罢,索性疾步去了高檀的住处,不巧高檀此刻不在府中,随从说,高檀今日一大早便去了城中陶宅。
东面的旭日虽已生气,可陶氏庭院悄然无声,来往的仆从皆放轻了脚步。
高檀由人引领,来到了谢昭华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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