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将陈于敏嫁进武家,是她的主意,任何人都不能抢走她儿子的东西。只有她儿子,才是正统,是先帝唯一的遗脉,也只有她儿子才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陈于敏见她面色苍然,哭着说:“可是我都没有见过武家的小儿子。他比我还小两岁。”
陈贵妃置若罔闻,依旧伸手拨着茶,眼里无光,目中无物。
陈于敏见求她无用,只好告了退出来,等出了门,她攥着拳,指甲将手心掐的生疼,她自小受尽宠爱,如今才知道,她不过是只太平鸟,太平的时候,她们都会宠爱她,惯着她。
可若是不太平了,她注定会被抛弃的。
可笑她看不开,当初陆益之舍了长安城的荣华,南下去做那个小小的县令,她心里恼羞的很,也嘲笑他不知所谓。
可如今,等她明白置之死地而后生,已经晚了。
崔邺知道武陈两家结亲的时候,收到了谢奚的信。
谢奚托他照顾她的徒弟。
崔邺看着短短两句话,心里纳闷,她怎么就一句话都不给我?
谢奚给他写的信攒了一抽屉,但是都没有寄出来。想说的太多,思念太长,写起来就没完没了,索性一句都不写了。
崔邺哪知道她性格爽快成这样,耿耿于怀了一晚上,都不敢相信,她居然一句话都没有给他。却千里迢迢的记挂着她那个野生的徒弟。
他生气的想,你那徒弟好着呢,什么都没有,浑身志气呢。
谢奚不知道他生气,还在想,也不知道他忙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长安城现在安不安全,也不知道家里好不好……
崔鲲自从那日之后,在再没有来,崔冕将河西一道消息直接封锁,凉州城只进不出。崔鲲领兵,封锁河西道一线。
他出城那日谢奚从城外刚回来,她一个人,骑马狂奔,一身绛红色的袍子,异常夺目,她也不惧风,伏着腰,像只灵活的鹞子。一看骑术就不错。
崔鲲自小练的箭术,目力极好,远远就望见了她,看着她越来越近,只觉得高兴,也不知道五弟从哪里找来的小娘子,泼辣的很,但是人也爽利的很。
什么都能做,像个男子,一点都不娇气。就是嘴巴有些毒辣,忒会气人了。
等他颠颠的想着,谢奚已经到了跟前。
见他领着一队人马,皱眉问:“你要出去?”
崔鲲咳了声,端起先锋将的款儿,煞有介事的说:“今日出城巡营,近日不回来,你们注意些,阿晚就托付给你了。”
他身边的几个副将抿着嘴偷着乐,谢奚也不计较他一个神经病。
忍着笑:“阿晚你不用操心。注意安全。输一仗没什么,但是人要活着。”
她故意把话说的有些远。
崔鲲眉头一皱:“说的什么话!我崔鲲何时输过?你懂什么!”
谢奚见他生气,也不恼,笑笑,不和他争辩,如今的乱世,全是靠他这样的人拼杀。
谢奚收起笑,郑重说:“崔鲲,保重。万事不要拼一腔血涌,阿晚还在家等着你,家里的人都在等你。”
崔鲲听在耳朵里,自动翻译成了:谢奚在说,她也在家等着他。
但是他又有些羞耻,这是五弟的女人,他不能犯浑。
他刚硬的回:“说的什么话,我还忙着,走了!”
说完冲身边的人兵道:“出发。”
跑出去老远,扬着手冲她挥手。谢奚目送他们走远,看的失笑,又有些惆怅。
等她回去,崔晚跟着吴媪在暖棚里摘菜,见她回来,谢奚说;“我看到你二哥了。”
崔晚后来也喜欢那个有些鲁莽的二哥了,追着问:“二哥来了吗?”
