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如花美眷 第74章

作者:衮衮 标签: 甜文 穿越重生

  府里到处都是眼睛,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不错目地盯着她,沈黛只能在屋里待着。只有每日用饭时, 她才被准许出门,去暖阁“伺候”苏含章。

  所谓伺候,就是简单地陪他吃饭, 坐在他身边听他说话。

  有时是在听他回忆过去, 有时就只能亲眼看他如何笑眯眯地惩罚犯错之人, 鞭刑、炮烙......无所不用其极,耳边全是受刑人刺耳的尖叫,能叫人在数九寒天里惊出一身汗。

  若是有人来禀报外头的局势,苏含章便会把她打发去屏风后头。

  起初, 沈黛很排斥与他同处一室,死活不肯去暖阁,直到发现自己能躲在屏风后头偷听他们议事,从他们口中知道戚展白和爹爹他们的消息,她心底那股子恶心感才稍稍缓解。

  青山不止一次暗示苏含章,她偷听之事,苏含章都只是笑笑,并未防备。

  算日子已经有七天了。

  苏含章挟天子以令诸侯,虽手握大邺几乎所有兵马,奈何师出无名,士气终归弱了。许多将领对上戚展白,还没展开交锋,就被他的气势震慑到,纷纷临阵倒戈。

  戚展白借着这股东风,以“清君侧”为由,加之自己多年积攒的威名,一路北上可谓势如破竹,顺风顺水。眼下除了帝京,大邺其余版图已尽在他掌控之下。

  “依照他们的脚程,三日之后便会兵临城下。”

  这是沈黛离开暖阁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自那之后,苏含章就再没招她去暖阁一同用膳。

  沈黛被彻底禁足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小院里,红墙四合,框出头顶灰蒙蒙的四方天幕,像是一口深深的古井。周围都是苏含章派来监视她的人,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最后连屋门也被加了锁。

  她反而松快不少。

  三日,再熬三日,她的小白就会来救她了!

  但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越是临近那一刻,她就越要静下心来。

  苏含章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端看外头这些人就知道。便是死,他也会抱着戚展白同归于尽。眼下他是待自己不错,可焉知这些好,不是他为她黄泉路上准备的践行礼?

  没猜错的话,三日之后,就是她这个人质发挥真正作用的时候。

  又去了一日,院子已被他们的眼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成了铁桶,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入夜,屋里一片森暗。

  沈黛抱膝缩坐在床头,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窗缝里冉冉升起的月牙。

  门外“哐啷”响起开锁声,一线光从门口照进来。

  青山推开门,先往里瞧了眼,确认她人还在,他稍稍松了口气,退至一旁。几个重盔铁甲的护卫随他一块让出路来,墨黑的斗篷将他们从头罩到脚,一动不动守在门口,跟鬼魅一样。

  脚步声“蠹蠹”打碎夜色的寂静,苏含章自门口迈进来,负手在床前站定。同样是一身玄黑斗篷,拖拽在地,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竟难得没穿白衣。

  “其实这颜色,要更加适合你。”沈黛仰起头,讥笑道。

  苏含章仿佛没听懂她言辞间的嘲讽,用一双比衣裳还要幽黑的凤眼定定凝望着她。眸底不复往日的笑语晏晏,只有一种浓到化不开的悲凉。

  忽而,他抬起沈黛的脸,抬指缓缓摩挲她清瘦了一圈的脸颊,神色怜惜,俯身欲吻。

  沈黛扭头避开,乜斜眼睨他,丝毫不掩饰眸底的厌恶之色。

  苏含章哼声笑笑,没再强迫,指尖在她樱唇边无限流连,一点一点描摹那美好的轮廓,同梦里的一模一样。

  “其实杀人一点也不难。”他淡声开口,“手起刀落不过一眨眼的事。曾经杀过多少人,以后还要杀多少人,我都无所谓。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要杀你,我就很不痛快。”

  他眼里泛涌着滚滚怒火。

  沈黛冷嗤,“殿下还是收起你那份假惺惺的深情为好,沈黛可配不上。”

  苏含章手倏地僵住,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里头灼热的光一寸寸冷却成灰,“你在他面前,都是唤自己昭昭的......”

