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冢三部曲之二:樊笼 第24章

作者:卿隐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待此间事了,宋毅从她身上起身,面无表情的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衣物,系扣束带。

  苏倾委顿于地,蜷缩在碑托旁,衣不附体,钗斜鬓乱,浑身发颤。

  宋毅扫她一眼,沉肃的目光划过那蜷缩的微弯的脊骨时,有瞬间的停顿。顷刻后他便转身下了石亭,拂袖大步而去。

  不多时,两个粗使婆子端了衣物匆匆过来,给苏倾大概拾掇一番后,又替她穿戴齐整。

  又过了会,一顶小巧的软轿停靠在石亭前。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搀扶着苏倾上了轿。

  入夜,宋毅问了下那厢的情况。

  福禄不敢含糊,忙事无巨细的将那厢的情况一一道来。

  听得她似乎受不住刺激,回去后又哭又笑,宋毅不由皱了眉。

  “爷莫过担心,听得她院里奴婢说,早些一会就哭累了躺下了,想来应该是无碍了。”

  宋毅沉眸扫过他:“区区一贱婢耳,何值当爷费心?”不等那福禄惊惶出口请罪,又沉声喝叱:“下去。”

  福禄忙躬身退下。

  一脸五日,宋毅都未踏足后院。

  在督府众人都在纷纷猜测,后院里那位作天作地的荷香姑娘是不是就此失宠了时,第六日,他们却惊见大人踏着夜色再次走进了她的院子。

  当真是盛宠不衰啊。众人无不艳羡。

  又有几些嫉羡眼红的,暗下恶意腹诽着,明明已让大人恶了的只怕翻不得身的人物,转眼这会却又让大人回心转意了,也不知是不是用了何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是不是用了何种手段宋毅不知,他能够感知的就是今夜的她与以往不一样了。

  他本以为他今日过来,便是她那厢不再敢张牙舞爪的与他当面对抗,也少不了撂下的几分冷脸子来的,再或者是床第间不让他快活硬要做出副不死不活的模样。

  可他却统统都猜错了。

  今夜的她,像个奴婢了。

  宋毅琢磨了好长时间‘像’这个字。的确,以往的她虽自称奴婢,可言行举止姿态,又哪处像个奴婢?饶是旁人如何看她,她皆不管不顾,只秉持着心底的自尊自傲,孤傲自重的犹如只翱翔九天的大雁,不,孤雁。

  可现在的她却真的像个奴婢了。

  现在见着他,不但低眉顺眼的肯过来跪下给他行礼了,而且这床笫间也颇为识趣了,犹如换了个人般。

  侧眸看了眼缠在他颈项间纤细柔软的胳膊,宋毅挑了挑眉,以往这双胳膊可不是搁这的,却是雷打不动的垂在她自个身侧,然后曲着那细弱的手指死命抠着身下被褥,仿佛在受着极大的羞辱。而不是像此刻般,主动缠上他的颈子,颇为顺从的迎合讨好他。

  是被此前他那厢惩戒吓破了胆,就此屈服顺从,还是她另打着什么主意?

  宋毅抬手握住她柔软的臂往他颈后靠了靠,令她缠紧了些,之后便就俯了身,对着那软糯的唇瓣就亲了上去。

  感到那厢微微僵了身子后,便又慢慢放软,颇有些笨拙的迎合着他,宋毅便在心底笑了声。无论打什么主意亦不打紧,左右她也翻不起多大的水花。倒是这伏低做小的小模样……还真是令他颇为享受。

  事毕,宋毅有些心满意足的起了身。

  却在欲下榻之际,他的衣摆被一双细弱的手给轻轻扯了住。

  动作一顿。宋毅侧脸以目询问。

  床榻的人气息未稳。她双手抓着他衣摆,蠕动着娇润的唇瓣,声音带着弱弱的恳求:“大人……可否允奴婢,日后能随意进出督府?”

  宋毅盯着她那双清润的眸子,目光渐渐转为锐利:“去哪?又跳河寻死去?”

  “不是的大人。”她坦承的看向他,耐心解释道:“并非大人想的那般。其实奴婢只是想试着寻回些往昔记忆,毕竟奴婢当日是在那处落的难。奴婢想着父母双全养着奴婢一场,可奴婢落了遭水却将过往忘了一干二净,每每思及,痛彻心扉。”

  她翦水眸子渐渐泛上泪花:“求大人开开恩罢。若您不信,大可遣个小厮奴婢跟随着奴婢。奴婢不求别的,只要每每能在水中站会就成。”

  宋毅盯视着她好一会,然后猛一扯衣摆起身,立在床榻前冷笑了声:“原来是有求于爷。可你之前每每与爷较劲,如今爷又为何要遂了你意?”

