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卢氏失笑连连,“行行行,我又错了。”
崔宅已经是长安城里最贵不可言的宅邸了,刘家的亲事异常顺利,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刘家的好运气。但也有不少的好事者打听崔家其他的未成婚的小郎君,崔邺简直是个突兀的存在。
议亲期间,该走的礼都走的差不多了,婚期定在九月。卢氏还是给崔邺去了信,母子间有些话细细的讨论,卢氏多少有些和他求助的意思。
崔程每日都让人往府里送东西。卢氏视而不见,连谢氏都知道,见了她催说:“三嫂糊涂,该早日搬进去,免得外面的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卢氏倒是笑她:“出了月子,带着孩子早日进宫去看阿姑吧,她一个人也寂寞。”
谢氏是个万事不管万事不愁的性格,也跟着说:“也对,我这等性格散漫的人,最住不惯那样的高檐大殿。但话说回来,我也不可能住到那等巍巍宫殿里去。”
说着就笑起来。
崔程对后宫没什么心思,妾还是那三个妾,人还是旧人。他的心思都跟着蒋道东在江南,蒋道东五日一报,江南两道,平定的不算快,但也保证了不伤民。蒋道东信中说,他快则三五月,慢则需要到年底。
越往南,靠近反王,两军对垒,他需要多做准备。
崔鹏把将近二十万的兵马交给他,就任由他自己谋算。这些年来崔程对自己一直很苛刻,凉州的冬日漫长,每日巡营,理不完的公文,议不完事。如今住在这大殿里,空荡荡的,突然就变成了他一个人,从前刘彰为首的那一众谋臣和那帮武将来来回回。整日的忙也不觉得,如今还是忙,却只剩他一个人了。
长江连年泛滥,户部的折子已经来了几次了,姚汝行和他认真谈过,江堤必须要修,没钱也要修。刘彰说河南道春耕误了些时日,该拨款也要救济……
整整一日,零零总总的琐事,议完事,所有人都走了,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他一个人,对着一摞一摞的奏章、折子。
他当真是个孤家寡人。
他忽然想起,卢氏曾经给卢兆林写信,他无意看见过一次,卢氏信中说,崔程确实是父亲说的君子,品性能力,都是上乘,但在我看来,他也是寡恩薄情之人,兄长还是多观望吧……
那是他们成婚的第二年。
到如今,他果真如卢氏所言,是个寡恩薄情的人。父子不像父子,夫妻不成夫妻。
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自小母亲就说他太过冷清。都说他待发妻情深意重,发妻临逝前求他,即便不喜欢她,但是看在她天不允命的份上,善待两个孩子。
他果真是个天生寡情的人。
几个妾室极怕他,些许不敢做出格的事。
戌时了他还在殿里看公文,文荼进来小心翼翼的说:“都督该用晚膳了。”
他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大殿,放下笔起身出了殿看了眼外面,犹豫了片刻才说:“备马车我出去一趟。”
卢氏晚睡前,在隔壁小书房正和崔晚讲崔敏婚事上用的东西,崔敏坐在一边桌前看谢奚写的关于水稻的实验报告,这是他同鲁伯借来的。
崔程就是这时候悄无声息的回来的。
进了院子,守门的女婢才知道,崔程让人下去,他自己推门进去,母子几人有说有笑。
卢氏错愕的看着推门进来的人。
倒是崔敏最先反应过来,他不像崔邺那样排斥,只是收起卷宗,问:“父亲一个人回来?”
崔程淡淡说:“看什么呢?”
阿晚好奇的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见父亲。
果真和二哥长得不一样。比大哥好看,但是没有五哥好看。
崔程见阿晚看着他,他问:“这可是阿晚?”
卢氏将崔晚手里的丝线接过,放在小方桌上,和崔晚说:“这是你父亲,你不是一直好奇吗?”
崔晚毕竟还小,有些认生,怯怯的靠在卢氏身上,并不亲近。
崔敏搬了椅子,让崔程坐着,过去抱抱崔晚说:“你忘记五哥和你说的了?见了人不能不说话,也不要害怕。”
她犟嘴:“我不害怕,我就是没见过父亲。五哥说……父亲会喜欢我的……”,她嘟囔着说。
崔程一直就那么看着她,他离家那年,卢氏有孕在身。
崔晚已经七岁半了。
他浑身也摸不出什么礼物来,就淘了怀里的一枚小小的私印,那是上好的鸡血石,剔透的红,小巧精致,他哄说:“这是我的私印,今日送给你。你若是想要什么,拿着这枚印可以向我讨,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崔晚被崔邺养的性格有点小霸道,看着玉很喜欢,但是还是挣扎的说:“我想要的五哥都会给我买。”
崔程:“那是你五哥给你的,这是阿爷给你的。”
他不在家的那些年,崔邺对崔晚来说,就像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崔晚这才接了印,小小的放在手心里,端详了半天,崔程问:“到我这里来?”
崔晚这才到他怀里。他摸摸崔晚的脑袋,女孩子和男孩子完全不同,说话都细细的,他有四个儿子,只得了这一个女儿。
三个妾室也只生了一个女儿,但是早夭了。
卢氏并不想和他起争执,若是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下去,她也是愿意的,若是和他闹崩,孩子们就不会好过。
她问了声:“你吃过了吗?”
