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千重
龚远和只得将明菲送上马车:“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待明菲的马车去远,龚远和问那衙役:“可知是什么事情寻我?”
那衙役笑道:“小人委实不知。”
洗萃塞了些碎银到那衙役手中,笑道:“烦劳大哥跑了这一趟,我们大人来不及请哥哥喝酒,哥哥包涵些。”
那衙役眼睛都笑弯了,口称龚大人实在客气,前面引路道:“清早也还好好的,后来有人送了封信来,才看了信就叫赶紧来请大人。”
龚远和心中咯噔一下,收了脸上的笑容,快步朝衙门赶去。见了众人,无心与众人寒暄,直奔后衙而去。
天气太热,洪知府不曾穿着官服,只穿了一件米色家常纱袍,靠在窗下太师椅,端着一杯茶,满脸油汗,紧皱眉头,仿佛万分焦虑,忧心忡忡。
外间伺候的老家人唤了一声:“老爷,龚大人来了。”
洪知府如梦初醒,翻身坐起,大声道:“快请。”
龚远和待要行礼,洪知府一把扶住他胳膊:“贤侄不必多礼。出大事了!”随即从一旁桌上拿起一封开了封的信递过来:“你看看。”
明菲回到家中,洗过澡换了衣服,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人准备晚饭。到了酉时,仍不见龚远和归家,倒来了一个衙役,说是知府大人留饭,叫明菲不必等候。
第194章 来信(二)
以往洪知府也曾留过龚远和的饭,明菲也没多想,自行先吃了饭,才收了碗筷,白露进来回禀:“奶奶,陈府的舅老爷来了。”
明菲吃了一惊,白日里才见过面的,怎地这个时候突然又来了?莫非是陈氏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容她多想,急匆匆地整理了衣服头发,快步走向外厅。
陈氏的长兄陈文同正由薛明贵陪了在吃茶,见明菲匆匆赶来,便笑道:“我那外甥女婿不在家么?”
明菲上前行礼问候:“留在府衙未归。”
二人寒暄几句,陈文同得知龚远和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归家,索性道:“他回来你叫他立刻来找我,就说,你叔外祖父托人送了信回来,说是有御史弹劾你公公。”他叹了口气,也不和明菲多说,只觉得妇道人家,多说无益,自告辞去了。
陈文同说的叔外祖父,就是陈氏的那位正二品都察院御史的叔父,他让人送来的信,必然不会有假。薛明贵与花婆子俱被那句御史弹劾龚中素吓住了。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二人都害怕影响到龚远和的仕途,给龚家带来灾祸。
薛明贵自告奋勇:“奶奶,小人这就骑马去接大爷。”
明菲叮嘱道:“让大爷不必归家,直接去陈府。”
薛明贵应下,忙忙地领着人去了。
花婆子想着,常人遇到这种事情总是慌的,便上前安慰明菲:“奶奶也不必担忧,且不说现在事情未明,就是这因祸得福也是有的。当年您外伯祖父,也曾为了一点小事就被御史弹劾,一家老小吓得什么似的,可临了,反而升了官。还有咱们家,也风风雨雨出了不少事,还不是一样的过?”
那件事情明菲也曾听陈氏说过。说的是陈氏伯父,还是七品小县令的时候,因小事被县丞陷害,最后被查明真相,反而升了官的事。再说当初蔡国栋,蔡家出了丑事,可是有人遮掩,没有人检举,所以才能侥幸躲过。虽然暂时不知龚中素被弹劾的原因,但明菲不认为在龚家二房如此声名远扬的情况下,龚中素还能逃过此劫。她叹口气道:“妈妈,咱们家最近出的这些事情,你觉得能因祸得福,顺利躲过吗?”
