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妹妹匡扶大明 第15章

作者:梦驴子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爽文 穿越重生

第29章

  逃人之乱(三)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头……

  自宁波府一路行来,赵明州没了齐白岳这个小尾巴,虽是孤单了些,倒也行得自在。她时而混在流民的队伍之中,时而独自潜行在荒无人烟的山川丘陵之间,时而借用渔船穿行于溪流河道之上,绕过人口众多的府城,往往只在山野小村歇脚。

  赵明州仗着自己盘缠充裕,手脚凌厉,除了大股的官军和悍匪,倒也没有什么能让她惧怕的。然而,危机并不总是外在的,也往往发乎自身。

  这一日,赵明州行到了芦溪境内。正值酷暑,芦溪多雨水,瓢泼大雨登头浇下,把赵明州淋了个透心凉。墨黑色的雨盖之下,一人一马,茕茕而行,身畔群山回望,丘陵连绵,颇有几分水墨写意的潇洒宏大,然而身处其中的赵明州却是叫苦不迭。

  对于驭马之术,赵明州并不擅长。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大雨劈头盖脸地下着,将本就泥泞的路面搅和得更加湿滑。而彻夜不休的雨水导致了多场小型的泥石流,将山上的碎石裹着泥浆倾泻而下,更让这条不起眼的小路险象环生。花斑马的马蹄已经打了好几次滑,赵明州倾尽全力才能堪堪保持平衡。

  还没来得及抹一把流进眼睛里的雨水,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陡然炸响在天地之间。那崩摧山岳般的怒喝如同拥有了形体,大地也随之震颤,发出可怕而沉闷的嗡鸣。赵明州被炸得一个激灵,可**的花斑马却有如惊弓之鸟,猛地一个冲跃,高高扬起了前蹄,发出惊恐的嘶鸣。

  赵明州光是保持平衡就已经分身乏术了,更遑论这突如其来的一跃,顿时手忙脚乱,后背着地栽了下去。

  一声闷响过后,赵明州疼得龇牙咧嘴,只觉暗藏在泥浆中的碎石有几粒几乎嵌进了她的皮肉里。下一秒,脚腕出传来的剧痛却让她忘记了后背的伤,而她整个人也被扯着向前方拖去。赵明州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她知道她的脚腕被马镫挂住了,若不及时脱身,她会被华夏口中温驯的“小马宝莉”拖行而死。

  “吁!吁!”赵明州一边拱起身子去扯挂在脚上的马蹬,一边大声地制止花斑马狂乱的奔袭。然而,除了一阵紧似一阵的雷声和后背上尖锐的疼痛外,便只剩下花斑马凌乱的马蹄声和急促的喷鼻声。

  她想要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刀,可后背颠簸撞击在路面上让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无从下手。

  这一刻,哪怕是冷静如赵明州也已经难掩慌乱,她的视野似乎陡然变窄,如同穿行于漆黑的隧道之中,除了远处的那一点光亮外再也看不见其他。这种隧道效应赵明州经历过两次,一次是在八角笼中差点儿被人生生打死;第二次便是翻滚在这条催魂夺魄的小路上。

  “吁!”

  突然,一声高亢嘹亮的呼喝声压过了轰隆作响的雷鸣,一道黑色的身影矫健如游隼,不知从何处跳将到花斑马的马背上。透过被雨水浸透的双目,赵明州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一手按住马颈,接着以臀胯为轴,用另一只手猛地向后拉扯缰绳。

  这动作实在是干净利落,狠辣直接,把花斑马勒得一滞,紧接着便高扬双蹄,原地转了个向,竟是停住了!

