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上
典哥儿还没满月呢,宫里皇后也发动了。
皇后生孩子,这动静可大了。李太后亲自坐镇看守,妃嫔们跟着守了一夜。皇后的身子骨比魏氏差远了,娇养了几十年,年纪又大了,苦苦挣扎了一天一夜,终于生下了六公主。
李太后有些失望,皇帝脸上带着笑,满口道好,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妃嫔们都满脸喜色,大皇子更是高兴的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母后要是生了弟弟,那也是嫡子,老父幼子,自来感情最好,他就危险了。好在是个妹妹,等个十几年,父皇还在,还能给妹妹说个有用的好人家,拉来一份助力。
皇帝看着大皇子喜形于色的样子,笑了笑,“都回去吧,淑妃,你们好生打理好后宫的事情,莫要让皇后操心。六公主洗三满月,都照着皇子的规格来。”
说完,皇帝就走了。产房里血气重,他不会进去的。倒不是皇帝不想进去,他要是往里面踏了一步,明日御史们就能炸了锅。他们不敢说皇帝,只会喷皇后不贤良。陛下九五之尊,岂能踏入产房血气重地。再说了,皇后也不会让他进去的。
皇帝并不缺儿子,却只有这一个嫡女,自然是喜欢的。洗三那天,皇帝亲自来看了女儿,还抱了两下,赐给了女儿很多东西,让人给皇后传话,公主很好,朕心甚慰。
皇后对于孩子是男是女一直都很纠结,她也不知道是该盼儿子还是盼女儿。她心里清楚,皇帝忽然对大皇子和善起来,很有可能就是对这个儿子失望了,不再抱希望就不会有奢求。爱之深责之切,整天和你笑眯眯的,哪里是盼着你有出息呢。
等大皇子的恭亲王封号出来后,皇后彻底失望了。一个恭字,说明了皇帝的意思。以后老实趴着,新太子有了后,你只管恭敬就行。
可大皇子是皇后的亲儿子,她岂能不担心。皇后开始期盼能生个儿子,要是这个儿子是个聪慧的,未必没有希望。可不管以后谁上位,大皇子嫡皇长子的身份,似乎都是一种隐隐的威胁,非死不能破局。就算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要废长立幼,除非大皇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剥夺皇族身份。即使如此,等以后新帝登基,未必能容忍。
皇后又开始盼着生个女儿,这样自己就可以一心一席辅佐大皇子,不会有别的想法。可一想到儿子那个蠢样子,皇后自己都觉得让他做太子对不起天下子民。
这回六公主出生,皇后彻底松了口气,她和大皇子的母子情分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两个孩子先后出生,李太后不偏不倚,都给了厚厚的赏赐,两个媳妇也得了婆母的东西。典哥儿和六公主堂兄妹两个,瞬间成了满宫的焦点。
典哥儿先满月,刘悦薇作为亲姐姐,打了全套的金镯子金锁,送了许多金缕阁出的上好的透气棉布,给典哥儿做衣裳。
满月礼当天,刘文谦遍请京中文武百官和宗亲勋贵,好在诚王府够大,来多少人都不用怕的。
典哥儿没有沛哥儿长得胖,但能吃能睡,一个月的工夫,也长了一些肉。魏氏这回奶水不够了,不得已找了个奶娘。魏氏自己和奶娘一起喂,好在典哥儿不挑,亲娘的和奶娘的他都吃。
典哥儿的满月礼办的热闹隆重,六公主的满月礼反倒平常一些。宫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只有宗亲勋贵、皇后娘家以及五品以上诰命们进去吃了六公主的满月酒席。