  苏倾的眸光黯淡了下来。

  宋毅扫她一眼,便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接下来一段时日,宋毅几乎夜夜过来。

  苏倾也夜夜低眉顺眼的迎合,只是每回此厢事了,她总要向他问上一句,能否允她自由出入督府。

  刚开始几日,宋毅要么冷笑,要么断然拒绝,可渐渐的,随着时间久了,他拒绝的便不是那般断然了。

  偶尔几次,甚至还有些松口的迹象。

第45章 莫苛待

  时光总在人不经意间翻开新的篇章,三月桃芳意早仿佛还是昨日光景,转眼间便到了四月江南白苎催换衣的时候。

  宋府寿春厅。

  因着近些时日公务繁重,宋毅实在忙的脱不开身,索性就遣了人来宋府秉了老太太,说是接下来连着几日他都不来府上用膳了,让老太太他们不必再准备他的膳食,直待他忙完这阵子再说。

  老太太自然应允。

  担心他熬坏了身子,老太太便让身边的王婆子去了库房一趟,备上各类珍贵补品,让前来报信的人一并带回督府。并令来人回去之后定要告知督府膳房管事的,每日都要熬上些补物,务必嘱咐他们家大人吃下。

  来人自是将老太太的命令奉为圭臬,无不恭谨应下。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因着宋毅缺席,偌大的饭桌上便只剩下老太太和宝珠两人四目相对。

  这日午膳,宝珠持着牙著慢腾腾的夹着菜,瞧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老太太也自不必说,岁数越大就越喜欢热热闹闹的场景,可宋府本就人丁稀少,往日里有她大儿陪着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这会那厢突然不过来了,剩下她跟宝珠孤零零的面对着一桌子的膳食,瞧着未免忒凄凉了些。

  两人便也没吃上几口就令人撤了桌。

  饭桌刚撤下,便有丫鬟婆子小心端着些零嘴小吃以及时令瓜果上来,依次在小案几上摆上。

  老太太瞧对面宝珠一副恹恹的模样,便道:“你若是觉得在家待着无趣了,就带着些丫鬟婆子们出去转转,哪个也没拘着你不是?便是去茶楼听戏也好,去胭脂铺子买些脂粉也罢,随便你去哪散心,可别再在我跟前垂头丧气的,活像个被揪秃了尾巴的大孔雀。”

  不远处候着的王婆子冬雪等下人不由垂头,皆忍着笑意。

  宝珠羞恼的瞪了老太太一眼,噘着嘴不依道:“干嘛呢老太太,人家又没招惹您,作甚这般打趣?再这般,人家可要生气了。”

  老太太撩着眼皮睨她一眼:“你还好意思生气,你怎么不说你娘这把老骨头,前些日子差点被你这个蠢丫头给气得散架?”

  宝珠捂着耳朵急了:“老太太您怎么又提这茬了?不是说好不再提了嘛。您都快骂了我八百回了,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去!”

  那日宝珠从督府归来后,压根不用她亲自交代,自有护送她回来的福禄,一五一十的向老太太秉明了一切。

  老太太当时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不是顾忌旁人在场,只恨不得能狠狠拧了宝珠的耳朵,好好的教训一场。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丫头!

  这蠢丫头也不打听打听,哪家的妹子会冒然插手自己大哥房里的事?也亏得他们兄妹素日感情深厚,若换做旁的淡薄些的,岂不是要因此生出几分芥蒂?更何况她那番蠢事只是为了个区区贱婢,单是想想她那蠢劲,就令人收不住的火大。

  老太太狠狠剜了宝珠一眼:“也幸亏你大哥尚未娶妻,他后院尚且没个女主子。否则你一个小姑子,不打招呼的就冒冒失失插手你大哥后院的事,说不好听了简直就是不将她这个大嫂当回事,不异于是拿铁盆哐哐直打她的脸面!她若是不记恨上你,那才怪。”

  宝珠恼道:“记恨就记恨,谁稀罕!”

  老太太凌空戳着她脑门,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个榆木脑袋!你不用不听娘的劝,要真等有那么一日了,你作到让你大哥跟你离了心了,便是你悔的哭死也来不及了。”

  宝珠气得直跺脚:“老太太!您再说我可真的要生气了!”宝珠红着眼睛委屈的快要哭了:“我也没做什么呀,我就是瞧着荷香挺可怜的,想着反正大哥不喜欢她,待她不好,还苛责她,所以……”

  “如何不好,如何苛刻?短了她吃的?还是短了她穿的?珍馐佳肴,绫罗绸缎的伺候着,白白送她一场富贵锦绣前程,她还待如何?”老太太只恨不得能砸开那脑袋瓜看看,里头是不是装的一团浆糊:“再说她如何又该着你何事?她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宝珠觉得老太太好像说得对,可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得劲。自打那日从她大哥府上回来,大概也有一个来月光景了,这期间她没敢再去过大哥的府邸,也没敢打听荷香是不是受了大哥的惩戒。倒不是因为对一个区区奴婢觉得心有亏欠,只是觉得自己一个主子,答应了奴婢的事却没做到,临终了自己先跑了留下了那奴婢还不知结果怎么样了,每每这般一想,心里总觉得挺不自在。

  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老太太哼了声,转过脸看向不远处的王婆子:“隔日你带着宝珠去督府走上一遭,让这个榆木脑袋看看,人家那厢是不是过得锦衣玉食,可是用她这个蠢丫头来解救?”

