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122章

作者:三六九龄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科举 成长 轻松 穿越重生

  沈持请他到书房说话:“吴伯请详细说说。”

  “那仆人同邻居宗家吹嘘说他主子家的金银财宝都寄存在别人家里,”吴老伯说道:“随时取用。”

  “老宗头不信,反问他‘你主子家的财宝在别人家里,就不怕人家给你昧了去?”

  沈持:“吴伯请继续说下去。”

  “你猜那仆人怎么说?”吴老伯说道:“他说,不管藏在哪里,他们都能找到给翻出来,大人听听,这不是干偷窃勾当的又是什么。”

  果然。

  就是说,一个外地的农户,不商不仕,忽然进京来购买一套五进院的宅子,不说这笔钱哪里来的,他图什么?

  图京城米贵吗?

  据沈持查验京兆府存留的屋宅买卖的契约文书,在京城置办产业的无非三种人,当地人发达了购置宅邸,外地来京做官、经商的,买主的身份、目的都很明显,唯有张达啥也不是。

  说他没问题那是不可能的。

  且根据京兆府对于每日入城之人的身份文书的登记,这人是在贺俊之离京之后的次日,也就是年三十进的京。

  他入城的当晚,薛家被盗,随后一起又一起的偷盗事件层出不穷,两下里一印证,沈持知道,锁定张达这个人,路子是对的。

  沈持:“多谢吴伯,这两日,张达在家中吗?”忙叫赵蟾桂拿酒与他喝。

  吴老伯得了酒,笑道:“没见他外出,对了,这几日张宅采买了许多酒肉,怕是要宴请宾客。”

  宾客?

  沈持揣摩这这两个字心思回转,对着吴老伯一揖:“多谢吴伯,本官知晓了。”

  为免夜长梦多,次日午后散值前,他点了一拨还算听话精干的京兆府衙役,说道:“诸位,本官有一事拜托,”他拿出十锭银子摆在他们面前:“今夜随本官去抓捕张达,连同他宅子里的家仆,一个都不能让跑掉,可以办到吗?”

  沈持瞟了一眼银锭:“事成之后这是给诸位的酒钱。”

  他出手大方得令衙役们咋舌,跟着京兆尹温至这么多年,何曾见过这般丰厚的赏赐,于是齐声说道:“悉听沈大人吩咐。”

  有钱拿,哪有不尽心给他办事的。

  怕走漏风声,沈持与衙役们一道在京兆府坐到天黑,而后换上常服,趁着入夜时分悄无声息地来到张宅,他敲开门后,衙役们一拥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张宅的各间屋子都堵了个严实。

  沈持来时张达正在房里搂着个婆娘寻欢,听到动静本能要跑,这时候两名衙役从窗户翻进去,扑上去将他摁在床铺上:“京兆尹办案,老实点儿。”

  那婆娘待要哭号,被随之进来的衙役拿刀一指:“再喊送你上西天。”

  吓得她直打哆嗦,早顾不上喊叫了。

  张达被押到沈持跟前,起初他还很镇定:“哟,京兆少尹老爷大驾光临敝宅,所为何事呀?”

  沈持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来请你帮忙捉几个贼罢了。”

  “什么贼?”张达狡辩道:“草民不知道。”

  沈持冷笑:“你少跟本官打马虎眼,如今大理寺的刑具闲置,你若不老实,本官正好借来一用。”

  至此张达还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说道:“大老爷,草民无罪,您就是打死草民,草民也不知道大老爷在说什么。”

  不见棺材不落泪。

  沈持盯着他看了看:“真不说?”

  他的声音温暾,听不出有丝毫的凌厉迫人。可却不知为何,竟叫张达在五月初夏的天气里只觉得寒气阵阵,他咽了口唾液有几分心虚地喊冤:“大老爷明察秋毫,草民与贼无关呀。”

  “草民家中,大老爷也搜过了,哪有赃物啊……”

  沈持叫衙役把张宅的奴仆全押进来,一眼扫过去有十来名,皆是三十四岁的男子,命搜身,搜屋,但一开始并没有搜到赃物,连偷盗常用的器械也未找到。

  难道张达一伙人个个都是三只手,神偷吗?