  沈黛再次瞪他。

  苏含章弯了唇,微仰起头,舒舒服服地让她瞪着。

  青山瞧了眼天色,犹豫了会儿,捧着一只黑匣进来,“殿下,快到时辰了。”lj

  苏含章脸上笑意一瞬收敛干净,抿紧唇角看向黑匣,扣着膝盖骨的手因用力而“咯咯”做响。

  青山又提醒一遍时辰,他才无望地闭了闭眼,蓦地掀开匣盖,从里头小心翼翼取出一条玉片串联成的束腰。

  沈黛心底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起身要往外跑,却被青山轻松钳制住。

  苏含章拿着玉带绕过她的腰,嗒,扣紧,手摩挲着玉片上的海棠纹,满目恍惚,似是不忍。

  沈黛皱着眉头躲闪。

  他强行控制住她动作,寒声警告道:“别乱动!这里每一枚玉片都装有最烈性的天火雷,你若不想在见到你那朝思暮念的小白之前,就触碰机括,被烧成灰烬的话,就给我老实一点!”

  沈黛瞬间僵怔在原地,连呼吸都凝滞了,“你......你......”

  “我?我怎么了?”苏含章微微一笑,抬手轻抚她面颊,很喜欢她这副噤若寒蝉的乖巧模样,“都这节骨眼了,你与其埋怨我心狠,不如省下力气向老天爷求个愿望,保佑我今日能一举除掉戚展白。如此,你不仅不用死,还会是我未来的皇后。”

  “你做梦!”沈黛气急。

  苏含章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抖开一件同样的玄黑斗篷罩在她身上。

  月光在缎面上泠泠泼洒,熟悉的朱色麒麟纹映入眼帘,沈黛腔子里猛然一撞。

  麒麟纹,乃是陛下专门赏赐给戚展白的纹样,旁人不得尚用。而这朱红色的徽记,正是戚家军中,前锋将领所独有的。

  他们这是打算扮成戚展白的前锋部下,混入军营?

  戚展白的前锋部下......

  可怕的念头缓缓爬上心头,沈黛后背冷汗涔涔,手脚几近冰凉。

  苏含章亲自扣着她双手,押她出门。离开温暖的环境,陡然和寒气迎面撞了个正着,沈黛没防备,人哆嗦了下。

  却见那寒气另一头,也有一行人身着同样的装束,朝他们走来,其中还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宇文沁。

  黑压压的人群当中,她是唯一一个不穿斗篷的人,腰间还系着同沈黛一样的玉带。应是之前在地窖里受的伤还未养好,她走路尚还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得靠身边两人搀扶才不至于摔倒。

  一袭华服,满头珠翠,髻上一支海棠金步摇尤为醒目。

  沈黛愕然瞪大双眼,那是她惯常的打扮。

  他们这是要宇文沁假扮成她,去刺杀戚展白啊!

  “身段还是差了些,戴上人/皮/面具也凑合用了。”苏含章淡淡扫了一眼,挥手就让人将宇文沁扶上马车。

  觉察到身旁投来的两道愤怒视线,他牵唇一笑,也不避让,转眸觑着沈黛,兴致勃勃问:“你说,你的小白见到‘你’伤成这样,会不会哭啊?”

  “我可太想看他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剧情还没理顺,我先发这些,晚上12点前会有二更的,么么(*^3^)

第59章

  冬夜朔风凛冽, 刀子一样割在脸上。一路行来,露水打湿了衣裳,斗篷上的麒麟纹倒是越发醒目了。

  进入戚家军的营地, 青山领人走在最前面, 苏含章押着沈黛跟在后面。没至一个关卡,青山便亮出手里的朱红令信, 一路畅通无阻。巡逻的士兵远远瞧见,都颔首肃然给他们让道。

  果然有内应。

  见火漆麒麟令,如前锋将帅亲临, 戚展白身边竟出了这样的叛徒!是谁?主帅身边有两名前锋,到底哪一个是叛徒?又或者说, 两个都是?

  沈黛额上濡湿一层,不敢再往下细想。

  苏含章抬手轻轻挑开她额角粘着的青丝, 似笑非笑地道:“怎的?快见到自己心爱之人了,还怕成这样?还是说......”他眉眼温软下来,语气变得和缓,“你更喜欢同我一块,继续待在府里吟诗赏海棠?”

  沈黛狠狠剜他一眼, 皮笑肉不笑地哼哼,“应该害怕的不是你么?明明掌控了举国所有兵力,却还是抵不过小白, 只能靠这种卑劣的方式, 妄图胜过他, 简直痴人说梦!”

