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宸
方靖远一路听得赵士程介绍,听他谈吐不俗,亦非寻常男子,倒是颇有几分佩服唐家娘子的眼光和勇气。
俗话说,初嫁由父,再嫁由己。
唐婉被陆家以无子、克夫的名义休弃,哪怕陆游再三争取后给她的是和离书,并将她的嫁妆一并送还,可这种名声在这个年代,别说是外人,就连她自己的亲人族人,都难以接受。
更何况当时她已父母双亡,带着嫁妆归家,面临的是族人的虎视眈眈,若是一着不慎,便会被人骗财骗色,甚至谋财害命。
而事实上,当时她也的确遭遇险境,被一些登徒浪子觊觎,妄图坏了她的名声之后再行强娶。所幸被赵士程撞见,英雄救美之后,惺惺相惜,他便不顾家人劝阻,当即求娶,以正妻之礼堂堂正正迎她入门不说,还立誓永不纳妾。
唐婉被名声所迫,又感于他的真诚,并未隐瞒自己三年无子之事,却不想两人成亲后不到一年,便生下一子,夫妻相敬如宾,本是和美圆满不过,却不想一次偶遇,赵士程本以为让陆游与她相见,成全两人昔日之情,孰料陆游竟在园壁题词,将两人“私情”广传天下。
陆游的诗词脍炙人口,《钗头凤》更是感人至深,以至于传扬出去,人人看到赵士程时,都觉得他头顶发绿,言笑之间,不无暧昧,根本无人在意他和唐婉的感受。
唐婉本就心思细腻,眼见百口莫辩,又愧对夫儿,抑郁之下,竟一病不起。她病逝之后,赵士程便在真际寺为她立了牌位,年年带着儿子前来拜祭,为她祈福求来世再聚,不必经历陆某人的“爱情”,仅有他们一家三口便足矣。
赵士程难得遇见有人肯听诉尽心事,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说起来唏嘘不已,眉眼间对亡妻的怀念情深,毫无作伪之态,比之先前陆游忘形痛哭,更让方靖远触动不已。
“尊夫人所回的词中言道怕人寻问,咽泪装欢,想来并非是怀念旧情,而是人言可畏……”
“那并非内人所作之词,”提及此事,赵士程不由愈发切齿不已,“都是些登徒浪子,闻得陆务观词传天下,便假托内人之名,回信于他。可恨陆务观明知那封信绝非内子所写,却不加解释,令人误会内子对他并未忘情……”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内子……分明就是被他们这般生生逼死,哪里是为那人旧情难忘,可恨我一张笨口拙舌,说不过那些酸腐文人,只能任他们颠倒黑白,而内子蒙冤黄泉……”
“唯有今日,得贤弟一语,赵某当真感激不尽!”
方靖远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流传千古的爱情悲剧里,女方的和词竟然是伪作!其实跳出陆游的粉丝圈,明眼人一看便知,唐婉再嫁七年,都不曾见过陆游,赵士程身为宗室郡王,却对她一心一意,哪怕明知她有克夫无子之名,都不曾纳妾,情深情浅,难道唐婉自己感觉不到?
只是世人吃瓜看戏,都只听自己想信的,风流才子,名士佳人,那才是文人梦寐以求的爱情传奇。而赵士程不过是个中年宗室,才不出众,相貌平平,若没有宗室背景,连背景板都当不上,怎堪与名传天下的陆大诗人相比。
所以哪怕明知唐婉已有夫有子,恩爱圆满,他们亦心怀绮念,那假托她名义伪作唱和之人,就如同后世的那些YY小说,根本枉顾原型人物性格,只管自己感动的情情爱爱,什么“欲笺心事,独语斜阑”,若是唐婉本人收到陆游的信,怕是早就撕得粉碎。
可恨的是他明明可以当面澄清,却偏偏题之于壁,公之于众,才让她根本无法还击,无从辩解。
“待我回去,再痛骂他一番,定要让他亲自来向赵兄和夫人赔罪才是!”方靖远当即向赵士程许诺,“务观本非无情之人,只是多情之人多是非,自恋过度,便自以为是,结果酿成大错,他自己也一直抑郁于心。”
“但错就是错,大丈夫立身于世,岂能枉顾是非,平白陷一个弱女子于此?”
“他若不肯认错,我也会想办法替尊夫人洗清名声……”
“有方贤弟此言,赵某与内子已感激不尽。”赵士程拉着儿子,向他深深一礼,临别之时,还送了他一卷真际寺主持亲笔所抄的《金刚经》,以表谢意。
等方靖远拿着经书回家,随手往书桌上一丢,却从里面飘落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棚桥南丁字巷十号”。
没头没尾的,他有点懵,刚准备放回去,正好进门的辛弃疾眼尖看到,好奇地问道:“元泽打算去棚桥?是买书还是刻版?”
