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升职记录 第33章

作者:缮性 标签: 前世今生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阮女官跪倒在地,低声道:“是奴婢自作主张。”

  公孙皇后摆了摆手,“也罢,你先下去吧。”

  阮女官退下后,公孙皇后说道:“不过小疾,过两日就好。原不想小题……咳咳……大做,谁知道阿阮自作主张,报到你们熙和殿,叫你见笑了。”

  短短一句话,硬是被间入的咳声断成两截。

  “不过,你来了也正好。”

  公孙皇后朝令嘉招了招手。

  令嘉上前坐到榻边。

  公孙皇后目光在令嘉身上划过,她的目光像是一汪温暖春水,遇之百骸则生暖融之意,正和她儿子相反。

  她牵过令嘉的手抓在手里,

  “七娘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是怎么病的,大约……咳咳……是瞒不过你的。虽知你知轻重,但还是忍不住嘱咐……咳咳……一句,这事你万莫外传。”

  令嘉看着手背上的那只手,纤瘦秀美,青筋隐隐,不禁动容。

  她并不了解公孙皇后和萧彻这对母子之间的内情,但见公孙皇后分明是被萧彻气病,但转过头来,还拖着病体筹划着给萧彻掩饰,以免他背上不孝的恶名,这般慈母心肠,纵使铁心石肠也要软化。

  令嘉说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

  公孙皇后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

  令嘉离开寝间后,公孙皇后终于不再强抑,捂着嘴连声咳了起来。好一会,她才缓缓放下掩嘴的手,看着帕子上的艳红,她神色怔然,怔然她叹息一声,低喃道。

  “再等等,且再等等……”

  “表哥。”

第39章 观星楼顶

  令嘉自皇后寝间出来,朝殿外走去,正撞上阮女官领着一个身着黄色僧袍,外披红色袈裟的僧人进来。

  这僧人看着不过十七八,眉眼极为俊秀,一双眸子清澈如淙淙山泉,不见一点尘埃,唇畔含着淡淡笑意,如清风朗月般,叫人见之心怀舒畅。

  令嘉脚步顿下。

  阮女官见着她,过来和她行了个礼,介绍身后的僧人:“这位是慈恩寺的道诚法师,师从神一法师,特来与圣人讲解佛法。”

  令嘉了然。

  公孙皇后既决意掩下这病,不落人口实,便不肯用行宫的御医,宁可派人去慈恩寺,以讲法的名义将道诚请了过来。

  道诚双手合十,朝令嘉行了个佛礼,“贫僧见过燕王妃。”

  令嘉颔首。

  见过礼后,两人擦肩而过。

  回了熙和殿,令嘉召了使女问萧彻情况。

  使女面有难色地告诉她,方才她前脚才出殿,萧彻后脚也跟着出去了,现在没人知道他现在在哪。

  令嘉揉了揉眉心,面露无奈。

  这都什么破事嘛!

  她来行宫是来避暑度假的,怎么现在莫名其妙地被扯进这对母子的争执里。

  天色渐晚,熙和殿依旧不见萧彻踪影,令嘉估摸着又是一夜不归,正要洗洗睡了,林女官忽然求见。

  令嘉心中有不祥预感在滋生。

  林女官进来后,开口道:“婢子许是知道殿下现在在哪。”

  果然!

  令嘉很想告诉她:他爱在哪在哪,你来找我做什么。

  可惜在林女官满含期待的目光下,她还要用担忧中混着惊喜的语气问道:“殿下在哪?”

  真是考验演技的活,还好她在她娘手下磨练多年,一点不虚。

  林女官答道:“殿下幼时,婢子受圣人之令,照顾过殿下几年。那时,殿下陪伴先帝常住西华宫,那时殿下最喜欢去的就是这里的观星楼。”

  令嘉暗暗翻了个白眼,那会你家殿下才几岁,这都过了这么久了,这点喜好估计早就变了。

  名声所缚,令嘉不得不前往观星楼寻人。

  观星楼是由先帝英宗主持建造,也不知英宗什么爱好,这楼的位置建在行宫东北侧一个极陡峭的坡上。

  天色已暗,纵使身前身侧身后,都要使女提灯照路,但令嘉依旧走的磕磕绊绊。亏得有醉花和醉月搭把手,她才没真跌个丑。

  来到观星楼前,令嘉原想着这趟“寻夫之旅”大约到此为止。

  谁知道观星楼大门推开,几个人走出,其中赫然就有萧彻的近侍安石。

  两相惊愕。

  令嘉满是郁卒地想道:这都过了多少年,燕王殿下未免也太念旧了吧!

