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王媪嘟囔;“不过是只猫。”
谢奚伸手摸着狸奴,淡淡的说:“不论猫狗,养着就是一条命,和人一样。养猫狗和养孩子一样,你若只是想随便养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养。何必生下她,让她受这个苦呢?放她投胎去富贵人家,才算是一场功德。”
王媪被她说蒙了,觉得她话里有话,话有些锋利,但又不敢犟嘴。
吴媪还没见过谢奚这样指责过谁,她大多时候都有些粗放,性格爽朗,些许小事都不太在意。
都说她在吃食上挑剔,但是她偶尔做饭也糊锅,她也毫不在意,甚至和平时一样吃。
她是个正经的娇气小娘子,但是她几乎日日天不亮就起床,和鲁伯一样下田,巡查稻子的生长情况,要不然就是整日混在麦田里,刮风下雨从不耽误。
全长安城也没有一个小娘子像她一样。
吴媪对她不光是主仆的恭敬,是从心里的尊敬。
厨房里静悄悄的,谢奚拣完了韭菜和吴媪说:“今天的饼我来做,不做肉的了。今天做个素馅。”
吴媪哎了声,将谢奚做的围裙给她系上,说:“面醒好了,我来收拾莴笋。”
谢奚歪着头切韭菜,准备韭菜鸡蛋馅的酥饼。
王媪见识过她的厨艺,不敢再和她多说,只认真的盯着胡饼。
谢奚在厨艺上确实天赋很好,馅饼做的不大不小,鸡蛋炒出来,把韭菜拌进去,调好味道,最后还滴了点茱萸油。馅闻起来全是香味。
她烙了十几个,吴媪已经将莴笋收拾好了,顺理说:“你去拌莴笋,我来烙。”
谢奚看了眼吴媪的胡饼也差不多了,扬声问院子里的鲁伯:“鲁伯,羊排烤好了吗?”
隐约传来鲁伯的声音:“差不多了。”
她点点头:“那就能开饭了。”
不多会儿,听见几个摘杏的人也回来了。阿武摘了满满一筐。
谢奚下午有事要忙,一个人端着韭菜鸡蛋馅饼,坐在餐桌上尝了一个,鲁伯端着羊排进来见她一个人没滋没味的吃饼,给她切了两根羊排,催说:“雀奴尝尝。”
谢奚哭笑不得,催几个孩子:“快洗手吃饭。”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围在一张桌子上,阿月很久没有这么吃饭了,有些害羞。
谢昭热闹惯了,见她只吃胡饼,将馅饼夹给她说:“胡饼有什么好吃的,胡饼是阿姐专门给鲁伯烤的,只有鲁伯喜欢用胡饼夹肉吃。”
鲁伯吃饭从来不说话,听的只是笑笑。阿月见所有人看她,羞得脸通红。
看的谢奚心里叹气,一点都没有朝气,该让她多去秦西客栈找李瑞玩耍。十几岁的孩子老气横秋的像个什么样子。
谢奚吃的很少,吃完也不走,和鲁伯在饭桌上聊起稻穗,鲁伯夸赞说:“我看这茬稻收成不会差。”
谢奚心里没说,只要给她时间,她还能培育出更高产的稻。
说起麦种,鲁伯问:“秦西客栈的掌柜,问卖不卖稻种。”
谢奚意外的看他,问:“什么时候问的?”
鲁伯也没当回事:“前两天。”
谢奚心里感叹,好敏锐的嗅觉。生意人的灵敏度天生比其他人要好。
她还在计划慢慢来,结果周围已经有人盯着她了。
她饭后进工作室看了眼其他种子的育种,有些种子她分不清品种,只能先种一茬观察。
每日的记录工作很繁琐,实验数据的庞大性,也是她最无能为力的地方。她就算不眠不休也远远达不到现代农业的水平。
种在地里的,也都赖鲁伯领着一帮农人帮她记录,鲁伯的经验同样是实验最关键的步骤。
午睡的时候,她隐约梦见崔邺骑着马在草原上越走越远,她拼命的喊,就是不见他回头。
她直接把自己喊醒来了。
浑身都是汗,她深呼吸调整心慌气短。起身去隔壁崔邺的房间,他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久。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什么都没有。
关于崔邺的事,她能猜到一二,又想崔邺比她理智,比她聪明,想来不至于犯低级错误。
她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人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42章 四十二 奚奚子收到信了~
七月初, 有一位公主出嫁,长安城里禁宵放开了,阿武带着谢昭回城买书, 撞上了陆家的陆文之。谢昭是个脾气特别好的小孩, 一般不和人红脸, 也不记仇。
遇见从前和他有矛盾的同窗, 他都不会冷脸。
谢奚在谢昭身上真的见识了,人的善良。这个小孩真的像个天使。
陆文之见两个人被挤的狼狈, 事实上两个人只是有点懵。被陆文之三言两语给塞进了马车里, 谢昭悄声问阿武:“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阿武看了眼马车外的禁卫军,悄声回复他:“等出了这条街, 咱们下车, 去问一声。”
阿武记的陆家人,也听阿爷阿娘说起阿姐的亲事了, 对陆家人很不以为然,在他眼里,没人能配得上谢奚。
陆文之大概遇见了熟人, 寒暄了几句也上了马车, 温声和谢昭说:“别怕, 这段时日禁卫军一直巡城。”
谢昭不明所以,也没听明白:“我不怕, 我是想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陆文之听的笑起来:“公主大婚在即,各地商人进都城献礼。”
谢昭翻开帘子看了眼,看到了书局,说:“阿武哥哥,咱们能下去了。”
陆文之忙说:“你们去哪里, 我送你们。”
谢昭满脸都是笑,说:“不用,我跟着阿武哥哥来,他还有事,陆二哥不必多礼。”
陆文之有些淡淡的遗憾,阿武这才护着谢昭下车,下车后和陆文之致意:“谢陆二郎。”
陆文之送走他们后掉头回府,没想到在门口遇上陈家的人。
他一头雾水,回了院子问了仆人,才知道陈家来请四婶过几日参加陈家小娘子笈礼。
陆文之心里有些异样,思量了片刻,想去找陆益之,但又作罢了。
陆益之自从在老太太的寿宴上被谢奚修理了一顿后,颓废到现在,整日除了学业,就窝在陆温的院子里帮他修书,陆温将他这段时日的颓废看在眼里。
等陆文之进来,陆温留了陆文之下棋,单论棋艺,陆文之远不是陆温的对手,但是他就是有本事拖,拖到陆温都忍不住说:“你有什么话想说?”