  “把他们的钱袋子全倒出来。”他略一沉思说道。

  听到他这句话,张达的面色微微一变。

  “哗啦——”

  钱袋子里的铜钱被倒在屋中的地上,沈持蹲下去翻着,很快,从里面捡出几枚边角磨得锐利无比的铜钱,他用两指夹起来扬了扬问:“这是什么?”

  他前一阵子在市井中转悠的时候,恰好听见有人说自己的钱袋子被割开失了钱财,幽怨叹气:“京城来了‘跑明钱的’。”

  沈持不知“跑明钱”的是什么意思,向吴老伯打听后才晓得,许多小偷将一枚铜钱磨得如刀刃般锋利当趁手工具,用以割人钱袋,俗称“跑明钱的”。

  张达一伙低下头去:“大老爷,拿贼见赃,朝廷也没不叫咱们磨个铜钱来用,咱们平日里切个什么的……实在是没有偷盗啊……”

  矢口抵赖。

  沈持在屋中踱了几步,说道:“张达,本官给你两条路,第一,本官对你等用刑讯手段,打到你等招供为止;第二,听说你要在家中宴请‘宾客’,只怕那些人都是盗贼吧?你照旧宴请他们,依计行事,协助本官将他们全部抓获,以此赎罪,你选哪条路?”

  张达不语。

  沈持撩开绯袍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环顾那些家仆——其实是同伙盗贼:“本官看有人入行不多久吧?照我朝律例,只要自首认罪,将功补过便可免除刑罚。”

  他音落,就听一个怂人大喊:“大老爷,小人刚入行不到仨月,连一两银子都没偷够,小人交待……”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从众嘛。

  “大老爷,小人干这行还不到半年,”第二个孬种出现了:“小人跑明钱经常失手,一共偷了两百钱,其中有一百钱还是进京之前在外地偷的……”

  第三人:“小人来京后光顾着给张头儿找宅子了,还没来得及开张呢……”原来他们是流窜于各州府的行窃团伙,小偷小摸多年不过瘾,馋上了京城的肥羊,只是惧怕酷吏贺俊之不敢来,等他一离开,便迫不及待地进京了。

  说来也巧,他们进京时正遇上杭州府薛家派人来给薛溆送钱,手太痒没忍住当夜就作案了。

  又见京兆尹温至迂腐老迈,京兆府中连缉拿盗贼的官吏都没有,便生出长久在京城“发财”的念头,还贪图享乐地买了套宅子。

  “……”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达的同伙已如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行窃之事。

  沈持:“过往行窃,可有涉及命案或是其他?”

  他们齐声回道:“大老爷,咱们只顺小财,从未伤过人。”

  沈持点点头,再问张达:“光凭他们的这些口供,本官就能依法判你极刑……”嗯嗯,那个,当朝的律例他还没翻完,具体法犯哪条,他还说清楚。

  “大老爷,您尽管吩咐,”张达未等他往下说:“草民全听您的。”认栽了。

  沈持:“你要宴请的是些什么人?哪天开宴?”

  “是……都是吃咱们这行饭的,”张达老实了:“就定在明日。”

  “多少人?”沈持又问。

  张达:“一共三十三人。”

  沈持命衙役找来纸笔,他自己将他们的口供一一写下来,让他们画押,而后收在袖中:“你等就当今日没见过本官,一字不能泄露出去,明日照常开宴就行。”

  张达:“大老爷,那之后草民?”

  “明日事后,将你们来京后所盗赃物交出来,从此金盘洗手,”沈持说道:“本官奏明圣上,对你们既往不咎。”

第125章

  听到“既往不咎”这四个字, 张达长舒一口气:“草民愿意。”

  沈持又交代给他几样事情,而后带着衙役们悄悄从张宅出来,领头叫花壮的衙役说道:“沈大人, 咱们分拨轮流在胡同里盯梢着姓张的贼,以防他变卦连夜跑了。”

  “嗯, ”沈持说道:“今、明两日你们睁大眼睛给本官看着他。”

  连日来的盯梢有了结果,加上白花花的赏银吊着, 衙役们精神抖擞,皆低声说道:“沈大人放心, 我等食君之禄, 定为朝廷, 为大人竭力办差,缉拿盗贼。”