花婆子呆了呆,难过地说:“奶奶,大爷会不会被牵连?”其实她是想说,明菲和龚远和如果被牵连,那就真是太倒霉了。为了这种人,真是不值得。
明菲将手上的镯子和戒指摘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想来是不会,可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谁又知道呢?虽然说有法度,但这个社会就是个人治的社会,一切都要看上位者的心情。见几个丫头婆子俱都满脸担忧,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她轻轻一笑:“大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该干嘛的干嘛去。我先去喂狗,谁帮我提东西?”
喂狗花的时间很长,特别是追风,每日的活动量必不可少,龚远和又严厉禁止其他人靠近,明菲少不得事事亲力亲为。她拉着追风在花园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直到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沉下去,她才拉了追风在湖边那块卧牛一般的黑色巨石上坐下歇气。
今夜是下弦月,看不见月亮,天边只有繁星点点。已是七月下旬,桂花已陆续开放,晚风一吹,桂花香味夹杂着湿漉漉的水汽幽幽暗暗地漂浮过来,不经人同意就往人鼻腔里钻,一直沁入心脾。
明菲深吸了一口气,把目光投放在远处黑沉沉的湖面上,湖水映着星光,支离破碎。她突然惊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喜欢这个湖和那林桂花,她想在桂花盛放的季节,在傍晚和龚远和一起驾了小船,横穿那片桂花林,让碎金一般的桂花落满她和他的全身。
“怎么坐在这里了?不是怕蚊子的么?”龚远和瘦高的身影从远处走过来,引得追风一阵狂乱。明菲被吓了一跳,脸有些热,掩饰地丢开追风的绳套,任由它去纠缠龚远和。
龚远和亲昵地拍了拍追风的大脑袋,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扔得老远,吹了声口哨,追风屁颠屁颠地跑去捡树枝,哪里管得了自己是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龚远和走过去用刚拍过追风脑袋的手扶着明菲的肩头挨着她坐下去,低声道:“有没有被吓着?”
他身上有酒味,他大概是她唯一不讨厌的身上有酒味的男人了。明菲暗叹了一口气,把头靠在他肩上,轻轻道:“有点担心。但也不是很害怕。”
龚远和懒懒一笑:“看你还能镇定自若地喂狗,把家里的事情安置妥当,我就知道你肯定没被吓着。你是鼎鼎有名的蔡大胆么,也许有天我要被杀头了,也不能看见你慌。你就算是想为我流两滴泪,一定也要先把我的棺材丧礼准备好,才会有空哭。”枉自花婆子刚才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反复说明菲是怎么害怕,怎么为他担心,他竟然当了真。可看到明菲平静的眼神时,他才觉得,他似乎更喜欢这个真实的明菲一些。
“别乱给我起花名。”明菲啐了他一口,“谁说我不会慌?就算是当了大胆,要做寡妇那一瞬间也还是会害怕的。洪大人找你,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件事?”
龚远和点点头:“是。爹爹此番大概是在劫难逃了。人家把什么都搜集齐全了,说他借着兼祧之名,纵容妻儿欺负孤儿,侵占财产,还有婶娘不孝,气坏邵家老太太,苛刻妾室与庶女,就是三妹妹被苏家退婚的事情也查得清清楚楚。”
明菲道:“如果是因为这个事情,你不会被影响吧?”龚中素被罢官,或者是降级,受惩罚什么的,她半点都不关心。
龚远和回头,离她的脸不过一分,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她:“谁说得清呢。若是我从此不能再做官,只能闭门读书,或是去做生意,你会不会后悔跟了我?”
明菲翘起食指将他的头使劲推开,“现在说这个很不厚道。若是婚前问我,还有点点意思。现在你不知么?我已经成了贡菜,后悔有什么用?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卖的。”
“贡菜?”龚远和有些不明白,转念一想,轻笑出声,龚蔡氏,龚蔡,说起来可不就是贡菜么?他轻轻搂住明菲,把头抵着她的头,低声道:“是啊,不管你高兴不高兴,后悔不后悔,始终也是我的妻,我是不放你走的。时间长了,总有一天,你心里会有个我,是不是?”
