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迁
第46章 无端飘来一口锅
秦斐家的厨子不愧是换过了三波的, 不长的时间里整治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小宴,其中一道鱼皮水晶脍让阿福胃口大开,频频回筷, 更有凤凰丝烧麦让昭华郡主也很是喜爱。
秦斐特别命人取出了一小坛他从边关带回来的酒,酒坛粗朴, 才一开了泥封,便有股清冽浑厚的酒香扑面而来。
“好酒!”靖安侯好饮, 且好烈酒, 闻见了酒香就先赞了一句。
“这酒入口不觉如何, 后劲儿却是很足。”秦斐执壶为靖安侯斟酒奉上。
靖安侯看酒水稍带粘稠挂杯, 未到跟前让人已有醺意。
“不想边关之地,竟有如此佳酿。”酒入咽喉, 如火线般滑到胃中,唇齿间余香萦绕,靖安侯点头。
心中喜欢, 便小酌了几杯。正如秦斐所说, 酒的后劲儿不小, 靖安侯直接高了。
不过靖安侯酒品上佳, 哪怕有了醉意了, 也不似寻常粗汉那般吵闹, 只是几下甩开了外袍,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豪放, 强拉着秦斐与自己下棋而已。
秦斐无奈,只得答应,又与昭华郡主说道:“有收拾干净的院子,我送姑母和表妹去歇歇。”
“何必费事,我们回去也并不费什么功夫。”出门左转就到了。
秦斐笑道:“姑母好歹让我尽尽心。大中午的走回去, 到了家里困意也走没了。”
“你们两个……”靖安侯日常惧内,酒后大丈夫,怕秦斐不肯与他下棋了,一指昭华郡主和阿福,“别絮絮叨叨的,阿斐这里不是别处,去歇着!”
咦?
阿福睁大眼睛。她爹喝高了,原来这般?
“这人……”昭华郡主气笑不得,抬了抬下巴示意秦斐,“成,阿斐带路吧。”
秦斐亲自将人送去了一处清雅的院子,院中遍植玉竹,院后是一湾活水。即使夏日里,才一进去也立刻有种阴凉之感。正房只有三间,内室甚为阔朗,窗上是上好的透纱,映着院中摇曳的竹影,仿佛能让人闻到细细的竹香。
“这里好。”阿福不耐热,见床上铺着象牙簟,垂着浅色罗帐,屋子四角又摆了冰盆,顿觉困意上头,打了个哈欠,抬头看昭华郡主,“娘?”
“甚好。”豫王府里就秦斐一个爷们儿,连服侍的下人都是一水儿的男人。除了阿福偶尔过来玩,女人们想进来都找不到门。
这屋子收拾得精致又舒适,不用想就知道是预备给谁歇脚用的。
昭华郡主点头赞道,“阿斐有心了。”
看着在昭华郡主身后正对着自己挤眼睛的阿福,秦斐唇边露出一抹笑意,转而对昭华郡主说道,“姑母表妹就在此歇息,只是府中没有婢女,我这就让人去将姑母得用的丫鬟接过来。”
“好。”
秦斐转身出去,让管家遣人去隔壁接了昭华郡主的丫鬟来服侍,自己继续往水阁中,陪着靖安侯下棋。
谁想到了水阁之中,就看见靖安侯正自己与自己对弈,神情专注极了。
“阿斐。”
靖安侯没有抬头,招呼秦斐,“过来。”
秦斐走过去,见那棋盘之上,黑子白子战成一团。
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至此,也是难得了。
“坐下,与我手谈一局。”
“是。”对靖安侯,秦斐十分的恭敬。一来,这是自己前世,也将得是今世的老丈人。二来,靖安侯本身文武双修,才干也令他钦佩。
二人对坐,你来我往之间,靖安侯忽然诶了一声,抬眼看秦斐,轻笑,“有趣。”
眼前的秦斐,不过十四岁的少年。纵然有沙场历练,终究年少。
可观其棋风,大开大合,攻击性极强,落子却又并不轻率。不是靖安侯不肯自谦,放眼京城里,论起对弈他不敢妄言无敌,却也自信并无几个对手。眼前少年,却能与自己不相上下。
“少年可畏。”
秦斐目视局中,“姑丈过奖。”
与清隽温雅的形容并不相符,靖安侯落子老辣,搅动局势波诡云谲。
抬起眼帘看了一眼靖安侯,前世翁婿二人相视一笑,俱都全力以赴。
等昭华郡主和阿福午睡醒来,来到了水阁中的时候,便看到了靖安侯和秦斐鏖战尤酣,两个人都专注地看着棋盘,靖安侯没有了醉意,秦斐也是少见的严肃。
阿福跑进去,趴在靖安侯肩膀上,“爹爹胜了?”
靖安侯手一抖,指间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他低头看了看,没好气地在阿福脑门上用力一点,“淘气!”
他也洒脱,身子往后靠了靠,看向秦斐的目光中甚是和蔼,“再过几年,我不是你对手。”
“姑丈手下留情而已。”秦斐起身,命人收了棋具,又请昭华郡主坐下,自己与阿福坐在下首。
“什么时辰了?”靖安侯看看水阁之外,日头已经偏西。
水阁外伺候的管家忙回道:“回侯爷,已经申时一刻了。”
“你们这一觉,可是睡了足足一个时辰。”靖安侯起身,“也该回去了。”
这两天定国公都在府中,他还打算过去与自己大哥说说话的,没想到在豫王府中耽搁了这许久。
昭华郡主也觉得在这里时候不短了,正领了阿福要和丈夫一同回去,忽然一眼看见秦斐似有话说,不禁诧异,“阿斐?”
