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27章

作者:三六九龄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科举 成长 轻松 穿越重生

  县衙之中。

  县试之后,与考生们一样心神不宁的还有县太爷陆沉。书案上,摆着一封写了长达数月之久的给京城吏部的述职信,信中写了他在禄县筚路蓝缕,栉风沐雨,多年来将县中治理得百姓足衣足食,吏治清明……天地可鉴,降“祥瑞”给县中——神童。

  陆沉写到,沈持九岁上能一览成诵,写到这里,他有些心虚,当初渴求神童的心过于急切了些,没有问那孩子学问,贸然呈上去,万一那孩子学问不出尖,岂不是反弄巧成拙,因而这封给吏部的述职信迟迟没送出去。

  得知沈持今年下场县试,他又续写:十岁考县试……信又停在这里,他在等县试的结果。

  要是沈持能考中就好了。

  他右手手指微曲,轻轻叩在书案上,这次能不能在吏部的考核中拔得头筹升迁上去,全系在沈持身上。

  县丞王大虬知道他的心思,多次去往这次县试的考官处打探沈持有无考中,但是都被老迂腐们给撵了出去。

  本朝各县的县试阅卷官,调集的是县所在府学的老夫子们评判,全是些油盐不进的老家伙们,拿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大人安心等着吧,”他对陆沉说道:“下官看那孩子能中。”

  陆沉吁口气:“去把彩头备好,先求个吉兆。”彩头是县中赏赐给县试考中的学生的钱财等物。

  给头名案首的彩头是十两纹银外加一套文房四宝,前十名甲榜的则是米面猪肉等物,余下考中的也多少有些赏赐。

  “是,陆大人,”王大虬说道:“下官按照往年赏给案首的彩头给沈小郎君备着。”

  陆沉点头应下:“这次不论名次,只要他榜上有名,就赠与他。”

  哪怕占个孙山都行。

  ……

  终于挨到县试放榜这一日。

  从头天晚上开始,考生们陆续聚集在县衙门口的空地上,熬着长夜,望着天上北斗七星斗柄与斗勺连接处,斗勺的第一颗星,天权,就是文曲星,拜了又拜,等待次日黎明时分衙役们出来张贴大红榜。

  更深星稀,城中升起缕缕炊烟,五更天亮了。敲锣打鼓声中,乌纱帽上簪了朵大红花的县丞王大虬出来,他手里捧着红榜,毕恭毕敬地往孔子像前的空地上走去。

  早有小吏将木板支起来,锣鼓吹吹打打,喧嚣好一阵子才将红榜张贴在木板上。

  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考生以及看热闹的人一拥而上,眨眼的功夫把红榜围了个水泄不通。“考中了考中了……”有人发出白日飞升般的狂喜声。

  青瓦书院这次参考的考生,不少人在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和名次,他们几乎屠榜,熟悉的名字赫然高悬榜上,全是内舍班的学生。

  案首。

  县试前十名的甲榜名单还没有公布。

  那些在榜上没找到自己名字的人此刻心情还是稳当当,没准憋个大的,说不定考中了案首呢。

  考中案首,基本上就是准秀才了,县里是会给米面的,直接又干脆的奖励。

  而前十名也有好处,不发银子,给发两斗米,六斤猪肉,还有一篮子鸡蛋,由衙役跑腿送到家中,也是很风光的。

  都在往好处想的时候,铜锣咚咚响起了三声,有人抱着一块木牌,上面包裹着红布,用黑色大字一排考生的名字“甲辰年禄县县甲榜第十名——”

  沈持。

  是由县丞大人亲口念出来的。

  许多人下意识地愣在那里:“沈……沈持是他?”去年县太爷陆沉亲临青瓦书院考的那个神童?

  意外,也不是很意外。都怪青瓦书院和他本人过于低调,要不是这次高中甲榜,谁还记得神童那回事。

  等待多日的沈持亦颇觉中了个大奖。回首在青瓦书院小两年的时光,无一天不夙兴夜寐,寒窗苦读,好在回报是丰厚的,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时候围观的人精神状态还比较稳定。

  反正甲榜就十个人,不是轻易能考中的。

  有考生急吼吼地骂道:“怎么还不往后念?”

