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千重
“臣女知道,多谢贵妃娘娘说破,臣女从不知道,臣女的名声竟然会这么差。想必,臣女一向在外抛头露面,也得罪了不少人,多少人在背后编排臣女,谁能知道臣女心头的苦呢?”
皇后气滞了一会儿,“你的苦,陛下和我都是知道的。”
“唉!”皇帝叹了一口气,惋惜不已,发话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朕拿他是问。”
说完,他又谢宝瓒,“宝丫头,编排的话,虽然难听,也经不得查,可是若真查,闹大了也更加难听。更何况,老太太的寿辰快要到了,看在老人家的份上,你也暂时别计较了。”
“臣女遵命!”谢宝瓒委屈得落下泪来。
萧凌辰别过脸,他闭了闭眼,要是知道,这话是谁传出去的,他必定要把这人碎尸万段。
为了安抚谢宝瓒,皇帝皇后赏赐了不少,贵妃更是不敢落后,赏赐更加丰厚,也憋屈。
贵妃原以为皇后打了要让谢宝瓒做太子妃的主意,如此一来,太子的位置岂不是稳若泰山?那她儿子还指望个什么劲儿?
没想到,她居然帮了皇后一把,果然是商贾女,打得一手好算盘,她怎么不死在谢宝瓒的手里?
这一对,不能做婆媳,真是辜负了天地。
谢宝瓒出去后,皇后和贵妃也回了后宫。赵昭心中有事,跟着赶了出去,他还想求皇后,皇后不等他开口就阻断了他的话,“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谢家世世代代忠君报国,不会陪着你去干那些见不得列祖列宗的勾当,再要让我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必定让你父皇知道。”
“母后,我只是,只是心仪谢宝瓒而已,母后想到哪里去了?我就不信皇兄对她不动心。”
赵昭扭扭捏捏,委屈得不行,到底是小儿子,皇后话说得很重,该心疼还是心疼,“天下美貌的女子多得去了,少了她一个?”
“可是,像她这般家世,才识,又生得貌美的,天下有几个?”
“瞧你那德行,改日母后帮你物色一个不比她差的。你也知道她聪明,你就说说,若是果真让她做了你嫡妃,你能拿捏得住吗?”
赵昭想了想,貌似不行,他突然灵光一闪,“母后,若不是嫡妃呢?”
皇后想了想,敲了敲他儿子的前额,“少打这主意了,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谢家不会答应的。”
第25章 喊她的名字 毕竟是自己放出……
毕竟是自己放出去的谣言,谢宝瓒得了好后,就收了手。
走出乾元殿,楼珠用备好的湿巾为谢宝瓒擦干净眼泪,灵安公主的使女在不远处等着,探头探脑,见她们出来,忙招呼,“县主,楼珠妹妹!”
主仆二人快步走了过去,“是公主让你来的?”
“是,公主说县主今日一定会进宫谢恩,让奴婢在这里等着,公主有话要和县主说。”
灵安公主是玉芙宫谦妃娘娘所出,谦妃乃是苗女,当年,苗疆臣服之后,大土司将女儿送进宫来,皇帝封妃后,就只与谦妃同过一次房,之后慑于苗疆传说中的那些手段,连玉芙宫的门槛都不敢靠近。
谦妃也不必去给皇后请安,玉芙宫虽然在皇城的东边靠中心的地带,但却是一个世外桃源。
宫里的人虽然不那么怕灵安公主,但与她相交的却不多。
谢宝瓒去了玉芙宫,谦妃见她来,热情地让人招待她,又给她和灵安腾了地儿,自己去小佛堂念经去了。
“找我有什么事啊?是不是想我了?”谢宝瓒和灵安往榻上一歪,她倾身过去,一副要染指灵安的无赖模样。
“你又来了,楼珠,你还不管管你家主子,你瞧瞧,她都什么样儿了?”
“公主,您就将就着吧,咱们县主才受了一肚子的委屈了,贵妃娘娘在皇上和皇后跟前编排县主,说县主在寻思着找面首呢!”
灵安笑喷了,幸灾乐祸地指着谢宝瓒的额角,“让你天天地贫,不过无风不起浪,这话是如何传出去的啊?”她眼珠子一转,“不会是……”
“你自己”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谢宝瓒用眼神止住了,她拈起了桌上一块栗子糕吃了,嫌弃太甜,皱起眉头,“宫里的御厨怎么回事,这糕点做得越来越难入嘴了,改日我让人给你送一盒子进来,算了,还是你跟着我出去吃吧,省得又闹出我要下毒毒死你的戏码。”
谢宝瓒没有否认,那便是承认了,灵安想到苍雪老和尚为谢宝瓒批的命,顿时心疼不已,将人都挥手退下,揽起她的肩膀,“宝瓒,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在婚姻上迁就罢了。灵安,你对你的苗族表哥是有爱慕之心的,可我没有。”
皇后千秋寿辰的时候,苗疆派了苗王世子杨应梵前来,说是来求婚的,但谢宝瓒总觉得,恐怕没这么简单。
说起杨应梵,灵安公主的脸颊一红,在谢宝瓒的胳膊上轻轻掐了一把,“说你呢,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想不想见一见你表哥?我祖母要带我去护国寺住两天,让谦妃娘娘去找皇后娘娘说一说,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只要出了宫,就能想办法见面。婚前多接触,有了感情,将来去了苗疆,他也能多护着你一些。”
灵安的心头泛酸,她握着谢宝瓒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我去找母妃说一说。”
她明白谢宝瓒为她的一颗心,她见过表哥几面,说喜欢,也不过是少女情怀见到心仪的男子后的初开,真正让她随着这个男子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灵安会害怕,但也知道,这是她别无选择的命运。
“不急,我回头让人进宫来找你要消息就好了。你还没说找我来,是为什么?”