崔程抬眼看了眼她,又低头握着崔晚的手,说:“没有。”
他的手常年握刀箭,手心里都是厚茧,崔晚好奇的比划,手放在他手心里,只有小小一团。
卢氏没想到他没用晚膳,原本崔敏回来的晚,她让小厨房备着宵夜。
等卢氏张罗了宵夜,小馄饨,配上现炸的鸡排,外加两屉鲜虾蒸饺,凉拌的菜。
崔程吃的很舒心。崔敏心里没那么多心思,崔邺的习惯,让家里的饭桌上总聊天,他也在饭桌上和崔程聊民生,聊文章,问策论。
崔邺一直说,崔敏骨子里的耿直,注定要做有骨气的读书人,来日可做执宰。他的正直和正义感非常人能比。所以他之前一直那样鼓励他,崔敏也不负众望。
崔程在饭桌上和崔敏聊完,才真正了解了这个小儿子的眼界。他比崔邺忠诚,虽不如崔邺思谋远虑,但比他更适合入朝。
卢氏看着父子融洽,也不差嘴,倒是崔程问:“柬之没来信吗?”
卢氏答:“来了,他的亲事也不容易,等敏儿的亲事忙完了,再说他的吧。”
崔程没说话,当是同意了,又说:“谓之的亲事,耽搁了之后,这几年也没提起,你也给他留意着。有合适的人家给他定下吧。”
卢氏说:“我知道了。”
他吃得快,转身看了眼桌上的卷宗,拿起来就没再放下,新稻一事,崔邺说得厉害,但是一点都不给他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关于新稻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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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敏和他喋喋不休的夸赞谢家阿姐的厉害,卢氏听的都失笑,崔程听着也不打断。
等最后了,他才说:“你亲事在即,公事也可s暂时放放。你母亲一人操持辛苦。”
卢氏意外的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喝汤,崔晚问;“六哥成亲,五哥回来吗?”
卢氏哄她:“快吃,就剩你一个人了,吃完要回去睡了。”
崔晚扭头问崔程:“阿爷今晚不走吧?”
卢氏听了咳了一声。但是没说话。
崔邺看了信,长叹一声,和谢奚说:“真想把崔家一锅烩了……”
第134章 一百三十四 崔鲲
谢奚抬头懵了片刻, 问:“你要烩了谁?”
崔邺又不说了。
谢奚回忆了依稀的话,问:“那,京里不太平了?”
崔邺将几封信的封面展开, 分别是卢氏的、崔程的、崔敏的、崔冕的、崔浩的……
如今凉州还来了个崔鲲……
谢奚看的笑起来, 问:“你现在成居委会主任了?这么多人找你?”
崔邺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谢奚看了眼卢氏的信, 问:“卢氏和崔程, 闹起来了?”
崔邺接过她手里的花,修剪了枝桠, 说:“没有, 她就住在崔宅,不肯进宫去。”
谢奚好奇问:“她的意思是?”
崔邺顿了顿说:“大概是, 想让崔程给我和崔敏一个承诺吧。她是个心里很明白的人。有些大智慧, 些许小事都由着我们的性格,你没发现我和崔敏都没成亲, 她嘴上说着急,但是从来也不张罗。卢家的人都不寻常。”
谢奚也说:“我也觉得,你们读书随意, 孩子们出门也是随意。想来她极好说话。”
崔邺笑说:“这是我和她说的, 总不能天天管束的人不出门, 男生和女孩子不一样,是要见世面, 要闯荡,要见过疾苦才能懂道理。”
谢奚笑话他:“你给人洗脑的本事一绝。”
崔邺:“我学的就是这些,没有信服的理由,是不能说服人的。”
谢奚将花放进花瓶里,问:“那你回去吗?”
崔邺:“等着里秋收了再说,你一个人住这里我不放心。”
谢奚无奈说:“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现在好了,五书、阿武、阿图巴都来了,阿筚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崔邺笑的无奈,摸摸鼻子,说:“主要是,怕你想我。”
谢奚笑起来,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你想的有点周到了,你看我现在也没什么计划。”
崔邺看着她的眼睛说:“可是我想结婚了。”
谢奚怀疑的看着他的眼睛,看着看着问:“你不会是想生孩子了吧?”
崔邺跟见鬼了似的,半晌才笑起来说:“你哪来的这么个想法?”
谢奚:“我看见你哄贺赖部的小孩了。”
崔邺回头看了眼,见阿筚不在,拉着椅子坐到她跟前,问:“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不想要孩子,你觉得呢?”
谢奚听了扭头看着他,想了很久,崔邺都觉得她大概生气了,没想到谢奚说:“我觉得你这个如果,可真是太棒了。和我说说理由,再说说具体怎么操作吧。”
崔邺被她说的一噎,有些无奈的笑说:“这里不是咱们的地方,生了孩子,对他不是好事。尤其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教他,我们是见识过现代文明的人,在这里处处受制约,我不讲理也好,自大也罢。人生一世,到咱两这里为止。你觉得呢?”
谢奚没他想的那么深,只说:“我只是单纯不想受罪。能不用生就更好的。”
这个首先达成一致了。
崔邺看起来说不上是不是高兴,见谢奚高兴,他也笑起来。
谢奚低着头不看他,问:“你是不是想家了?”
崔邺笑笑:“没什么想不想的,就算在那边,不也是成天不着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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