  王婆子赶忙应了。

  宝珠拧了身子哼了声,可到底没有出口拒绝。

  隔日,宋府小巧华贵的软轿就进了督府大门。宋毅埋首在公务中无法脱身,大概嘱咐了福禄几句,就让福禄招待陪同去了。

  软轿从正堂径直到了督府后院。然后在一处不甚显眼的小院前停靠了下来。

  宝珠下了软轿,由王婆子扶着进了院。

  福禄在前面引着路,心里不是没有几分担忧的,饶是那荷香姑娘这一月来瞧着安分了许多,可架不住有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宝珠小姐在啊。这万一宝珠小姐又起了什么新兴的念头,而那厢偏又再次昏了头……

  福禄抹了把额头。但愿那厢已经长了记性,不再犯昏罢。

  进了屋,宝珠一眼便发现这屋子与上次来时大不相同。

  先是一进门就看到那夺人眼目的深海红珊瑚盆景。盆景呈火树形状,色泽红艳,形态自然,瞧着就十分华贵。下方配以景泰蓝的花盆,盆身纹饰精美,映衬得红珊瑚更加灿烂夺目。

  再往稍侧边一瞧,较之前多了个十锦格架。格架以珍贵的上好花梨木打造,雕饰以精美的纹路,格子上摆放了各种珍奇古玩,甚至还有一两样西洋物件,也算应有尽有。

  宝珠打量的间隙,苏倾已闻声从里屋出来,低眉垂首至她两步远处,跪下行礼。

  宝珠的目光在那尚且晃动的,用颗颗大小均匀、色泽盈润、质地上乘的粉色珍珠串起来的珠帘上打量了会,然后抿紧唇看了眼跪在地上打扮的珠围翠绕的人。

  宝珠不知为何心里生了些闷气,也不叫她起来,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打苏倾跟前走过,气哄哄的撩了珠帘就进了里屋。

  身后跟着的王婆子拿眼斜睨了苏倾一眼,不屑的哼了声,然后就随着宝珠进了里屋。

  苏倾起了身,亦跟随着进了屋。

  宝珠坐在案前抓了个青枣放进嘴里咬了口,然后皱了眉呸的声吐了出来,随手将手里枣子朝着苏倾所在的方向一扔,恼怒道:“什么破东西,这般难吃!”

  苏倾便在当处停住,垂首敛眸。

  宝珠瞪着眼儿,看了苏倾好一会,才伸手指着她道:“若是本小姐现在要带你离开,你可还愿意?”

  王婆子吃惊的瞪大了眼,而屋门处候着的福禄则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苏倾连犹豫都未曾有过半丝,当即低声道:“大小姐万万使不得。当日是奴婢不识好歹,辜负了大人的一片宠爱,也牵连着小姐为奴婢受累。如今奴婢已经幡然悔悟,万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富贵日子,不敢再起那等子大逆不道的心思。”

  宝珠瞪了她一会,又道:“你不怕我大哥苛待你了?”

  王婆子唬的脸都白了,若不是顾忌尊卑,只恨不得能过去悟了这宝珠小姐的嘴。

  苏倾诚惶诚恐:“大小姐哪里的话,大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哪里有半分苛待?大小姐指的可是之前奴婢受的惩戒?大小姐是误会了,是奴婢犯错在先,便是受了些惩戒亦是应当。大人不嫌奴婢愚钝还愿意给奴婢机会伺候着,奴婢心存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有其他大逆不道的想法?”

  宝珠忍不住又环顾了屋内一周,只见入目之处,无不焕然一新,无不精致华贵,可见真如她所说,大哥没有半分亏待她。

  “亏得我还想着你是不是在受罪来着。本还可怜着你,想着劝你好好伺候着我大哥,趁着这两年大哥不会娶亲,可以争取做个侍妾,到时候也算熬出了头……”宝珠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便猛地住了嘴。

  待见那厢依旧低眉顺眼的似没听懂般没有什么反应,宝珠便松口气,却也没什么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算了,哪里还用的着我劝什么,瞧瞧如今你也过成半个主子模样了。你以后,好自为之罢!”

  说完,蹭了下起身,蹬蹬蹬踩着地,一把抓着珠帘撩开,头也不回的此间。

  今后,她再也不要过来了!

  王婆子不阴不阳的丢了句:“好自为之罢,荷香姑娘。”然后就小步追着他们的宝珠小姐。

  福禄好生松了口气,亦转身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