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46章

作者:三六九龄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科举 成长 轻松 穿越重生

  走过龙门, 贡院主楼的东西两侧,便是鳞次栉比的考生号舍。

  目测号舍的外墙高近三米,里头的一间间号舍高两米, 宽有一米,深一米五不到的样子, 和府试一样,号舍采用《千字文》外加天干地支编号。每一个《千字文》里面字的号为一排, 长的有百余间,短的有四五十间, 皆朝南排列。两排号舍之间留了一条狭窄小路, 看着能容两人擦肩而过, 号舍没有门,遇上风雨天气, 考生要自备油布当作门帘遮挡风雨。

  不过秦州府雨少, 据说举行院试的日子也是看过黄历的,挑风和日丽的天气, 一般不用自带油布。

  号舍砌砖槽, 放置一块木板, 是书桌亦是床,白天伏在上面写文章,晚上抽出来放下,当床睡。

  沈持拿着对照考牌找到自己的号舍, 在天字丁号, 在头一排比较显眼的一处, 前头不远处是个讲台,想是主考官要坐在那儿的,后头是地字号的号舍, 茅厕在更后排一侧的尽头处,离他较远,考试中不用担心臭味干扰,运气还不错。

  他坐进去一试,不如上回府试伸展自如,他长高了,号舍小,有些不大活动得开手脚。不过比起一些人高马大的考生还是好许多,沈持放眼望去,不少人是缩在里面的。

  考生全都落座后,又响起一声鼓鸣。

  书吏说了句“肃静”后,一抬头朝前面看去,讲台上多了几把太师椅,大约是主考官要登场了。

  本朝的院试由各省知府主持考试,省学政作为主考官出题并监考——学政是执掌一省科举考试的专职大员,和知府一样是四品官阶,由天子亲自选拔进士出身的翰林院、六部等官员到各省任职,据说这次秦州府的主考官,学政潘聿春就曾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学问高资历深。

  果然,片刻之后,秦州知府韩其光携一同穿四品绯色官袍的中年儒官来到考场上,落座于讲台的太师椅上,紧随其后又进来两名穿深青官袍的男子,看架势是副考官。

  考官团到齐之后,知府韩其光说了一些考场上的规则之类的话,而后勉励考生好好考试,都能捧得功名归。

  主考官潘聿春环视全场一圈,命书吏发放试卷。

  这次一共考两场,头一天为正场,第二天第二场叫复试。

  今日正场的考卷发下来,沈持浏览一遍,第一道是四书题,就是从四书之中出题的八股文,第二道是五经题,从五经之中抽题目,让稍微阐述一下的题目,不用写那么多字,最后一道是试贴诗,和府试的题型大差不差。

  第一道八股文是重头戏,他细细看去。

  知止而后有定①。

  是出自《礼记·大学》的一道题目,不偏不难,说不定有考生都试着破过题呢。

  沈持:好写,不是那种你才学完乘法口诀,考试却让你做解析几何的题目,但极难写出彩。

  跟上辈子某次考试时卷子简单,许多人能轻松考满分,对于学霸来说就没有多大的优势了,区分不开。

  今儿这黑白滚滚……这八股文不好写啊。

  须得笔走偏锋,以思致独自取胜吧。就是在谨守八股文绳墨的基础上,玩点儿花样。

  沈持拟定好思路,在草稿纸上画了只写意的黑白滚滚,只在滚滚的眼圈上下了苦功,余下皆是陪衬,全神贯注画出的小鸟眼圈使滚滚气度高雅,让人呼吸一窒。

  对,待会儿他作八股文,就这样抓住一点儿挑起全文……

  沈持布局了一下八股文的整篇,最后选定破题、承题开头这两部分循规蹈矩,稳稳地开个头。

  他思索了下,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话破题:圣经推止至善之由,不外于真知而得之也。②

  写完又对照一遍题目,把《礼记·大学》篇回想了想,参照《四书章句集注》中的注释,觉得他的破题是准的。

  承题很快也顺下来了。

  而从起讲开始,他要放大招了,开始花心思,正文也极尽奇格,于平淡之中多求变化……

  沈持写得很吃力,他还难以驾驭求新求奇的写法,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一字一字琢磨,写一句修三遍,不知过了多久,眼皮和手腕都快僵硬的时候,终于完成了草稿。

  仅仅是草稿。

  中途,主考官潘聿春巡场,扫了一眼他的试卷,面上连一丁点儿细微的表情都没有出现。

  沈持:……入不了他的眼吗?