方靖远不禁身子一“震”,低头看着手中这张轻飘飘的字条,想到近来正在找寻的卖题人线索,忽如拨云见日。
看来,做个好人,没错的。
第二十章 流量文豪
辛弃疾虽然不是临安人,但对临安城内的坊市熟悉程度,比方靖远高出何止一倍。
毕竟方靖远在拿回21世纪记忆之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当然,21世纪的他,也是个宅男没跑,只不过后世网络信息发达,数据如海,足不出户便可知晓天下事,吃遍满城鲜。
而在这个年代的他,幼时被父母保护的极好,送进宫伴读后又成了住校生,以至于父母双亡后,险些不能生活自理,勉勉强强保住了母亲留下的这处陪嫁小宅子,被点中探花郎为官后依旧死宅,鲜少出游,尤其对瓦舍勾栏之地,更是避之不及。
而辛弃疾为人豪爽疏朗,无论走到哪里都能交游广阔,加上他文武双全,才貌出众,先前“独闯金营擒叛徒,仗剑枭敌吟长歌”的事迹早已被人编成话本流传在茶楼酒肆的说书人口中,一回临安,就有无数人捧着银子请他填词作诗写话本,若放在后世,堪称一等一的流量作家兼编剧。
故而他一看到方靖远手中字条,立刻就知道是什么地方,跃跃欲试地要跟他一同前往。
“棚桥一带是临安最大的书市,里面不少刻印作坊的老板都与我相识,元泽若是想找什么人,随我去便可。”辛弃疾身形高大,拍着胸脯保证,“坊市间鱼龙混杂,跟那些人打交道,元泽怕是不如我方便……”
“那就有劳幼安兄了!”方靖远见他如此积极,也没想拒绝,“只是务观兄那边,不知情况如何?待去过棚桥后,幼安兄再陪我同去陆家探视,可好?”
“好,有何不可?”辛弃疾兴致勃勃地说道:“棚桥在御街中段,那一片有不少作坊,我前两天还让人寻摸着找几间铺子盘下来做个营生,总不能浪费了你那些宝贝,说好了,给你算两股,也不用你费心,等着回头分钱就行……”
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辛大佬就这么拍板决定了两人未来的商业合作项目,方靖远虽然有些无语,却并未拒绝。
毕竟,他只是个研究型的理科学术宅男,除了站在巨人肩膀上学得的知识外,并没有比时人更强的金手指,尤其是面前这位大佬,不光是一代文豪,还是一代富豪,若是当真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方靖远肯定是被碾压的那个。
更何况,经商之事,劳心费力,方靖远本就不愿去做,能靠知识躺赢的人生,它不香吗?
到了棚桥,方靖远才知道辛弃疾口中刚盘下的“几个”铺子有多大。
一间在御街当中的茶楼,与后世的一般茶馆不同,这茶楼也是瓦肆,跟前日晚上去的酒楼有几分相仿之处,一层搭有表演的戏台,周围是闲坐,二楼三楼则是一圈曲栏环绕红槛间隔的雅间,这间茶楼虽比不上莲花楼那种可容纳近千人的大瓦子,却也足够同时接待数百名茶客。
只是这会儿刚被顶下来的茶楼冷冷清清,远不及对面几间锣鼓喧天,彩声不断,连掌柜的都是一副低眉搭眼有气无力的模样。
辛弃疾反而并不在意眼下生意的好坏,随口问了几句,打发他们收拾好了办交接,就带着方靖远穿堂过院,走后门去了丁字巷。
“你前几日在贡院露过相,认得你的人不少,棚桥这边的读书人最多,近几日都在说乡试泄题的事儿,走前面怕是什么都问不到,我带你走这边,保管你能找到想找的人。”
方靖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位大佬看起来豪迈粗犷,实则心细如发,难怪上马能领军作战,提笔能挥毫春秋,能得到他的青眼和帮助,真是比什么金手指都好用。
连他自己都忽略了的细节,大佬都能注意到,这或许就是一直当公众人物的自觉性,他就完全没有。
若非辛弃疾在前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只怕早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方靖远忍不住摸摸鼻子,人长得太好太显眼,有时候的确很难泯然于众,可眼下他要做的事,还真不能太高调,缺少刑侦思路和敏锐度的宅男,果然不适合做柯南。
棚桥一带,书坊鳞次栉比,整条街的空气中都带着股墨香气息,哪怕是目不识丁的人走在此处,亦是循规蹈矩,不敢放肆吆喝,仿佛生怕惊动了街上的士子,招来那些清高酸儒的唾骂。
如今临安府的乡试虽已放榜,可如今时至九月,明年一开春就有会试春闱,加上此科乃是新君恩科,录取的进士人数远超一般年月,若是等到年后再来,只怕连最便宜的客栈大通铺都未必能寻到位置。
候考的士子多了,这书坊的生意就跟着水涨船高,从四书五经到程文时卷,话本传奇,几乎从任何一间书坊里出来的人,都没有空着手的。
可也有些人从书坊里出来时,面色微红,眼神闪烁,遮遮掩掩地藏着自己手里的书卷,那种神色,方靖远仿佛看到了后世在科技市场买特别定制盗版碟的那些宅男们,从古至今,有些本性真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模一样。
“九号,十一号……”他们走的是后巷,方靖远正看着热闹,辛弃疾已找到了目标,“咦?这个十号,在那条死胡同里,跟我来!”
