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等回神后,慢慢的自嘲的笑起来,四目相对,一切都在不言中。
崔邺问段猛:“吴江水灾可严重?”
段猛答:“算是比较严重的,地处下游,三江交汇,有些麻烦。”
崔邺回头和陆益之说:“先好好养着吧,等养好了再说,吴江现在进不去人。怪不到你头上。”
陆益之却说:“不了,我已经养了几日了,该启程了。”
崔邺也不强求,各地的雨已经停了,“你若是要走,我让人送你。自保为上,剩下的尽力而为,人命最值钱,但也最不值钱。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陆益之脑子还是不清楚,他千里迢迢路上遇上的恩人,是崔邺的人。
此刻他满身风尘赶来,所见所闻比他多得多,却一身从容。
他不得不承认,崔邺比他能耐大得多。
崔邺不能多说,毕竟十几岁的小孩,他嘱托:“其他的先不说,好好养伤,其他事不着急。”
说完就出去了,出了门段猛就说:“误了郎君的事,段猛自请责罚。”
崔邺扭头看他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狗,失笑:“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两仓粮进了水不能存了,就地给灾民分了吧,做的隐蔽些,莫让人知道。”
段猛大惊:“不可,那可是……”
崔邺脸上看不出表情,淡淡说:“我说可就可。你休息你的,我让其他人去处理。”
段猛不甘心的犟嘴:“我这点伤能算什么!”
等人走远了,陆益之问:“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陆定:“粮米、茶叶、生丝,什么都做,好像此地有粮仓。段郎君来此地就是看护粮仓的。”
陆益之从来没了解过崔邺,只知道他是将门崔家的人,混迹在市井里,和朝中很多人都交情匪浅,但是他具体做什么生意他其实不太清楚。
此刻他开仓放粮,且不收分文不图名利,有些让他看不懂了。
江阴地处南地水道交汇处,这几日水道泛滥,到处不消停,袁掌柜出去看粮仓了,等回来已经晚了,两人住在楼上东头,上楼后左拐,有独立的门,楼梯口有人守着。
崔邺问:“粮没事吧?”
袁掌柜:“惨,房屋倒塌,流民遍地……”
崔邺警告的盯了他一眼,明知他故意,还是听的叹气。
袁掌柜:“这长江河道早该修缮了,这都拖了十年,竟然还是没动。”
崔邺不冷不热的说:“别跟我阴阳怪气,朝廷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河西道这几年才刚消停。哪有钱顾这里。”
袁掌柜:“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
崔邺推开窗,看了眼楼下,“老袁,谁坐那个位置,其实没那么重要。一人之力不可能回天,你这两年可有些浮躁了。我就想做个太平犬,不想做乱世人。”
袁掌柜问他:“你当真对这回事没一点企图心?”
“没有。”
袁掌柜看着他,很久才说:“倒是我看不开。怪不得阿骨勒和我抱怨,你把马场随意就送人了。我还笑他看不开。”
崔邺淡淡说:“只要他能让河西道太平,让天下太平,我赚的钱都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袁掌柜是真的看不懂他了。
崔邺警告他:“收起心思,这种话到此为止。接下来的麻烦才是大麻烦。”
第96章 九十六 水灾之后
接下来他要巡查几处粮仓, 他的私心还是想在南地看看水灾后的局势。
崔程的兵马并不能长驱直入,就算最后最坏的打算是起兵,但也要把损失降到最少。这是他唯一能保证的后勤。
谢奚收到他的信时已经是十日后了, 她开了信, 崔邺在开头写了陆益之找到了, 受了些轻伤。
谢奚这才放下心。
接着就是, 南地水灾,田地被淹, 受灾严重。
谢奚看了信, 难得的心里平静,问谢昭:“你们书院没有南地的学子吗?”
谢昭这半年长高了很多, 抽条的厉害, 看起来好像瘦了好多,谢奚给他做糖醋排骨和糖醋里脊。
小男生很喜欢吃甜口的菜, 谢昭吃着菜,给她夹了后才说:“有,听先生说朝中有人开始为赈灾的事吵破了头, 但是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
谢奚听的笑起来。
正说着, 谢昭又说:“阿月的亲事定了。”
谢奚有段时间没见他们了。
“定的谁家?”, 她无奈的问了句,明明阿月和阿圆同岁。她有心留她年岁大一点, 但是王媪这个人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怕她留阿月回城给儿子准备婚事的时候执意将阿月带回去了。
“好像是为妾。”
“什么玩意儿?”,谢奚不可置信的问。
谢昭怕她不高兴,忙劝道:“阿姐,长安城里的贵人多,在富贵人家做妾, 想来比穷苦人家要好一些。”
谢奚目光悠长的看着他:“你不懂,这是两件事情。就像……就……”,她竟然一时语塞,讲不出什么道理来了。
谢昭见她语不成句,忙说:“阿姐,我懂了。”
她无奈的笑,笑着笑着,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有点点伤心,好像更多的是可惜和无力。
最后又只觉得都是枉然,冲谢昭笑笑:“没事,我知道了,改日去看看她。”
谢昭迟疑的说:“要不然我明日回书院,回去看一看。”
谢奚爽朗的笑起来,伸手在他头上摸了吧,笑说:“不必,我该去看看她们,你只管读你的书。忙你的事,需要钱在我房间里自己拿。”
谢昭不好意思的说:“阿姐不问我花钱的事吗?”