  累了,毁灭吧。

  他抬起头舒展脖颈,不经意瞟到和他隔了一个号舍里坐着的庆州府案首吴凤中,那人已经搁笔,从头到脚带着志在必得的悠然……这有点刺激到了沈持,不行,他绝不能认输,他要修文修出一篇入考官眼的八股文,他以后还要大口吃肉呢。

  沈持重又拿起笔修文,不能犯忌讳,不能有疏漏,这两处过了,把整篇文章的用词给过了一遍,力求用词简洁精练,一语不溢,一字不浮,又看正文的阐述有没有做到精理明辨……

  删、改、修……两个时辰之后,全文终于读来一气贯注,字字紧扣,句句相承,可挑剔之处已不算多了。

  沈持小心翼翼地誊抄到试卷上。

  而后,考场上的时间已余下不多,沈持抓紧去写另外两道考题,当中有些小磕绊,但好在后面都作答满意。

  写完搁下笔想去喝水,水壶还没拧开,外头急促的鼓鸣声起,时辰到该收卷了。

  早侯在考场外的书吏走进来,拿着花名册挨个收卷,画押一个放走一个。

  有没有作答完的,捶着号舍的墙壁嚎啕大哭。

  外头涌进来几名衙役,二话没说将他们拎了出去,身后,试卷散落了一地。看来此场应试无望考中了。

  沈持从号舍出来后,深吸几口春日芬芳的空气,浑身陡然一轻。只是消耗有些大,待会儿得去找吃的。

  遇到汪季行,彼此轻轻点头致意,擦身而过。

  迈出贡院的门槛,沈持找了找,江载雪他们还没有出来。

  又等了片刻,身后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他连忙闪身躲避。谁想冲出来的人却叫住他:“是沈持沈兄吗?”

  沈持定睛一看,几个曾一同在贡院求学的考生架着岑稚从里面出来,几乎是把人拖到他跟前的:“快搭把手,这位兄台吐得厉害,还是扶去看大夫吧。”

  沈持急忙掏出手帕给岑稚,揽住他的肩膀问道:“岑兄,你头脑还清醒吗?”

  “我胸口疼的厉害,”岑稚有气无力地捧着心口说道:“疼得恶心……”

  沈持无法,只得背起他,问了人最近的医馆在哪儿,带岑稚去看大夫。

  到了医馆,竟意外的人多,而且,还有不少从贡院考下来的考生,毛病也都是一样的,捂着胸口叫疼的,蹲在地上狂吐的,双手抱着头说晕的……

  沈持:……

  院试流行病吗?看起来还挺严重的啊。

  大夫似乎早已见怪不怪,捋着胡须说道:“回去喝碗热水,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沈持:……

  他们到底还是经历的少,有机会都去约个古穿今,经历一遍初高中一周恨不得考几次的生活,就治好这毛病了。

  ……

  回到客栈,岑稚才渐渐缓过来。

  沈持松口气,问他们仨:“找点儿什么吃?”他的肚子空的很,急需变身老饕去饱餐一顿。

  江载雪举起钱袋子晃着:“我要吃八大山珍,四大海味。”

  恰好叫店掌柜听见了,眼中贼光四射盯着肥羊:“小郎君想吃什么小店的大师傅手艺不错,烧的菜很好吃。”