  赵明州长出一口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此时的她狼狈非常,雨水合着泥浆糊了她满头满脸,嘴里也尽是土腥味儿,脸上手上的擦伤更是不计其数,被雨水一泡钻心的疼。

  一双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赵明州的胳膊。

  “女人?”那人的声音嘶哑,雌雄莫辨。

  赵明州没有回答,只是迅速擦拭着眼睛周围的雨水,妄图看清面前之人的样子。

  “汉人?”见赵明州没做回应,那人又问道。

  赵明州终于点了点头,同时借着劈开天空的闪电看向对面的人。

  惨白的电光将那人的面容映得通亮,那张脸上遍布着深紫色的疤痕,横七竖八地在蜜色的肌肤上隆起一座座崩裂的山峦,那些疤痕毫无规则,如同七八岁的顽童肆意妄为之作。

  然而,透过那层叠堆砌的伤口,赵明州还是能够一眼辨别出对方的身份:那是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子。

  赵明州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走吧。”女子命令道。

  “去哪儿?”赵明州接过女子递过来的缰绳,瞬时绷紧了身上的肌肉。

  那女子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还能去哪儿,你这样还能赶路吗?先避避雨吧!”

  赵明州跟在女子身后走了两步,也不得不承认女子的判断没错,此时她全身的骨头如同断裂开来一般,每走一步都从骨头缝里渗出疼来。好在依照她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应是没有伤到筋骨,要不然只怕同般般重聚又要遥遥无期了。

  赵明州又把目光投向行在前面的女子,那女子虽然脸上的旧伤疤着实骇人,可背影玲珑小巧,肌肉紧实,倒是块练武的材料。赵明州暗暗揣度,自己虽是摔了个狗啃泥,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可若对方突然出手,自己也绝对落不得下风。

  心中有了底,赵明州的脚步也快了些,很快便与女子并肩而行。二人相伴无言,沿着崎岖的小路转了个弯,不远处的山间谷地里便现出隐隐约约连成片的房屋来,看样子是个荒僻的小村庄。

  可是越走,赵明州越觉得不对劲。这些小屋星罗棋布,看上去人也不少,可不知为何就是带着一股难掩的死气。村庄的上空笼着一团巨大的黑云,若一双大手即将当头拍下。

  跨过一道浅浅的小沟,赵明州突然定住了。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头顶那三根交叉的幡杆上猎猎招展的白布。

  “那是……引魂幡吗?”赵明州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和那女子一般沙哑了。

  “是啊,义庄不挂引魂幡,挂什么?”

  数道闪电如同张牙舞爪的枝桠交叠劈下,映亮了那走在前面的娇小身影。只见女子转过身,冲着赵明州挥了挥手,恍若黄泉的引路人。

  赵明州的手缓缓扶向腰间的长刀,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女子轻轻推开一道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女子当先走了进去。赵明州探头朝屋内望了一眼,屋中漆黑一片,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被这座摇摇欲坠的小屋吞噬了。

  赵明州刚刚走进去,门便被女子顺手带上了,二人彻底遁入黑暗之中。

  此时,一声悠悠的呼唤自赵明州的耳畔传来:“桐君,是你回来了吗?”

第30章

  逃人之乱(四)走吧,我们还有很长的……

  大惊之下,赵明州按在刀柄上的手一颤,几乎就要拔刀而出。下一秒,刺啦一声,一支红烛被引燃了。

  颤悠悠的烛火照亮了面前数米见方的空间,也让赵明州一直悬着的心缓缓落了地。

  面前,是一间不大的正屋,墙壁是用泥浆稻草和着贝壳石子混淆而成,看上去颇有些年岁。屋中只有一张厚重的木桌,围着木桌的四周散着几张倾斜开裂的竹榻,竹榻上搭着几件粗布衣,似乎刚有人使用过。木桌之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褡裢,褡裢敞开着,露出里面几颗新鲜的山果子,红艳艳的,成为这座小屋中唯一的亮色。

  刚刚几乎贴着赵明州耳畔说话的是一名老妪,长相极为慈祥和蔼,只是瘦得惊人。擎着红烛的手没有规律的颤动着,带动着墙壁上的人影也晃个不停。她笑望着赵明州的眼睛糊着一层不健康的灰白色,如同大理石铸成的一般。