为表示对这个女儿的喜爱,皇帝亲自给女儿定了永平这个封号。
按照规矩,公主一般是出降时才取封号。六公主才满月就有了封号,可见皇帝喜爱程度。如五公主,她都快说亲了,现在还没动静,六妹妹满月就有了封号,她心里嫉妒的像猫挠的一样,可她嫉妒也没用,六公主是嫡出公主,本来就比她们这些庶出的金贵些。要是说一个皇子刚出生就有爵位,百官都会反对,一个公主,又是嫡出的,帝后愿意宠爱,只是有封号,并无封地,百官们也不想扫兴,索性都睁只眼闭只眼。
随着六公主的满月礼结束,两个孩子带来的热度慢慢归于平静。
太上皇满周年那一日,皇帝同时派了五位皇子一起去祭拜,另外把刘文谦和章郡王也捎带上了,叔侄七人一起去往皇陵去。
祭拜的时候,章郡王说刘文谦是嫡子,且是亲王,让他在前面打头。刘文谦连忙推让,说他是兄长,父亲面前,只论排行,岂能论爵位高低。
章郡王不再客气,打头站在了最前面。
刘文谦谦让了章郡王,也给二皇子解了围。他一个光头皇子,混在兄弟们之间,一直尴尬的很。祭拜皇祖父,要是按照爵位排,他可要丢大人了。
可皇帝似乎忘了这件事情似的,连六公主的封号都拟好了,二皇子这边还是没动静。
二皇子此前按下了所有的心思,当差比以前更用心,礼贤下士、虚心向学,渐渐在百官中赢得了一些好名声。
大皇子虽然也在做这些事情,可神情间偶尔略过的傲慢神色以及言谈间有时候的蠢气,岂能瞒得过那些混了朝堂几十年的人。
庄大人无数次替大皇子感到可惜,多好的身份啊,怎么就不能心胸宽阔一些。哪怕你笨一些也无妨,百官们都不是吃干饭的,可你不能心胸狭隘啊。你气量不够,谁敢跟着你呢,连皇后都被他气的动了胎气。好不好的,你哪里不高兴了就拿自己人生气,这岂是储君之相。
真是可惜了了,也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局。
话转回来,一行人祭拜了太上皇之后,回去向皇帝复命。按例来说皇帝也该去的,可他骨子里厌恶太上皇,索性派了兄弟和儿子们去。君子不立围墙,他是帝王,出宫兴师动众,不去也没人说他。
皇帝听过章郡王的汇报后,一人给了些赏赐,打发兄弟儿子们各自回家。
入了冬月,天气越发冷了。一场大雪下来,京郊的路都被堵了。
这场雪陆陆续续下了一二十天就没停过,每次下了几天之后,雪停了,大伙儿以为要晴了,歇个一天半天,太阳还没出来呢,又开始下。不光下的大,且波及范围广,京城周边的几个省许多地方都遭了灾,冻死人畜无数,压倒房屋无数。
新政才推行了两年,刚刚有了些成效,国库眼见着好不容易丰盈了一些,忽然遭受这么大的灾难,皇帝急的嘴角都起了火泡。
大小朝会天天不断,百官们怎么商议也没有个十全十美的法子,没办法,就算救不了所有的灾民,也要硬着头皮去干一件事,赈灾!
赈灾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首先就得要银子。
国库里那点银子,想要把所有的受灾省份都照顾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皇帝为了省钱,自己裁夺了自己的用度,皇后带领满宫嫔妃开始节俭度日。除此之外,皇后把内务府云总管叫了去,宫里所有人的用度都减半,连勋贵宗亲的份礼也被皇后砍了一半。大伙儿心里咒骂,嘴上却不得不夸赞皇后贤良。
在帝后的带领下,百官和宗亲都开始节俭度日。可光节俭,也不能解决问题。
许多人嘴上说着节俭,只是少花一些,家里库房里又不会少一粒米,国库里也不会增加一两银子。