陆文之摇头,老实答:“没有。”
陆温警告两个孙子:“在书院里,多看少说,不管听到什么。”
陆益之还在誊抄陆温的手稿,听见陆温问他:“谢家那个小娘子人怎么样?”
陆文之睁大眼,握着棋子,扭头看陆益之。
陆益之握着笔顿住,犹豫了很久,说:“很好。”
陆温并不多问,看了眼陆文之,吓得陆文之赶紧放了一子。
陆温从来都不提起从前,此刻却说:“你们没有见过谢家的谢脁,那就是个不输任何当世名儒的人物。”
陆益之两兄弟都听的怪异,谢脁明明只是一介商贾,还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商人。
陆温像是想起了故人,遗憾的说:“若是卢恒书还在,他必定会回长安。”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陆益之听懂了,他说的是谢脁。
陆益之听祖父居然提起卢恒书,有些异样,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毫无异色,不免疑心。
当年卢恒书和祖父同朝为前朝太子授课,末帝最后点了卢恒书为太子讲政学,祖父为太子讲文义。
卢恒书最后身死殉国,祖父辗转到了这个年纪,这些年从来没有提起过他。
陆益之试探问:“谢家娘子,可有不妥?”
陆温笑笑,再没提故人,只说:“多去谢家走动,谢家长辈不在,陆家既是姻亲,就该相互扶持。”
陆益之恭敬的答;“是。”
谢昭买了书和笔墨,和阿武说:“我能买些吃的吗?”
阿武身上带的钱有限,谢奚自从不管家里的琐事后,家里的钱大都是他在保管。
阿武哄他:“先去西市,打听皮毛的价格。”,秋天能卖一批羊。
阿武做事条理分明,等两个人回去已经是下午了,阿月跟着谢奚去了趟稻田里,见识了荷塘,荷花还没有开,阿月跟在她身后问:“娘子,这是什么?”,指着那一片茂盛的芸薹。
谢奚手里拿着草帽,说:“你和阿武一样叫我阿姐吧。”
阿月惊讶的看她。
谢奚无所谓的说:“我不习惯你们叫我小娘子,我比你们都大,阿武只小我一个月,也一样叫我阿姐。”
一个十六岁的姐姐,收了一群小弟小妹。
等看罢稻子,照例去照看麦田,鲁伯正在田里,见她过来,认真说:“这茬麦,比上一茬长势要好,麦秆粗壮,长得壮实。”
谢奚解释:“抗风倒的,等收割了才能看出收成。现在预料还早。”
鲁伯知道她整日都在研究这些,再好的农人也只会种地,但是谢奚不一样,她能培育出不一样的种子,放在这个世道,细究起来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事情。
没过几天,大清早听见谢昭喊她:“阿姐,我看见西瓜了!”
谢奚正在移栽芍药,听见谢昭喊叫,嘱咐:“别碰它。”
阿月和王媪在院子里洗衣服,听见路口的人:“请问这里是谢家吗?”
谢奚两手都是土,起身答:“是,请问你找谁?”
那人一身匪气,豪气说:“那就对了,郎君让我来送货,我从凉州来!”
谢奚听的心里一跳,问:“崔邺吗?”
段冲只看到一个清秀的小郎君,一身青色布衣短打,模样清秀身量端正,正皱着眉看着他。
他有些不确定了,问:“这里可是有一位小娘子?”
谢奚笑问:“崔邺呢?”
段冲这才反应过来,继而一拍脑门朗声大笑,说:“郎君进草原去了。”
说完冲路上的人说:“就是这里,进来!”
好像是崔邺的商队,一队车马正在路上等着。
谢奚忙喊:“阿武,快带人来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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