  “杨阿婆”,那满脸疤痕的女子浅笑着走上前,携住了老妪摸索向赵明州的手,温声道:“是我,还捡回来一个女人。”

  她一边说,一边将杨阿婆的瘦骨嶙峋的手放在了赵明州的胳膊上,杨阿婆顺势轻轻拍了拍,声音低沉而悲悯:“孩子……苦了你了。”

  赵明州有些疑惑,但她可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谢三宾那一档子事,是以始终存着戒心,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小小的正屋连接着一东一西两间偏房,随着她们交流的继续,东西两房中不时有女子和孩子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好奇地看向赵明州。

  “她们没有恶意。”见赵明州警惕地看着探头探脑的众人,疤脸女子开口道:“她们很久没有见

  到生人了。”

  “你们就住在这里?义庄?”赵明州问道。

  “是啊”,疤脸女子自嘲地笑了笑:“自从北虏入侵,这天底下能让逃人栖身的,怕是只有这人鬼莫入的义庄了吧!”

  “逃人……是什么意思?”

  女子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可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流落在外的官家小姐啊?哎,逃人,就是不愿意做奴隶的奴隶。”

  女子环顾四周,轻声解释道:“你看到的这些人,都是从北方逃亡而来的幸存者。她们不堪女真人的折磨,从冰天雪地中跋涉而来,想为自己谋条生路。可是,我们走了这么久,到了汉人的土地上,却依旧没有人敢对我们施以援手。”

  “我们也不愿株连旁人,便逐渐在这种荒僻的义庄聚集起来。男人们还多少有些奔头,女人和孩子只能留在这儿,靠我们这些身强力壮些的讨口饭吃。我见你是汉人,又是女流之辈,便好心带你来避避雨,你可莫要辜负我。”

  那疤脸女子一边说,一边紧盯着赵明州的眼睛,似乎只要对方的眼神稍有动摇,便绝不姑息。

  赵明州苦涩地笑了:“我不会,我们本就是一类人。”心中暗道:虽然我不是逃人,可又能比逃人强到哪儿去呢?哦,是我想多了,我还不如逃人,我是死人。

  正想着,一双温热的手抚上了赵明州的手背:“孩子,你要留下吗?”

  赵明州一侧头,正对上老妪满是白翳的眼睛。

  “不了,杨阿婆,我还要赶路。”

  “就你?”疤脸女子轻笑出声:“我劝你放弃吧,若是还有下一次,可没人会救你。被马拖死……可不是好受的。”

  她的嗓音突然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看见疤脸女子嘲弄的笑意,赵明州也淡淡地笑了:“死我不怕。我要去救一个人,一个对我而言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

  说完,她抬眸看了看屋外逐渐减弱的雨势,站起身,拱手道:“多谢阿婆和姑娘的款待,告辞。”

  说完,赵明州转身欲走,手腕被人猛地抓住了。

  “诶你这人,脸子掉的比翻书还快,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疤脸女子的眸中竟然现出一丝慌乱之色,语速也明显快了起来。

  赵明州回头望着她,心中明白这女子定是受过命运极大的锉磨,是以虽然心存好意,可嘴上总不饶人。

  赵明州并不介怀地再次拱了拱手道:“你说的对,我欠你一条命。”

  虽然嘴上依旧满不在乎地“嘁“了一声,但听到赵明州这样回答,疤脸女子的脸色还是缓和了很多:“你等着,我送你一样东西。”

  说完,疤脸女子便转身消失在黑漆漆的门洞里。过不多时,女子捧了一双马靴出来,不情愿地推到赵明州怀里:“穿上马靴,脚就不会被马镫绊住了。就算你技艺不精又摔下马来,也不至于被马拖死。”