  其实衙役公布甲榜名单是从第十名开始,往前头念的。

  情绪过于汹涌,淹没县丞的声音。

  敲锣的小吏又咚咚咚几声,考中甲榜的名单随后被张贴出来,许多人发疯一样扑上去,一字一字扫过,在其中找自己的名字。

  一个从甲榜头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的考生,瞪着眼睛自言自语:“不可能没考中,不可能……”

  “这榜单有问题,苍天啊,这榜单有问题……”与他同行的人可能考中了,过来安慰他:“朱兄,以朱兄的才学必是失误了,下次定能高中……”

  那人却瞪着血红的眼睛跳起来骂道:“有眼无珠的主考官,我苦读十五年诗书,考了三回了,三回了,做的文章竟还入不了你们的眼……”

  同是天涯落榜人的考生聚集在一起讨伐主考官:“他一个十岁的小儿竟考取甲榜,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文吏说道:“案首一并考中前十的秀才老爷的试卷已张贴出来,诸位不服的,尽管去挑毛病就是了。”

  “不服,我等不服!”他们呼喊着,一一奔向张贴试卷的墙上。

  “至少甲榜第十名肯定写的不如我……”他们去看沈持的答卷。

  不少人眼神不好,沈持怀疑他们是近视眼,他们扒在墙上,脸几乎贴着他的卷子,带着不服气或者悲怆,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有人看着看着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爹啊,不怪我读这么多年写不成这样的文章,实在是咱们祖坟上没有那根蒿子杆啊……”

  丑相百出。

  得知沈持考中甲榜前十,县太爷陆沉猛地一拍大腿,立刻提笔将他给吏部的信一口气写完,又从头至尾看了多遍后,装入信封,封好口。

  “好,好……”他一面笑,一面连说几声好。这可真是及时雨啊。

  当日,他带着县丞王大虬等人,亲自到沈家去报喜,喜庆的阵仗让整个没玉村都与有荣焉。

  有好事者还跑到沈家的祖坟上去看看是不是正冒着青烟呢。

  闹哄哄数日后终于归于平静——全县的书院、私塾放春假了,十日后才开学。

  沈持应同窗挚友邀约,去县城的百戏馆游玩。

  百戏馆聚了一批来自五湖四海的以收徒传艺为生的技艺人。他们有的习杂技,有的习吞刀、走索等杂技,还有的习吐火、牛马易头等幻术,有的学剑、或者胸口碎大石等武艺,还有的习角抵。

  传习角抵的师父五大三粗,他们的徒弟长的也敦实。徒弟们两两结对,一上手,四目对瞪,抵首勾腿,师父在旁边指东画西,嘴上“嗨嗨”鼓舞,为他们铆劲儿。

  沈持喜欢看人角抵。

  也喜欢看人舞剑练剑。剑师从手眼身步法起练,然后练单操,单操是剑法的基础,有劈、刺、撩、洗等十二种招式,每一招又各有技法,如刺就有歇步刺、点步刺、叉步刺等,他一看就是个把时辰。

  游完百戏馆,沈持溜达着回到没玉村。从前买他蝈蝈的老友、小友们,在街上碰面问了他好几回,还想要他夏日给送只点了药会憨叫儿的虫儿。

  念着他们当年的捧场之恩,沈持全都答应下来。

  家中不能说张灯结彩,但排场也差不了多少,院子里摆着流水席,左邻右舍进进出出,都在恭贺沈持高中县试甲榜。

  自从沈持去青瓦书院念书后,他娘朱氏担心了好几年——没有坏事,全是好事。他三婶子高兴了两三年——奈何没有好事发生。

  沈家的妯娌们有欢喜有落寞不甘。

  沈知秋在苏家私塾读了两年之后,基础打得还算扎实,也能写得一手好字,但是张氏不满意,非闹着给他退了私塾,等着过了六七月的酷暑,到了月底去报名,去青瓦书院念书。

  尽管苏秀才苦口婆心地说,照着沈知秋的情况,再在苏家私塾读个三五年,还是有望考中县试的。

  五六年。

  张氏心中啐了一口:阿池这才考中县试甲榜,说不定下次考中秀才了呢。

  这么慢,就是为了一年多收我四两银子吧,实在是太坑人了,她更加认定苏家私塾读不得,一定要转学走。

  沈知秋拗不过她,口头上答应张氏,等八月饭就转到青瓦书院去读书。可是等到四月中旬,天气转热农忙之前,沈家人开始午休,晌午,睡的睡,躺在藤椅上的躺在藤椅上,院中静悄悄只有虫鸣声。