“就想你了,见你一面。哦,对了,昨日,钱妤好进宫来,装作假意遇到了我,就说让我出面,去找安北侯借长公主府后院的桃园,你说好笑不好笑?我跟安北侯很熟吗?还有,我跟她很熟吗?她让我借,我就去借。我就怕她憋了什么坏心思,又找你的麻烦。”
谢宝瓒的眼眸动了动,看来,她喜欢吃长公主府后院的桃儿,又有人惦记上了,她安慰灵安,“你别担心,你也知道,一直以来,但凡想害我的,最后都把自己害了。”
“我不担心,我就是觉得得和你说一声。”
灵安也不傻,她宫里宫外就这一个好朋友,总有人想害谢宝瓒就要从她这里下手,她很好骗的吗?
谢宝瓒的马车从洪武大街上走过,一个陌生的男子上前,请谢宝瓒去平一楼一叙。
谢宝瓒想了想,抿唇笑了,让马车拐到平一楼的后面,她从后门上了楼,被人领到了之前邱桐见她的时候订的包厢,萧凌辰从里面打开了门。
“就知道是你!”谢宝瓒一步跨了进来,她环视一圈,一切都没变,就桌上空空的,不由得笑道,“都想不到请我吃顿饭,回请一下?”
萧凌辰死死克制自己胸口汹涌的情绪,没有克制住,一把将谢宝瓒拥进了怀里,他无声地闭上了眼睛,“县主,不是我传出去的。”
他说完,总算是还有点理智,松开手臂,退后一步。
谢宝瓒看着他,他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之后便是心疼,总算是有那么一抹情绪与梦中的关联起来了,谢宝瓒情不自禁地伸手,萧凌辰以为她要打自己一耳光,想都没想便闭上了眼睛。
谢宝瓒的手便捂住了他的鼻子一下,她轻声道,“睁开眼睛!”
萧凌辰听话地睁开了眼,是一模一样的眼睛,可是,眼里的情绪不同了,懵懂,迷茫,又有些愧疚。
看来,还是不行,谢宝瓒有点后悔,方才在乾元殿,她演戏太投入了,以至于忘了去观察萧凌辰的情绪。
谢宝瓒放下了手,萧凌辰的手指动了动,他还是不敢,方才已经很孟浪了,他从未与女子有何接触,也知道,如果真心要待一个人好,便应当尊重她,绝不能行任何孟浪之事。
更何况,他不仅仅只是想待谢宝瓒好,今日才乾元殿,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他差点忍不住冲过去将她搂进怀里,那一刻,他才知道,为了这个人,他愿意成为她手里的一把刀。
“对不起,请原谅我方才失礼了!”萧凌辰差点语无伦次。
“如果我说我不原谅你,会如何?”
萧凌辰不敢抬头,他抿了抿唇,缓缓地,竟屈膝下去,谢宝瓒的心头像是被什么割了一刀,只觉得眼前这一幕那么熟悉,好似昔日的场景重现,不待她多想,她的手已是快过念头,拉住了萧凌辰,“侯爷!”
萧凌辰半屈身体,如同等待审判的罪犯,谢宝瓒就这么扣着他的肩膀,“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我知道侯爷方才是为了在乾元殿的事难过,我也并没有怀疑侯爷把那话说出去,其实,该道歉的人是我,那些话是我让人放出去的。”
萧凌辰愣住了,他抬起头来,看着谢宝瓒。
如果可以,谢宝瓒是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坦白的,有些事,就算所有人心知肚明,也不能说出来。
这一次,谢宝瓒算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了。
“说起来,是我借了侯爷的东风,如果皇上追究的话,说不定,我还会因此害了侯爷。”
“为什么?”
萧凌辰惊得站起了身子,他个儿比谢宝瓒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看着她,逼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败坏自己的名声?”
谢宝瓒不敢看这双眼睛,充满了悲痛,与梦中的如出一辙,她跌坐在凳子上,侧过身子,“不为什么,宫里有消息出来,说皇上欲把我指给太子,但我不想嫁给太子,便只好出此下策。侯爷放心,只要以后你我不再来往,皇上应是疑心不到侯爷身上。”
萧凌辰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单膝下跪,仰望着她的脸,“宝瓒,你说过,我们是朋友,对朋友,我向来愿意两肋插刀,只要能够帮得到你,我不怕陛下降罪!”