  苏含章像是被戳中痛处,俊容微微扭曲,发狠地掐住她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说得不错, 我的确已经被逼迫到,不敢与他正面交锋,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他。可那又怎样?成王败寇,自古通理。只要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是我,我便是真理!至于用什么方法赢的,又有何干系?”

  沈黛扭着脖子挣扎,要反驳。

  他忽地狠力扣紧她腰间的玉带,阴冷的游丝牵起他嘴角,“忘了同你说,你和宇文沁虽都戴了同样的玉带,但你身上这个,可比她的要厉害许多。一旦爆炸,整片营地都将灰飞烟灭。不光是你和我性命堪忧,连你的小白,也在劫难逃。”

  一字一句,宛如毒/针般扎入毛孔,正中沈黛软肋。她怒不可遏,瞠圆眼睛瞪他,却也不敢再乱动。

  苏含章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押着她登上高处一个哨岗,同众人一道隐伏在丛林间。

  冬日夜长,到了卯时中,天还是昏黑的。漫天星子东一颗,西一簇,像是老天爷随手撒下的一把银钉。

  营房四下燃着篝火,点点昏黄的团光,仿佛地上的星辰,静谧而肃杀。

  蓦然间,一声低沉的号角响彻连营。继而鼓动,一程接续着一程,在苍茫的夜色中沉吟,宛如休眠的巨龙睁开双眼后发出的低吼。

  三道威严的鼓声响绝,兵马重装列阵依序前行,旌旗蔽空,金铁光寒,足下靴底撼动山岚,卷起滚滚黄沙,九州大地都跟着震颤。

  点将台上,玄底衮金的麒麟帅旗迎风升至最顶,猎猎呼啸。

  帅旗招展处,那人驱马登上高台,玄盔白缨,按缰佩剑,大氅迎风翻卷。藩王服制的战袍在篝火下飞扬,金线麒麟纹也有了流动的光,于夜色深处昭彰,别具一种气吞山河的雄浑气概。

  戚展白。

  是她的小白。

  时隔数月,她终于再次见到他了!

  泪雾湿润眼眶,沈黛难掩心中激动,亦有些惘然。相处了这么久,她见过他许多模样,严肃的玩笑的不正经的......却是第一次亲眼瞧见他带兵点将的模样。

  “主帅升帐——”

  号角整齐高亢,三军将士声若山响,气震九霄。戚展白略一抬手,万军立即鸦雀无声,肃容听他调派。数名重甲佩剑的大将听命上前,按剑行礼。

  当说到左右两名前锋时,沈黛的心提了起来。

  “右前锋、左前锋,本王命你二人分别携两翼兵马,随本王一道攻城。”

  右前锋是关山越,左前锋则是个名叫吕德元的老将。是他了!关山越不会背叛戚展白,那和苏含章勾结的内应,一定就是这位左前锋,吕德元!

  而这人还要领兵,随戚展白一道攻城,那岂不是将刀悬在了头顶上?

  沈黛心惊肉跳,咬紧牙关,时刻留意着苏含章动向,想趁他不注意,出声跟点将台上的人示警。

  苏含章却早已看穿她意图,不屑地哼笑,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刀身轻而缓地擦过她面颊,轻佻地抬起她下颌,“你若想让他瞧见,你同我在这荒郊野外抱在一块激烈亲吻,鸳鸯戏水的话,你就尽管喊他吧。”

  “你!”沈黛又气又恼。

  苏含章玩味地瞧着,松开玉带,眼底笑容张狂恣意。比起暗杀计划,此刻的他似乎更热衷于自己新想出来的主意,想纵容她放声提醒戚展白一般。

  对峙间,戚展白已张弓如满月,就听“咻”的一声,淬火的羽箭破风划出一道利落的轨迹,正中烽火台上的柴堆。火光熊熊而起,瞬间耀亮天幕。

  座下乌骓扬蹄长鸣,戚展白拔出佩剑,于火光中直指长天,“出发!”

  话音未落,他便一骑当先,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疾驰在最前头。左右两名前锋紧随其后,众将士一并跟上,脚步铿锵,发出地动山摇般的呼号。

  沈黛心急如焚,目光如钉子般,死死凿在戚展白和吕德元之间越缩越短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