秦斐玉白俊秀的脸上扬起笑容,“正要与姑母商议,方才与姑丈提起,每日里走动有些不便,您看是不是,在园中开一道小门?”
两家只隔了道墙而已,打通了更方便些。
昭华郡主倏然转过头,看向自己丈夫。秦斐年少,想一出是一处也就罢了,丈夫也跟着胡闹?
“咳咳。”靖安侯虚掩着嘴,干咳了两声。然后,一巴掌轻轻落在阿福脑袋上,“我与阿斐打赌来着……都怪这个小丫头,要不是她突然跑过来,我也不会输。”
就,都只是阿福的错。
无端端一口锅飘过来,阿福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指着自己鼻尖,“怪我?”
明明之前都是父慈女孝的呀。
“还没患难呢,就见了窗户纸父女情了。”阿福愤愤,“真是一捅就破!”
靖安侯哈哈大笑,狠狠揉了一把恼怒了的闺女的头发,“走了。”
阿福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大步出了水阁。靖安侯连忙追了上去。
“这父女俩……”昭华郡主心累,“从来没个正形儿。”
“我送姑母回去。”秦斐立刻伸手,欲扶昭华郡主。
昭华郡主摆了摆手,“我还没老到须得人搀扶。”
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让她提起宫裙来跑一段尚可,让她做出弱不禁风需得人扶着才能走路的姿态来,比要了她命还要难些。
秦斐见她大步流星,忍笑跟在她身后,将隔壁一家三口送了回去。
靖安侯回府之后略微洗漱了,换了身家常的衣裳,准备去见定国公。阿福想去和薛婠薛婧说话,缠着一同去了。
父女两个先去正院见定国公。
阿福其实并不大愿意看见这位大伯父,虽然定国公高大英俊,一身武人气概,看着豪爽极了。可阿福总觉得,就冲她大伯父偏心这一点上,就很对不住那张精明强势的脸。
“嘘,嘘嘘……”走到正院儿的时候,从游廊一边传来怪声。靖安侯和阿福都听见了,侧过头一看,是薛婧正从角门探出头来,噘着嘴发出来的。
见靖安侯也看自己,薛婧双手合十,挤眉弄眼,极轻极轻地叫了声二叔,朝阿福招手,“来。”
靖安侯知道她这是有事,冲着阿福点点头。阿福连忙提着裙摆跑过去,“四姐姐1”
“小点声!”薛婧看看四下无人,拉着阿福一溜儿小跑,到了园子中的一处小亭子里。
“到底怎么了呀?”阿福纳罕,“我还没见过大伯父大伯母呢。”
“见什么啊,爹娘正生气呢。”薛婧神秘兮兮地凑到阿福耳边,“我跟你说,薛嫣要倒霉了。”
“什么?”阿福惊讶,“怎么会?”
她问的不是为什么,而是怎么会。
从小到大,她亲眼看见的,大伯父恨不得把一颗慈父之心都偏到薛凊和薛嫣兄妹身上,尤其是薛嫣,不管犯了什么错,她大伯父都能用一句“她还小”揭过去。
薛嫣做了什么,就要倒霉了?
“你看大哥哥平时疼她吧?谁能想到,为了讨好她外祖家里,竟然能狠下心来坑亲哥哥呢。”
“大哥哥?!”阿福惊呼一声,“薛嫣做了什么!”
和尖酸刻薄的薛嫣不同,薛凊从来都是温和谦让的,对几个妹妹都非常好,尤其薛嫣,是他唯一的亲妹。这几年,薛嫣得罪了人,多是薛凊出面替她致歉,替她善后。
可话又说回来,薛凊心思细密,行事也是有章有法,薛嫣又怎么坑了亲哥哥?
薛婧冷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儿个,她外祖母寿辰,我们全家都不去了。眼不错见儿的,她装病说肚子疼,让人从外头把大哥哥寻了过去。结果……”
咬了咬嘴唇,薛婧压低声音,恨声道,“大哥哥急急忙忙去了,那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表姐在!”
“什么?”阿福胸脯起伏,气得不轻,“她脑子里是浆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学校里爆发了诺如,每天都有腹泻的呕吐的,疾控中心直接驻在了学校= =各种统计各种追踪,说不定要被关小黑屋了。
第47章 这都是你的错
阿福实在是不明白, 这天底下怎么就有薛嫣这样的人。自己作就作吧,坑亲哥哥算几个意思?
“大哥哥没吃亏吧?”阿福担心极了。
如今虽然不像前朝那样儿严苛,可若有心算计无心, 表哥表妹的共处一室,那千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薛凊少年佳才, 温雅如玉,尚未弱冠已经是名满京城, 这两年明里暗里打听他亲事的人家, 就阿福知道的都不下十家了, 妥妥的是最佳的金龟婿人选。
不是阿福夸口, 见过她大哥哥的妙龄闺秀,有几个不芳心暗动的呢?
可也没这么不讲究的啊。
“大哥哥没事儿。”说到这里, 薛婧有些得意。“亏得顾家那几个丫头又挤兑我,我一生气就自己在园子里走了走,正碰上大哥哥进来, 就跟着他一起了。你是没看见, 大哥哥还没进屋子呢, 就觉察出不对劲了——薛嫣的性子, 如果真不舒服了, 不得闹得众人皆知, 一群人围着嘘寒问暖呀。”
“我也觉得奇怪啊,就推门进去了。好么, 顾家大姑娘穿得清清凉凉的里衣,站在屏风后头换衣裳呢。”
薛凊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鄙夷。
“……”阿福嘴张得几乎能够塞下鸡蛋了。幸亏啊,薛凊机灵,没自己进去。
想想都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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