  观星楼顾名思义,建之以观星辰,高二十余丈,共九层,登顶仰望,漫天星辰尽收眼底。

  世人皆道英宗晚年退位之后,长居玉华宫,迷上了方外之术,在一干僧道的怂恿下,建了这观星楼,此后日日宿于此楼,以吸星月精华。

  但熟知内情的人都十分清楚这不过是谬传。

  这座观星楼存在的真正意义不过是自它往西南方向远眺,正能将九阳山东麓之上那绵延数十里的献陵尽收眼底。

  献陵,英宗陵寝。

  明烈太子身逝之后,被葬在了九阳山。此后,英宗定下九阳山为其陵地。又过六年,痛失长子的许皇后郁郁而终,亦被葬入九阳山。

  接连承受了丧子亡妻之痛的英宗终于撑不下去,传位于次子,退居玉华宫,身边只陪着彼时还是明烈太子嗣子的萧彻。

  他思念去世长子和妻子,这才修了这观星楼。

  明烈太子名讳为“宸”,而宣德许皇后名讳为双字“瑶光”。

  宸者,中天之星也。瑶光者,北斗杓第七星也。

  故观星楼名观星。

  令嘉扶着栏杆爬到第九层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偏偏还要维持仪态,不能就地坐下狠狠歇会。

  可恨那个安石死活拦着,只肯放令嘉一人上楼,以至于她无法由醉花和醉月代步,只能亲自爬楼。

  令嘉顺好胸前的一口气,迈步入内,然而叫她惊愕的是,她找遍了九层的几间内室,分明不见萧彻人影。

  令嘉倒抽了一口气。

  不会这人是留在了前八层中的某一层吧!

  不会吧!!!

  令嘉黯然神伤。

  这个可能对辛苦爬到九层的她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令嘉强打起精神将九层又搜了遍,这一次人还是没找到,但却让她找出不对来。

  这一层西南方向的小窗被推开了。鉴于萧彻将楼里所有人都赶到第一层,开窗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令嘉往窗外探出头,往下望去,隔着二十余丈距离,地底几盏灯火如萤火微光。看得令嘉一阵晕眩,她收回视线揉了揉额角太阳穴,又朝上看去,只得一排边檐。

  令嘉无法,只得出声喊道:“殿下可是在顶上?”

  回话的只有清风吹动檐铃的声响。

  令嘉几乎就要怀疑自己是否猜错时,一道声音自顶上传来:“你怎么来了?”

  令嘉不禁咋舌。

  居然还真就在屋顶上!这楼可是有二十多丈高啊!要从这摔下去,十成十重新投胎,下次能不能投个这么好的胎就不一定了。

  燕王殿下还真是半点都不惜命啊!

  为萧彻的大胆感慨了一会,令嘉答道:“林女官告诉我殿下在这的。”

  过了一会,上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哦。”

  从这毫无感情的回应里,令嘉听出萧彻压根不想理她。

  她不以为意。

  不想理就不想理吧,这样正好少事,他要理了,她还得烦恼该怎么劝呢!

  令嘉不再理会屋顶上的那人,兀自搬了张凳子到窗前坐下,俯下身趴到窗沿上,仰望着天。

  天上星河流淌,耿耿璀璨。

  在傅家,星象是必修的课程。夜晚行军,能为军队指向的只有天上的星辰。

  故而,北疆的傅宅里专门修建了一座高楼,虽不如这座观星楼一般雕梁绣柱的,但供子弟作修习星象之用,已是足够。

  令嘉小的时候被张氏看得太严,那时她的脾气还很有些不驯,常与张氏发生争执。

  每次争执之后,来哄她的人都是她的四哥傅令启。傅令启用的最多的哄法就是带她去那高楼,指着漫天的星辰,给她讲故事。

  三垣二十八宿,每颗星子背后的由来,他都能信手拈来。

  “中元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在其中……上元天庭太微宫,昭昭列象布苍穹……下元一宫名天市,两扇垣墻二十二……”

  指星划月,声音清朗。

  令嘉不觉沉迷,一不留神满腹怨气就消融在这声音里。

  令嘉幼时常常觉着,她的四哥若非生在傅家,很适合去作市井茶楼里的一位说书人。

  惊堂木下,满堂喝彩,岂不比那为将为帅的威风百倍?

  可惜他终是傅家子。

  “……燕连南海尽属宋,请君熟记有何难。”

  三垣说尽,令嘉无言。

  三垣之后,还有二十八宿,可是还未讲到二十八宿,她的四哥已然做了无定河边的一副骨,马革里的一具尸。

  “南北两星正直悬,中有平道上天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