谢奚遗憾的说:“他领了命要出城,我进城的时候遇见他了。”
崔晚眼神暗淡了,闷闷说:“都在忙,阿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五哥也在忙,父亲也在忙。我好久都没有见过祖母了。”
谢奚蹲下身,看着她,认真的说:“因为都在打仗,乱糟糟的,他们是大人,要处理很多事。没办法照顾你。你五哥给你带了很多东西。”
她每次出去都会买些小玩意儿骗她说崔邺给她带的。
小孩子毕竟好哄。
等打发走小孩,吴媪担忧的问:“如今长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谢奚是真的想去看看。
陆益之守着吴江县,新稻果真不同凡响,收成比长安的稻还要大,吴江县比起初夏的模样要好得多。
陆益之在这里熬了一年多,遇上了生平的乱世,见识了人命如草芥,也见识了命之可贵。
吴江县并不富裕,他混迹在田间、市井里。
一年多,口碑很好,百姓都认识他,这个清瘦又有些沉默的县令,是难得一见的好官。
只是至今没有婚配。城里的殷实的人家总会问起他的亲事。
甚至有上年纪的女眷当面问起他。
他再不是从前那个叫一声雀奴都会脸红的少年了。从容的笑笑,答:“心仪的娘娘子在北地,如今我回不去。她不能来。”
那老媪笑说:“婚姻之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好脾气的说:“我与她,有婚约。”
只是后来缘分不够,散了。
他后来常常想,是不是遇见雀奴太早,也太小。
他不曾经历过世事,没见过市面。困在长安城里,如一只家雀,只会沾沾自喜。而她早已走过万里路,见过这万里河山的广阔。
他从开始就错过了。
收到武陈两家定亲的消息,是母亲写信来告知的。母亲心中泪涕涟涟,哀叹他仕途坎坷,姻缘没有定数。后悔早些没有让谢家女进门,说不准如今他早已为人父了。心里全是后悔。
他看得毫无波澜,只想着,武陈两家,怕是不能长久。先帝故去的太突然,陈家没有权利,武家名正言顺。一个陈于敏,其实没有作用。
况且,陈于敏并不算是聪明的女人,若是雀奴在那个位置,说不准还能转圜一二。
他早将这些看淡了。权势也好,情爱也罢。
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 崔家
长安城里乱象丛生, 越乱对权力就越渴望。宫里的那几位各自为政,自有朝臣为其摇旗呐喊。几番争斗后,以武太后为首的一派略显优势, 也是因为她师出有名, 占了正统。
武太后大肆宴请, 从三品官内眷, 一直扩到五品官内眷,长安城里的官眷几乎都受了她的恩威。
崔家女眷至始至终闭门不出, 崔程征战在外, 崔鹏被扣押在淮南道,老妇人身体有恙, 谢氏有孕在身, 崔家自顾不暇。
崔邺有恃无恐,每日早上出门, 晚上回来。
他调了崔程留在西郊的兵进府,死守着崔府。
宫里的几位拿不住权柄,还没等到过年, 就彻底撕破了脸。
安平王和武太后联手, 将陈贵妃母子囚禁于熹合殿, 并择日于开年第一日,安平王登基为帝。
陈家自此和武家决裂。
陈家联合其他三家, 请崔程回京,清君侧,主持公道。
崔浩等了崔邺一日,他一直在城外西郊庄上合鲁伯商议西郊粮仓的事。等晚上回来,听到这消息,都气笑了, “陈家把女儿嫁给武家,却要我崔家为他卖命。这就有些没道理了。”
他说的话有些轻佻,就是根本不考虑这个诏令。
崔浩训斥他:“你这话说的没道理了。”
崔邺笑笑说:“那依照父亲的意思呢?”
崔浩:“你父亲如今可不能踏错一步。”
崔邺笑了声说:“就算父亲不动,河西道密不透风,瞒不了多久的。二伯还是和父亲商量早做决断,如今的朝廷可不是从前的朝廷了,朝令夕改,江山易主都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心里笃定崔程早有准备之事暂时不说。崔程做事和他爸爸有些像,做的多,说的少。不同的是,崔程尊的是君君臣臣那一套,他爸爸是个可爱的老头。
在危难面前,聪明的人,总会给人安全感。再不济也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崔浩和他一晚上讨论粮草,和如今天下四起的叛乱,州府的兵马架不住四处的乱军,如今的朝廷已经对下面的州府隐隐开始失控。
各州府兵马从之前的响应到如今,已经不敢贸然听号令,折损自己的兵马。
隔日,武太后给崔家的赏赐传遍了长安城,崔浩领着崔家男丁开门下跪谢恩。
崔邺领了赏都不曾正眼看内侍。他三十年都不曾跪过人,如今对着这些狗仗人势的小人卑躬屈膝。
等人送走,崔邺面无表情的起身冷冷的同崔浩道:“武家贼心不死,陈家犹自高人一等,妄图以身份压人,莫说父亲如今徐徐图之。他们已等不得了,如今已恨不得破门而入。可见已是强弩之末了。”
他从来都没有尊卑等级的概念,翻了李氏的江山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换个老板的概念。
但宫里这帮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试探,挑衅,让他实在是有些厌烦了。
就算他防的再紧,是人就有疏漏的时候。
还没有等到腊月,崔家的赏赐源源不断,崔程的回信很密,关于崔家家眷,他最后还是让崔邺送出去。长安不能太平。
若是真的打起来,崔鲲会领兵入京。
为保家眷太平,还是都送出去的好。
崔邺思考了一天,全部送走根本不可能。
他想了很久,和崔浩商量,腊月十二是祖父的生辰,祖父去世多年,最近祖母身体抱恙,祖父托梦而来,让她领着儿孙祭祖。十二那日出城,之后的事我来安排。”
崔浩皱眉问:“家里人都走?”
崔邺:“我留着吧,你们都去吧,我回来后再考虑仆人们的去处。”
崔浩:“那就让几个小子留着。”
崔邺:“他们才十几岁知道什么,都走吧。您可千万别生出什么锻炼意志这等昏话来,一旦出事性命不保。”
他直接把崔浩没说出口的话堵回去了。”
崔邺见他不服气,说:“二伯,咱们家的孩子,不是刀,非要见血才能开刃。若是能做富贵人,没人会想在乱世里杀出一条血路。若是太平年岁,我是真的想做个富贵翁,万事不问。”
崔浩看着他一脸疲色,一时无话可说。
等他回院子,崔敏已经在等着他了,见了他就问:“五哥,咱们家,怕是不能太平了。”
崔邺盯着他,第一次这样严肃的说:“再过一个月你就十七岁了,若是天下太平,你就算二十岁我依然当你是个小孩子。可如今不行了,事情太多我一个人没那么多精力,过几日家里的女眷都会回老宅祭祖,你带着其他几个小子跟着她们。我的人到时候会接应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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