他最后一句轻如呓语,犹如一根羽毛从明菲的心间轻轻刷过,叫她由不得的一阵战栗。她分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咚咚作响,她轻轻搂住他的脖子,仰起头,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调皮地舔了舔他的唇角:“唔,洪知府对你很大方嘛,竟然给你喝荔枝绿。”
“你猜错了,不是荔枝绿,重新尝尝?”龚远和低笑着将她推倒在石头上,舌头三两下顶开了她的唇瓣,用力一吸,就将她的舌头吸入了他的口中,辗转吮吸,手熟稔地顺着她的衣襟探进去,沿着光滑平坦的平原一直上到最高峰,捻住那粒小巧玲珑的朱果,拇指尖在上面打了个旋,如愿以偿地感觉到身下的人绷紧了身子。
他还想有下一步举动,臀部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却是被人在上面狠狠拧了一把,还转了个圈。趁着他吸凉气呼痛,明菲总算是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低声骂道:“借酒装疯!这次我是坚决不从你的。”要是被花婆子等人寻来看见,她还要不要活了?
龚远和一愣,哈哈大笑起来:“这次不行,那我们下次?这就开始第二次了?”他恶作剧地揪住手足并用爬起要逃跑的明菲,牢牢箍住她的纤腰,在她翘起的臀部轻轻一咬,恶狠狠地道:“点了火就想跑,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明菲又酥又麻,挣扎着叫了一声:“追风!”
一阵铃铛声响,追风旋风一般地跑过来,看见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石头上纠缠不休的两个主人,疑惑地歪着头想了想,淌着清亮的口水欢喜地扑上去,准备加入战团。
“妈呀!脏死了!”龚远和叫了一声,翻身坐起,双掌顶住追风的巨大的头颅,使劲将它往后推,嘴里严厉地道:“坐下!”
“龚大爷您就陪着追风在这里吹凉风,看星星吧。我先回去了。”明菲趁机起身整了整衣服头发,瞥了他一眼,得意洋洋地转身往回走。
追风到底敌不过龚远和的淫威,很快就败下阵去,摇着尾巴充当起狗腿子,乖巧地跟着龚远和回了半春园。
明菲自回了主屋,花婆子见她满脸绯红,头发微乱,衣上还许多褶皱,心中有数,探头一瞧,却不见龚远和,奇道:“大爷呢?”
明菲埋头灌茶:“送追风回半春园去了。”抬眼看见金簪等人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红了脸,佯作镇定地道:“给大爷端碗醒酒汤,送上热水来。”
花婆子观察她的神色,笑道:“奶奶,那事想来没有大碍吧?”
明菲含糊不清地道:“应该是吧。”
第195章 惊喜
橘红色的纱灯散发出温暖宁静的光,龚远和仰面朝天,将伏在他怀里的明菲的一缕头发噙入嘴里,低声道“华哥儿的舅舅告诉我,弹劾爹爹的是那位有名的梁铁头,说是基本无望了。可洪知府却没告诉我这个,只说是还能有转圜的余地,热情得很,和我暗示他在京中有故交好友,可以周旋一二。”
明菲神情慵懒,双眸似闭非闭:“只是需要钱走人情是不是?”这位梁铁头,她是知道的,乃是大丰有名的铁头御史,他曾经为了弹劾犯罪的皇弟,在金殿之上以头触柱,逼着一心想包庇的皇帝不得不下旨严办,人未碰死,却从此得了这个绰号。谁要被他抓住痛脚,只能自认倒霉。既然陈文同说没有希望了,那便是没有希望了。偏这位洪知府如此作为,那不是为了钱是为什么?