  “二嫂,阿池,”这天午后,沈持正在打盹,他三婶子张氏急匆匆地从外面跑回来,带着哭腔说道:“阿秋不见了。”

  沈持和朱氏几乎同时迎出来:“阿秋去哪儿了?”

  “不……不知道,”张氏的腿都软了:“他早上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我找遍了整个村里都没看见阿秋,他……”

  沈知秋除了家和苏家私塾,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

  沈持:“别急,我去找找他。”

  四月初的天已经有些热了。朱氏拉住沈持:“带上水,别干着了起咳嗽。”杨氏领着两个儿子从地里回来,问:“出什么事了?”

  “找不见阿秋了。”沈持说道。

  沈全和沈正立刻说道:“我们分头去找。”说着一边喊“阿秋”一边漫无目的地满村跑。沈持在后面追:“阿大哥,阿二哥,你们听我说句话。”

  他跑得气喘吁吁:“有我阿娘和大伯母、三婶子在村里找就够了,咱们到别处找找吧?”

  沈全瞪着眼睛问他:“别处,你知道阿秋在哪儿?”

  “阿秋在私塾的时候,”沈持问他俩:“一般爱去哪里?”

  沈正想了想,颇为机灵地说道:“离苏家私塾不远处有个池塘,阿秋很喜欢去那边用小石子打水漂。”

  “快去那边看看。”沈持带头往镇上跑。

  哥仨儿一块儿跑到私塾,浑身汗透了,热得恨不得见条河就跳进去,哪怕那大河深不见底,甚至都想从桥上跃下去。

  终于跑到了苏家私塾附近的荷塘边上,沈持喉咙里干到炸裂,拿起随身带的葫芦拧开,咕咚咕咚灌下几口水,开始在蓊郁的灌木丛中边走边喊:“阿秋,阿秋……”

  沈全和沈正更是累得瘫软下去,往灌木丛里一躺好半天才起来,扯着破落嗓子喊:“阿秋,阿秋……”

  沈持沿着水边找过去,到了最隐蔽处,果然水边呆呆地坐着个人,可不正是沈知秋嘛。

  沈知秋看见他们找来,眼神一滞:“……”而后,他撒腿就往水中间跑去。

  沈持站着不敢动:“……阿秋,我不过去,你别冲动。”

  沈全和沈正也看懵了,俩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在问对方:阿秋这是怎么了?

  沈持:“阿秋你有什么事说出来,咱们一块儿想办法,别做傻事。”这孩子多半是不想转学去青瓦书院念书。

  沈知秋越发激动,一下子扑通扎进水里,要寻死。

  沈全水性好,也顾不得别的,跟着扑通一下跳进水里,游过去拽住了沈知秋。沈正也游进去,哥俩拖着沈知秋往岸上去。

  开始沈知秋没有了求生欲,任凭他们怎么拖拽,他纹丝不动地躺在水里,一直呛水。

  眼看着沈正体力不支。

  沈持则在灌木丛中拔了一捆草,而后迅速地打草绳,这是跟沈山学的,他打好草绳,迅速地打了个圈,而后下水——他水性不怎么好,狗刨到沈知秋身边,把草绳往他胳臂和脖子上一套对沈全说:“阿大哥,拉着往岸上走。”

  “套着脖子闷死人了。”沈正从水里探出头来,脸色苍白地说道。

  沈持:“那也比呛水好。”呛到肺里更麻烦了。

  沈全再不把沈知秋拽出去,他也没气力了,沈持怕他们独立难支,对着荷塘对面高喊:“沈捕头,沈捕头……”

  因为沈煌常年在禄县巡逻,县中的民众一旦有事就会喊“沈捕头”,所以他顾不得许多,只好也这么喊招来人了。

  果然,听到呼救声,很快有两个后生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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