  不能叫这个金主顾客跑去别的店照顾生意,得揽下来。

  沈持飞过去一个眼刀风叫江·地主家的傻儿子·载雪把钱袋子藏起来,呵呵一笑说道:“掌柜别听他胡说,他这是被考试刺激的,我看咱们家的菜不错,捡家常的给我们来四菜一汤吧。”

  明日还有一场考试,不能乱吃东西以防坏了肚子,财亦不能外露,以免横生枝节。

  坐着等上菜时候,隔壁桌的考生议论:“嘿,今天的考题比我押的容易,这次我肯定一举考中。”

  裴惟偏头看去一眼,跟沈持他们说道:“我不觉得。”

  沈持不接腔,考都考完了,还对什么答案啊。

  他默默吃完饭,回房继续温书备考。

  今晚他依旧在二更时分按时就寝,可到了深夜,其他房间时而传来低吼声,时而又有哭泣声……数次打断沈持的睡眠。

  没有头一晚睡眠好。

  幸而次日清晨一只花喜鹊飞到窗户后头的大树枝头欢快地叫了两声,清脆的鸟鸣涤荡去些许疲惫,叫沈持神采奕奕地走进贡院,坐在考号之中开始考试。

  第二场的考题一如昨日,平平无奇,一点儿都不为难考生。

  因而号舍之中甚为平静。

  沈持打好腹稿,又在草稿纸上写了一遍,看着没什么可修改的,一气誊抄到试卷上,极是顺利。

  这场到了后来不时有考生提前交卷,沈持却不敢,他睁圆了眼睛,一笔一画都不放过,一直筛到最后。

  考试结束的鼓鸣声响起时,他心道:这个秀才八成稳了。

第45章

  这场考完, 沈持气定神闲地走出贡院,风暖烟淡,他看到值守的衙役微笑, 遇上对他翻白眼的陶滔也面带笑意,心情如同春光一般灿烂。

  街巷里有小童挎着篮子卖花, 他买了一枝桃花拿在手上,步履轻快地回到客栈。

  “哟, 小郎君考完啦?”店小二见他捧着一簇深红浅红的桃花回来,凑上来笑道:“小的寻个花瓶给您把花枝养起来, 保管晚上还跟新折的一样, 姑娘们瞧着喜欢。”

  说完, 他不知从哪里给翻出来个白瓷花瓶:“小郎君瞧瞧,这花瓶正好养这桃花。”

  沈持被他说懵乐:“……小二哥?”

  什么姑娘们。

  他只是看这枝桃花开得灼灼, 且枝条的长度跟他的木剑差不多, 他想晚上赏完花,当作木剑比划一会儿罢了。

  小二哥讪笑:“小郎君今晚不去热闹热闹?”

  今晚秦州府各青楼的头牌姑娘们都会出来和才子们见面, 不知多旖旎风流呢。

  沈持还是愣怔:“……”

  店小二挤眉弄眼:“小郎君要是不知道青楼的门朝哪里开, 跟着您的同窗好友一块儿去就行了。”

  沈持:“……”

  他懂了, 今晚这些考生们要上青楼?他上辈子心脏病可能给这辈子留了点儿后遗症,嫌吵,不去。

  沈持笑道:“小二哥,今儿咱们有新菜吗?我饿了。”

  店小二:“……”

  到底年纪小, 净想着吃的。得嘞, 赶忙去问大师傅今天烧什么菜。

  过了会儿, 江载雪他们回来了,三人边走边讨论这次的考题,岑稚的脸皱巴着, 走一步还要喘三口气,看到沈持打个招呼,上楼钻进房里不出来。

  陆陆续续回来的考生更多,有相熟的邀请江载雪晚上去听曲儿,说秦州府有位叫红菱的名妓谈琵琶如仙乐,人间难得几回闻,他一听玩兴大发:“裴兄沈兄,一块儿去嘛。”

  说完噔噔噔跑回房里找他的钱袋子。

  沈持看了裴惟一眼,二人几乎同时说道:“不是很想去。”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江载雪在楼上的房间里带着哭腔喊道:“我的银子被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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