龚远和点头:“那是自然,怎么少得了钱呢?”虽然洪知府口口声声说,他不要钱,只是纯粹看在旧友和龚远和的情分上帮忙,但龚远和却不是那无知小儿。他手里这区区几万两银子自然不是人觊觎的对象,可是二房就不同了。
明菲翻了个身,葱白的手指在他的胸前轻轻画了两个圈:“你说这事儿和他有没有关系?”龚家二房露出来那么多钱呢,虽然龚二夫人哭穷,可就连她自己的娘家都不肯相信,又何论外人?薛大舅晒出的那张单子,明晃晃地晃人眼睛啊。
龚远和拉着她的手往被子深处探:“搜集得这么完整详细,还能第一个把消息传给我,说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是绝对不信的。”
“如果他真起了这个心,你打算怎么办?”明菲撑起身子来看着龚远和,就算龚中素被罢官,也还有他、蔡家、陈家在,洪知府不敢太明目张胆,可若是龚远和一起倒了霉,那可说不准。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人的贪心最可怕,若是她做了洪知府,想发这昧心财,必然要先将老的小的一起灭了,才好动手。
“莫怕,莫怕,先让他得意着。我那四万两银子,却也不是那么好拿的。”龚远和如同一条泥鳅一般乖滑地往被子里钻去,少顷,明菲直觉眼前一暗,却是被他拖了下去。
第二日龚远和起了个绝早,洗漱过后就让薛明贵先去将龚远秩请过来。
龚远秩神色疲惫至极,带了几分担忧几分紧张:“哥哥清早寻我,可是有要事?”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叫他不知不觉里就有些杯弓蛇影,最怕有人寻他,最怕有事发生。
龚远和见他太过紧张,把尽量将语气放得温和:“还没用早饭吧?一起用点。”
明菲亲自给他添了碗筷,笑道:“吃完再说。”看着龚远秩那可怜样,她真担心他听了会熬不住,半点东西都吃不下去。
龚远秩敏感得很,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见龚远和与明菲还在用饭,也不打断他二人,埋头默默地想心事。
龚远和见他不吃,也跟着放下筷子:“二弟,最近家里的事让你很为难吧。”
龚远秩勉强一笑:“也不算为难。”说着眼圈却是红了,他十多年的人生,前些年的日子过得一帆风顺,舒服之极,从不知何为人间疾苦,直到这大半年以来,打击一个接着一个,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才惊觉,做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龚二夫人喜怒无常,暴躁无比,朱姨娘柔弱却爱哭,二人之间连表面的和睦都维持不下去,龚婧琪与龚妍碧彼此更是看不顺眼,龚远科又日日想着要出去单过,龚远季不听话,邵家不能帮上半点忙,反而在那里添乱。朱姨娘还逼着他,让他想法子帮龚妍碧说门好亲,看见他就哭,逼得他只觉度日如年,无比艰难。只是这些委屈,他虽然非常想和龚远和倾诉,临到开口,却又觉得说不出口。
明菲看着龚远秩泛红的眼圈,委屈无助的神色,不由暗想,这孩子若是从小就经历风雨,或是有所历练,今日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若是他再得知龚中素倒了霉,不知要成什么样子?再看龚远和,虽然不见得就很厉害,但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已经犹如毛毛雨一般,再不能动其分毫了。
龚远和也把龚远秩的委屈看在眼里,低咳了一声,道:“我叫你过来,是有事要同你说。我昨晚得知,爹爹被人弹劾了。弹劾他的,乃是那位有名的铁头梁御史。”
龚远秩吃惊地抬起头来,眼也不眨地看着龚远和,没问是不是真的,直截了当地就道:“是不是因为家里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
龚远和点头:“据说是。”
龚远秩试探道:“那会怎样?”
龚远和道:“现在还不知道具体会怎样,但总归逃不过降职或者罢官?极有可能是罢官。”当今皇帝以仁孝治天下,龚中素又是落在了梁铁头的手里,多半是直接就罢官了,什么降级之类的,是想也别想了。
明菲从龚远秩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惊喜。她以为她看错了,再看过去,龚远秩已经垂下了眼睛,淡淡地道:“那他是不是就要回来了?”当听到龚远和说,从处置的命令下达,再到龚中素归家,前后应当不超过两个月时,他又忍不住失望了,口里却说:“也不知他承受得住么?”