李太后和皇后商议后,婆媳两个各自捐了三万两银子,连皇帝也把自己的私库掏了一大半出来。皇帝一家子开了头,刘文谦第一个响应,捐了两万两银子。随后,宗亲百官纷纷解囊。
刘悦薇早就有这个想头,可自己一个郡主,不好出头。除了和魏氏一起在成外舍一些粥米,她也做不了什么。如今大伙儿都捐款了,她直接掏出了六万两银子,这在一众公主郡主中都是领先的,比她爹刘文谦捐的还多。
好在众人知道长乐郡主开的金缕阁能挣钱,也无人怀疑她这钱的来路。
这六万两银子,刘悦薇攒了快一年。她也不晓得自己攒钱能做什么,但家里没有那么大的开销,索性都留在了手里。
她要捐款,郑颂贤十分赞同。六万两出去了,家里虽然去了十之七八,也不至于不能过日子。
除了百官皇亲,京城一些大商家大富豪也开始捐赠。有钱的捐钱,没钱的捐物资也行。这个时候,粮食、棉花、布匹什么都是好东西。
刘悦薇让汪彩凤把金缕阁库房里存的下等棉布取了三分之一出来,送到户部衙门捐掉。太好的不能捐,怕到不了百姓手里。除了棉布,她还把庄子上库存的粮食也捐了一些。
此次捐赠,刘悦薇在宗室女中是出血最多的。
真要论财富,她不是最富有的。她们家到京城才几年,金缕阁和年月楼再挣钱,也比不上那些积攒了多少年的老郡主和公主们,可刘悦薇毫不犹豫把钱粮布匹都捐了出去。
她一是图名声,而是为自己心安。
诚亲王一系虽然回京了,似乎除了得太后和皇帝宠爱,并没有做过太多让人侧目的事情。论能力,刘文谦虽然是个二品,内务府也不是什么重要权力衙门。论才干,除了有个解元女婿,家里没有别的能人了。刘悦薇拿钱砸,六万两银子对赈灾来说杯水车薪,却可以让人觉得长乐郡主虽然出生市井,却能体恤民间疾苦,掏空家底去赈灾,实乃巾帼英雄也。
二则,刘悦薇觉得自己回京后过的太顺利了。虽则有些小波折,总体却是越来越好。丈夫得了解元,明年春闱不出意外还会中榜。儿子活泼可爱,健健康康,父母姐妹兄弟都好好的,上辈子那些疾苦似乎都远离她而去。
如果真的是上苍开恩,她现在拥有这么多,舍了一些钱财,又能算什么呢。
六万两银子啊,魏氏都替女儿心疼。外头也有人说刘悦薇是个大傻子,败家娘们。刘文谦却对女儿赞不绝口,有魄力,不贪财,好样的。
短短几天的工夫,第一批赈灾银子和物资都齐全了。有了东西,就差赈灾的人选了。
皇帝派了户部侍郎亲自去遭灾最厉害的地方赈灾,为了体现天恩,庄大人建议皇帝派个皇子过去。
赈灾可不是好差事,明眼人都知道,虽然筹集的东西多,但一到了灾区,只能应付一阵子。无数的灾民嗷嗷待哺,这些东西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到那个时候,如果朝廷后续的物资不能接上,百姓可不管那么多,就会骂赈灾官员们贪污,要是有人故意煽动百姓,饿极了眼的灾民,当场打死赈灾官员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要是差事干得好,是皇帝恩赐,朝廷恩赐。
总而言之,赈灾不是个好差事。
皇后劝大皇子把差事接了,大皇子在犹豫。还没等他下决定,二皇子主动请缨,随户部侍郎去赈灾。
这下子大皇子急了,他不想要放着烂掉都行,二皇子敢和他抢,当然不行!
大皇子立刻也要去赈灾,皇帝把他留下了,理由冠冕堂皇,他是长子,要帮父君分忧。
皇帝立刻下旨,命二皇子随户部官员和一对京畿大营的将士们一起,前往北边两个省赈灾。除了赈灾,皇帝还赋予了二皇子钦差大臣的职务。京城送过去的东西分发完后,赈灾官员就地取材,拿银子从各省省城州府买粮,赈济灾民。同时监察百官和各行业,有贪污赈灾米粮的,一律革职查办。有哄抬粮食价格、囤积居奇的奸商,就地处置,财产充公!