  沈持对他们拱拱手:“如此, 有劳诸位了。”

  说完, 他先行走出棠棣胡同,回家。

  走回家中已是三更初, 寂夜深沉, 除了赵蟾桂挑着灯在房间里等他, 其余人都睡了。见他回来,赵蟾桂起身打了个哈欠说道:“大人回来了,我去给你打热水。”

  沈持看着他睡眼朦胧强撑着的模样,说道:“赵大哥, 赵秀才让你来给我当管家的, 这些年却总是让你来照顾我, 做下人的活儿,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以后我回来的晚, 你不必这么傻等着,早些睡。”

  打盆热水、沏壶茶的事,他自己也能干。

  赵蟾桂笑道:“大人乍然说这些客气话,怪见外的。”他不大习惯。

  沈持:“……”算了,等忙完这阵子就让赵蟾桂回禄县探亲,连带着好好歇一歇。

  “大人,”赵蟾桂等他洗漱完问:“捉贼的事有进展了吗?”今日他出门买菜,是哪家的奴仆还在街上跳着脚大骂京兆府以及沈持呢。

  沈持没同他说这事儿:“不早了,快去睡吧。”

  等赵蟾桂掩上门出去后,他熄了灯躺在床上,思及明日的事忽然有些小小的紧张,于是想七想八的,一直到快四更天才睡着,等到五更初起床揽镜一照,不得了,眼下一大片乌青,有些憔悴。

  这也意味着疲倦、精神不好,脑子反应慢。

  不行。

  今日或许要随时应对突发情况,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沈持赶紧去舀了盆新从井里汲上来的凉水冰了冰,强制大脑清醒,而后才仔细挽好发,穿上官袍去上朝。

  五月天气乍热,黎明时分上朝的朝臣们行在路上已是挥汗如雨,为了掩饰不雅的气味,许多人都佩戴了香囊。

  但沈持路上遇到人多的地方,还是闻到了浓重的汗味儿,他疏离地与同僚执礼后,跳下马,慢慢走在后面,不挤到前头去扎堆。

  孰料前头三五结伴上朝的大人们竟不时回过头来瞟他一眼,旋即交头接耳:“……这沈大人任了京兆少尹后是一点儿手段都没有啊,”他们夸张地说道:“京城盗贼遍地跑,百姓怨声载道,看吧,今日朝会上,弹劾沈大人的折子不会少……”

  “可不是,昨天夜里啊连浏国公养在外头一房小妾家里都被偷了,”一官员压低声音说道:“今儿浏国公一早就来上朝了,”他往前头努努嘴,最前头,一年老的武将骑马而行:“待会儿他得指着京兆府的鼻子骂,有好戏看喽……”

  浏国公周家不是后宫周淑妃的娘家太和侯周家,此周家非彼周家,浏国公周开是武将出身,为人豪横跋扈,一言不合就动手。

  说不准儿今儿在朝堂上能当着皇帝和百官的面把京兆少尹沈持打一顿。

  “……”

  礼部侍郎李叔怀听到他们议论,从马车里走出来,他看见沈持在紧后头牵马而行,特地等了片刻:“哎呀沈大人,今儿……”他悄声说道:“机灵点儿,避着浏国公些。”

  沈持耳力好,他早听到了前头官员们的话,说道:“多谢李大人提醒,下官晓得。”

  及至行到东华门前,工部尚书李为,户部尚书秦冲和见了他,也说道:“沈大人,”他们往浏国公周开站的地方眺一眼:“待会儿在朝会上,我俩老头子来替你周旋,必不让他为难于你。”

  七十多岁了在外头养小妾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吗?不偷你偷谁,还好意思拿到朝堂上来说。

  沈持施礼道:“承蒙二人大人爱护,下官感激不尽。”

  很快,文武百官列队步入太和殿,抬头一看,皇帝萧敏已提早一步坐在龙椅上等着他们了。

  臣子们山呼万岁,帝说“众卿平身”,君臣礼毕,而后开始奏事。

  果然,浏国公周开跳出来作妖,痛骂京兆府失职,害他养在外头的小妾家中财物失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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