明菲恍然大悟,她没看错,龚远秩刚才的确是感到惊喜了,因为他孱弱的肩膀已经无力承担这样重的负担,他迫不及待地希望有个人来替他分担一下,好让他得以摆脱,龚中素恰恰就是他最期盼,也是最合适的那个人。只要龚中素回家,他就能从这场噩梦中逃脱。后面的失望不过是因为嫌时间太长,他熬不住。
那一瞬间,明菲不知龚中素要是得知他的两个儿子,没有一个为了他被罢官而难过,一个冷眼旁观,一个甚至暗自庆幸,他会感觉怎样?会不会觉得自己做这个父亲太失败?
“难过是一定的,但也只有承受。”龚远和同样把龚远秩的各种神情看入眼里,缓缓道:“叫你过来,是想和你说,打听消息的事情由我去做,你和婶娘不要出去乱找关系,乱花钱。需要用钱的时候,我会和你们说。”
龚远秩点头应下,起身道:“那我先回去和我娘说这个事。”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犹豫不决地问龚远和:“要不然暂时不和她说?要不她一慌,又犯了病?”
龚远和道:“你看着办吧。这个时候记得千万不要再让她添乱了。”就算是他们不同龚二夫人说,自然会有有心人去同龚二夫人说,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龚二夫人会怎样的失望加疯狂。
龚远秩快步离去,龚远和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晚饭别等我,我要出去寻人。”无论如何,那始终是他老头子,总得表现得热情点。
明菲叮嘱他:“少喝点酒,早点回来。”
龚远和温柔地看着她:“知道了。你在家不要太累着,狗可以等我回来一起喂。”
虽已是初秋,气候仍然炎热,秋蝉声嘶力竭地吼着,明菲午觉睡不安稳,正要叫人去将那秋蝉粘了,忽听金簪在外小声道:“奶奶?”
明菲翻了个身,懒懒地应了一声。
金簪打起帘子走进来,低声道:“隔壁派人来请,说是有要事请您过去商量。”
明菲轻轻打了个呵欠:“什么事?”
金簪道:“好像是为了老爷那事儿。”
明菲翻身坐起,龚远秩不是说不告诉龚二夫人的么?是谁这么热心,这样快就传到了过去?
金簪忙去寻了套杏黄色的薄缎袄裙来给明菲穿上:“奶奶梳什么头?”
明菲慢吞吞地起身:“随便梳个简单点的。”等金簪给她梳好了头,戴上珠花发钗,她又嫌太过富丽,招惹人眼,一连换了几次,才算满意。
帘外候着的是龚二夫人的亲信张婶子,她原本已被龚远秩隔绝在了外围,再不得重用,今日机缘巧合,却得了这个差事,自然是一心想办好的。见金簪进屋半晌不见动静,便探着头往里张望,白露皮笑肉不笑地拦住她:“张婶子看什么呢?”
今非昔比,张婶子陪笑道:“也不知奶奶起身没有?夫人那里等着呢。姐姐帮我去看看?”
白露朝她挑了挑下巴,“等着。”掀起帘子自进了屋,见张婶子的头又凑过来,恶意地将那湘妃帘狠狠一摔,尽数砸在张婶子的脸上,听见张婶子吃痛,假模假样地回头惊呼:“哎呦,真是对不住,让我看看伤着哪里了?”
张婶子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不敢发脾气:“好姐姐,不疼,烦劳你帮我去看看……若是去得晚了,夫人的脾气你也知道,大家都是给人做事的,不容易,你就权当可怜老婆子我。”
白露捂嘴轻笑:“张婶子说这个话就见外了……”只在那里和她说客气话,却不肯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