大皇子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不该犹豫的,就算赈灾艰难,要是运气好,好歹也能捞些功劳。
看着二皇子意气风发地走了,大皇子眯了眯眼睛。哼,功劳也不是那么好得的。
第一批赈灾物资发出去了,运往受灾最严重的地方。还有别的地方呢,皇帝这回开了国库,派出了好几批人到处安抚灾民。
京郊附近,也有许多人的房子塌了。
刘悦薇让聿竹和吴管事亲自到家里的庄子上查看,佃户家里房子有毁损的,帮着修补,眼瞅着要过年了,各家再发点东西,好歹把这个年糊弄过去。
腊月初,大雪还在下。
刘悦薇带着沛哥儿在暖阁里玩,外头冰天雪地,暖阁里温暖如春。
一下次捐出去六万两银子,刘悦薇也元气大伤,她又开始节俭度日。且这些日子因为京郊的路堵上了,外地客商过不来,金缕阁的生意大打折扣。相反的是,年月楼却比往常生意更好了。
一下大雪,许多人无事可做,都跑到年月楼去听故事。刘悦薇知道近来满京城人不管有钱没钱,都开始节俭度日,让上官灵犀把那些名贵的菜色都撤了,加了许多普通人家吃的菜。这样一来,那些闲着的市井老少爷们,也有个吃酒消遣的地方。
年月楼本来门脸就小,达官贵人不会上门的,京城里面只有那些普通人家会来,普通菜色他们都能吃的起。
来的人多了,年月楼的后厨异常忙碌,虽然受了雪灾,酒楼里的生意反倒变好了。
年月楼虽然在城内,论起挣银子,一直比金缕阁差了许多,这回终于赶上了。
刘悦薇倒也不计较两处产业哪里挣钱更多,上官灵犀和汪彩凤都是肯干会干之人,不论多少,都是他们两口子努力挣来的。
郡主府这两个的收益因为大雪减少了许多,并没影响过日子。家里的暖墙一刻也没听过,沛哥儿和枫哥儿就在屋子里玩各种东西。有时候屋子里玩够了,还跑到外面去玩雪。
小哥儿两整日形影不离,吃东西一起吃,玩耍的时候虽然会抢东西打架,转脸又自己好上了。
刘悦薇问林檀姝,“林姐姐,明年枫哥儿他爹中了,你们要回去吗?”
林檀姝笑,“自然要回去的,我们都出来好几年了。公婆年纪也大了,小叔子还没成亲,我们却不能在膝下敬孝,枫哥儿也好几年没看见祖父母了。”
刘悦薇也出来好几年了,她离开青州已经整整四年零三个月了。
林檀姝问她,“郡主和郡马要回去吗?”
刘悦薇嗯了一声,“也该回去了,沛哥儿到现在还没见过祖父母呢。当年不得已离开,后来又是阴差阳错,明年他们要是能中了,咱们一起回去。”
林檀姝顿时高兴起来,“那才好呢,郡主说的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刘悦薇笑,“姐姐莫期待,也要他们能中了再说。”
林檀姝笑道,“不怕的,郡马肯定是实打实会中,不是我自卖自夸,我家官人,我觉好歹也能捞个进士。”
刘悦薇哈哈笑了起来,“林姐姐真是。”
旁边钟妈妈开玩笑,“庞大奶奶见庞大爷,真是没有一处不好的。”
林檀姝也不害羞,“哟,钟妈妈,您不也是觉得钟大叔样样都好。”
钟妈妈就更不害羞了,“嗐,我家的死老头子,我现在看见他就烦。”
说的大伙儿都哈哈笑了起来。
女人们说起家常话,那真是没完没了。
京城这边的日子仍旧不紧不慢地过,刘悦薇开始给郑晗珺备嫁妆。
郑太太当日给了一万两,这钱可以置办一份相当厚实的嫁妆了。
刘悦薇先给她买了全套的家具,挑的都是上好的木料。皇家人的富贵不是体现在穿金戴银,而是在这些起居用具方方面面里头。
这些日子京城里家具铺的生意萧条,刘悦薇很是捡了不少便宜。
家具买了,就是古董摆件了。刘悦薇从库房里扒了十几件好东西出来,郑晗珺非要给她两千两银子,不然她就不要,刘悦薇也不拒绝。
这两样准备好了,就是首饰了。
郑晗珺刚来时,刘悦薇给她买了两套名贵的首饰,花了两千多两。后来陆陆续续的,这个月一根钗,下个月一个镯子。刘悦薇的金缕阁跟下金蛋的母鸡似的,有了钱,唯一的小姑子,她自然舍得了。
这都算哥哥嫂子给的添妆,刘悦薇原来还想买个小铺面送给小姑子,听说嫂子捐了那么多银子,郑晗珺死活不要,只让刘悦薇用郑家送来的嫁妆银子买东西。
郑晗珺自己的首饰匣子里已经有不少首饰,再加上这两套,直接出嫁都可以,刘悦薇又去给她买了两套赤金的。妇人家的首饰,除了做嫁妆,关键时候还能直接当做钱财应急用。
除了金的,还备了两套银的,留着白事的时候应急用。料子先不买,等快要出阁时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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