这一瞬间,谢宝瓒的眼眶有些湿润,她的手指头动了动,还是没有伸出手来,而是站起来,背过身去,“我要你两肋插刀做什么?你应当也知道,我在乾元殿不过是在演戏而已,我这人素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就别说哭一场了,侯爷别被我骗了。”
萧凌辰也跟着站起身来,他当然知道她在乾元殿是在演戏,可是,她能演,他却无法克制自己不随着她的哭而悲伤,“我知道了!”
萧凌辰说完,转过了身,慢吞吞地拉开门,他临离开前,依然不舍地扭头看了谢宝瓒一眼,却见谢宝瓒岿然不动,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不为任何人动心,不轻易动心才有资格做谢家的少主,撑起整个谢家。
只是他,依然难免会心疼。
护国寺的老和尚,真是活得年岁太长了一点,用批命这种装神弄鬼的手段害一个少女,死了当下十八层地狱的吧?
头一次,萧凌辰希望这世上的人死了能够得到审判。
门在身后被轻轻地关上,谢宝瓒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了一般,踉跄朝后退去,忙伸手扶住了桌子。
楼珠快步从屏风后走出来,忙一把扶住了谢宝瓒,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这一次是真的着急了,“姑娘,你怎么了?”
她一急,连谢宝瓒才得的爵位都顾不上叫了,忙一把抱起谢宝瓒将她安置在床上,“姑娘,奴婢去把岩大夫叫来。”
“不,不用,让我躺一会儿。”谢宝瓒只觉得胸口疼如刀割,她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去喊大夫!”
萧凌辰还没有走下最后一阶楼梯,就听到身后传来疾步声,扭头一看,见谢宝瓒身边那个身怀绝技的丫鬟三步并作一步地冲了下来,“你们进去服侍姑娘,我去叫岩大夫!”
叫做翠眉的姑娘扔了手里捧着的茶就冲了上去,他想都没想就折身而上,与楼珠迎面而上的时候问道,“姑娘怎么了?”
楼珠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冲了下去,萧凌辰也来不及多问,两步就冲到了包厢门口,他推门进去,一道拳风朝着他的面门袭来,萧凌辰侧身一避,听到里头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锦屏!”
“宝瓒,是我!”
喊过她的名字之后,萧凌辰便不再满足于喊一个空荡荡的爵位名字。
第26章 你当知道我的心思 谢宝……
谢宝瓒扭过头来,一张苍白的脸正好对上了萧凌辰,她轻轻一笑,如同一朵白牡丹绽放在了风雨中,随时都会飘零入泥,萧凌辰情不自禁地冲到了床边,所有的言行已经不受控制了,“宝儿,你怎么了?”
正在给谢宝瓒喂水的翠眉吓得手一抖,碗倾斜,差点洒了谢宝瓒一脸。
“到门口守着去。”谢宝瓒吩咐她,翠眉不敢不从,退了下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头一喜,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离开了。
“我没事,旧疾发作而已。”谢宝瓒挣扎着要起身,被萧凌辰按住了,“你别动,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萧凌辰隔了一层被子按在谢宝瓒的身上,却依然感觉到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地收手,想到自己唤了她什么,萧凌辰又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说不出话来了,半晌,在谢宝瓒幽幽注视的目光下,他找到了自己的舌头,“我会一点医术,要不,我为你把脉吧!”
“我听人说关心则乱,你现在的心跳估计比我的还要快,你把脉把得准吗?”谢宝瓒笑着问道,她枕在枕头上,笑眯眯地看着萧凌辰的这张俊脸,看着他为自己脸红耳赤,看着他为自己拘谨不安,看着他被自己欺负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由得想起,他会是将来逼着赵昭自焚的那个人吗?
他是那个以新帝的身份封自己为“仁孝皇后”,将自己独葬于帝陵之中,并为自己的陵墓赐名的人吗?
自古以来,她大约是头一个拥有独立陵墓的皇后。她不短的人生应当如现在一般活得灿烂,但死得凄凉,也不值得,而令她哀荣的人,是眼前这个男子吗?
谢宝瓒一向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再次抬手遮住了萧凌辰高耸的鼻梁以下的地方,她的脸如此苍白,萧凌辰的心里很不好过,悲痛不自觉地涌了上来,一切都和谢宝瓒梦中的那半张脸不谋而合。
谢宝瓒展颜一笑,松了手,收回来的时候,被萧凌辰想都不想就握在了手里,她的五指冰凉,手腕细得令人心疼,萧凌辰用两手捧着,虔诚至极,做着如此不合礼数的事,却没有半点亵渎之情。
他单单只是在心疼她,担忧她。
谢宝瓒貌若倾城,性情强势,也令她的美极具攻击性,任何一个见着她的男人,无一不对她神魂颠倒,少有不动心的。
便是太子那种在谢宝瓒手里吃过无数亏的,午夜梦回,无人见处,也难免浮想联翩。
萧凌辰却没有,他一双眼坦荡至极,庄严与虔诚,就好似,他捧着的是佛陀的手,珍之重之,令人感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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