谢奚:“花多少钱,读什么书,想做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朋友,这些等等的事,都是你自己拿主意的事,你要是自己觉得解决不了了,可以来问我,但是我不会管你。”
谢昭听了把这话消化了片刻,才问:“你就不怕我学坏吗?学业无成,最后成了个一事无成的人。”
谢奚问:‘那你会吗?”
在这个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说话尚且需要注意措辞的时代,谢奚这种随时随地表达喜欢和爱的方式,还是让谢昭觉得羞涩。
谢昭轻咳了声:“不会。”
谢奚笑起来,鲁伯进来见谢昭回来了,笑说:“我今日在苜蓿地逮到几只兔子,晚上给小郎君烤了。”
谢昭笑说;“鲁伯和阿姐一样叫我阿昭吧,您不也一样叫阿姐雀奴吗?”
鲁伯听的笑起来,谢奚将崔邺信中的消息和鲁伯说了,他深深的叹气后,什么都没说。
倒是在厨房的刘媪,听的心里难忍的说;“旦逢灾年,就会起乱。”
谢奚回头问:“上一次起乱是什么时候?”
鲁伯答:“十年前那场旱灾,寸草不生,饿殍满地……”
谢奚忙说:“没那么严重,咱们北地现在不还好吗。咱们今年的年景不错。把粮仓修缮好,今年的粮食一粒都不卖。咱们留着。”
鲁伯笑说:“那哪能吃得完。”
一家人围在餐桌上吃饭,其乐融融,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谢昭回来住几日,谢奚一点都不担心他的学业,在这个没有固定考纲和系统学业的时代,综合素质是非常考验人的。
谢昭的算学是她教会的,非常的拿的出手,他个人在经义和策论上非常有天赋。
天生的学霸,是真的让谢奚空有羡慕。
油菜花花期很长,大概能持续一个月,长安城里的贵人们来看过几波,倒是传出一些风声了。也有高雅的学士在她的鱼塘里钓鱼……
谢奚曾经想将她的田庄打造成一个吸引旅游的一个产业,向现代化一样,后来发现不成,所以也就作罢了,也是因为后来不缺钱了,她只想单纯做扶贫,不想管其他的了。
她和王朗在稻田里照看稻花鱼的时候,姚重不请自来,带着做生意的陈增。
李氏和刘媪不认识人,见是官兵打扮有些慌神,急急忙忙来田里叫她,结果她前脚来,他两人后脚就跟着。
谢奚赤脚弯着腰蹲在稻田里查看植株生长,抬头就看见前后脚来的人,王朗倒是忠厚,挡在前面问:“这两位是?”
姚重一手搭在眉骨上瞭望她,远远的喊:“谢庄主,姚某不请自来,打搅了。”
谢奚这才起身,心里骂娘,脸上笑的热情的,遥遥的回了声:“姚曹参,客气。”
等她洗了脚,那两人就在瓜地的凉棚里等着,谢奚洗完脚过来,顺手进瓜地挑了颗不太熟的西瓜,西瓜还没有上市,但是她这会儿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待客的东西了。
她在隔壁池塘折了片荷叶,将西瓜放在上面,翻了手帕擦了擦西瓜,掏了腰间的匕首,几刀开了瓜。示意两位:“尝尝吧,今年的第一颗瓜。”
陈增对这个是极感兴趣,姚重倒是一般,尝了口,问:“柬之呢?”
谢奚不动声色:“听说去南地了。”
姚重皱眉问:“他去南地干什么?”
“不清楚,说是生意上的事。”
陈增插话:“柬之南地的生意倒也是,这么大水患,他总要去收拢收拢。”
谢奚也不多解释。
姚重看了眼她的稻田,问:“谢庄主这水稻。”
谢奚有些不领情了,随口说:“柬之给我收集了些稻种,我就种来试试。反正不是种稻就是种麦。”
陈增不清楚她的本事,姚重却隐隐有些信了。
此刻见她一身短打,戴着草帽,脸晒得发红,一副寻常的样子,大概这春夏都是这么过来的。陈增起身看了眼稻田,惊讶问:“这是什么?”
王朗惜字如金:“鱼。”
陈增不可置信:“你们在稻田里养鱼?”
谢奚耸耸肩,也不好解释这回事。她起初开始养鱼也不过是实验,现在又没有营销,这又不能做卖点,也不能赚钱,她也懒得解释。
王朗避重就轻说:“试着除虫害,倒也不是特意为养鱼。”
但是这也够另类了。连姚重都起身凑到田埂边上去看了。
谢奚看着这帮大惊小怪的人,独自坐在棚里吃西瓜,等那二人看够了才回来,陈增心大,不太管大事,只管自己的小钱,第一句就问:‘这鱼好不好吃?”
谢奚忍着笑,模棱两可的说:“大概是很好吃,只是现在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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