  借着微弱的烛光,赵明州看着那双被料理得分外干净的黑色马靴,下意识地想要将靴子推回去。

  “说送你就是送你了,推推搡搡干什么!这靴子我穿上直打晃,留着也是浪费。拿着!”马靴又一次被重重地塞回赵明州的手里。

  “谢谢你。”犹豫片刻,赵明州还是听话地弯下腰,套上了马靴,倒是正合适。

  疤脸女子满意地上下打量了赵明州一会儿,点头道:“至少你不会死在马蹄下了。”

  杨阿婆也凑上前来,摸索着将一包东西递给赵明州:“孩子,没有好好招待你,阿婆过意不去。这几个果子你拿走路上吃吧!”

  见一旁的疤脸女子威胁般地瞪着她,赵明州没敢再推脱,只得接过来,郑重地向杨阿婆道谢。

  交谈拉扯间,屋外的雨彻底停了。

  一轮如血的残阳跃然山头,搅乱万丈云霞。

  背上挂着杨阿婆给的褡裢,脚上穿着疤脸女子送的马靴,赵明州一瘸一拐地翻身上马,双脚稳稳地踩在马镫里,她转过身向着屋外的众人挥手。

  只见数道山梁之下,星罗棋布的小屋凌乱排开,被撕扯得只剩一半的引魂幡猎猎作响,被夕阳染红的大地上,疤脸女子,杨阿婆,数名孩童,几位衣不蔽体的女子向着赵明州灿然而笑。

  一种陌生的悸动陡然而生,让骑在马上的赵明州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随着那莫名的颤抖,一股暖流畅通四肢百骸,那些酸痛感不知何时消失殆尽。

  这样鲜活而热烈的生命,怎么可能是奴隶?真正的奴隶,是妄想囚禁他人的人;是费尽心机掠夺他人的人;是追名逐利以他人的尸体铸自己高墙的人。

  而她们,永远比那些战战兢兢坐在本不属于自己的王座上的人,更自由。

  赵明州骑着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隆起的山梁背后,疤脸女子叹了口气,转过身睨了一眼还踮着脚远眺的杨阿婆。

  “阿婆,你是懂借花献佛的,一共就那么几个果子,你转手都送人了,那你晚上吃什么?”

  杨阿婆笑道:“人老了胃口也小,那孩子不容易,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走。”

  “行行行,您总有理。”

  突然,杨阿婆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叹道:“哎呀,那孩子走得急,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

  “嘁,眼下这世道,有今日没明日的,问了名字做甚。”疤脸女子双臂交叉,枕在脑后,最后一丝残阳打在脸上,让她陈年的伤疤愈发鲜红夺目:“若是记住了名字,反倒多了牵挂,难得自在。”

  “那你还将程哥儿的马靴送给她,我们桐君啊,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似乎是被戳中了痛处,疤脸女子桐君双眉一蹙,轻声道:“哥哥毕竟已经死了,留着靴子也没用,不如送个顺水人情……只盼着,她能找到那个人吧……”

  ——哥哥死的那天,夕阳也是这般红的吧……

  桐君轻轻阖上眼帘,任由那片灼热的红色覆盖她全部的视野。那些嬉笑着抽打马鞭的满人小少爷,那些面容麻木模糊的家奴,那被马儿肆意拖行的尸体,那蜿蜒一路稀烂粘稠的血肉,那挂在马镫之上的半截残骨……无数画面在脑海中交叠,堆砌出一座血红与雪白交融的堡垒,尖锐地刺在她心口最脆弱的地方。

  桐君费力地大口呼吸着,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包裹了她。她再也没有说话,踏着那夕阳拉长的阴影,走入黑漆漆的门洞之中。

  凌晨时分,躺在竹榻上的桐君便被人猛地推醒了。她满头大汗,定了定神方才从先前的噩梦中缓过魂来。

  “怎么了?”桐君嗓音干涩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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