他领路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给身后的随从打了个手势,那些原本遥遥跟在后面的随从立刻散开,隐入各处。
方靖远原本就一个门房一个小厮,平时出入并未有人随侍身边,而辛弃疾却不同,他是从江北一路杀回江南来的,虽然天平军在耿京死后已然溃散,他手下也不过百十人,但将兵权交回朝廷之后,他还是保留了一部分不愿离开的老兵以家丁的名义跟在身边。
这也是他为何急于从商的原因之一,哪怕辛家累世豪门,再多资产,南下之后,要养这么多背井离乡的人,还要稳住自己的势力,每天一睁眼的开销就是个令人头疼的数字。
然而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在手,又拉了方靖远入股,他才有底气在临安经商。
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临安又是皇城所在,其中关系盘根错节,随便路上碰到个人,就比他的官阶要大,若是没有靠得住的关系,哪怕盘下铺子,也很难做得起来。而方靖远不光是有技术有脑子,还有新帝做靠山,偏偏又跟宗族闹翻独立出来,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专门送给他的最佳拍档。
这样的合伙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辛弃疾自然要想他所想,急他所急,从看到那张字条开始,就安排人手过来帮忙,这一路上看似逍遥游逛,实则早已布置停当,就等正主儿驾到。
丁字巷十号的门房藏在一条暗巷中,前街上的两间门头正好是九号十一号,寻常人若是不注意,压根看不到里面还藏着一间,黑漆漆的大门紧闭着,全然不似其他作坊开门迎客的模样。
不等方靖远开口,辛弃疾已大步上前,咣咣咣敲起门来,“开门!”
里面的人被他这炸雷般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只听得乒乒乓乓之声响起,他也不等人开门,直接抬脚一踹,将门栓生生踹断,破门而入。
方靖远急忙跟上,也顾不得说他这般莽撞的举动是否打草惊蛇,进去一眼看到几个穿着短打的工人慌慌张张地推翻了版架,点起火盆,将旁边印好的纸张往火盆里扔,就知道这歪打正着,还真没做错。
“先救火!看他们烧的是什么!”
方靖远拉住辛弃疾,刚喊了两声,就见房后墙头忽地跳进几个人来,其中一人抬手拎起屋檐下的水缸扔过去,偌大的水缸在半空里炸裂开来,哗啦啦整缸水倾泻而下,瞬间将火盆浇灭不说,那几个工人也被浇成了落汤鸡。
“哈哈,”辛弃疾朗声大笑,“若是让你们这几个小贼在我面前做成手脚,岂不是坏了我的名头!”
“你……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民宅,可知这里的东家是谁?!”一个明显是领头的工人色厉内荏地叫道:“若是我等告官,定让你们先吃上一百杀威棍……”
“那你就告吧!”方靖远走到他们面前,抬手捡起几张被淋湿了的纸页,只看了几眼,就眯起眼来,将那些纸都收拢在一堆,用大张的油纸盖了起来,“最好是连你们东家一起喊上,也省得我再多跑一趟了。”
“你不怕……”那工人大吃一惊,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忽地冷汗就下来了,“你是方探花!”
他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跑,可辛弃疾早已让人将此处包围,莫说偌大个人,就连个耗子这会儿也休想跑得出去。
这人没跑出几步就被人一脚踹飞回来,辛弃疾抬脚将他踩住,按着在地上摩擦了一番,方才冷笑道:“你既然晓得他是方探花,就老老实实招出你家主子,省得还要劳动我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人眼中流露出绝望之色,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猛然一合嘴,狠狠咬下去。
“糟!”辛弃疾还没来得及拦下,再捏开他的嘴卸下下巴时,那人嘴里已是一团血肉模糊,呜呜地怪叫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一章 活字印刷
那工头咬舌封口,就是怕自己受刑不住,说出些不能说的来。
辛弃疾也没辙,往个废人身上撒气也不是他的作风,干脆让人把他和其他几个工人一起送去大理寺,自己留下来跟方靖远一起善后。
相比那些被带走的人,方靖远更在意的是先前被他们撞翻的架子,或者说,架子上晒着的字模。
那木架分三层,每层上面放着一张铁板,铁板已被清洗干净,依然带着浓稠的松香气味。在铁板上堆着数百个独字“印章”,皆是用橡木刻成,字面上还沾着未曾洗净的墨迹,正是先前方靖远收拾了的那些纸张上刻印的内容。
虽然一百多年前的杭州印刷工毕昇已经制造出泥活字,改进了印刷术,但到了方靖远所在的这个时代,依旧以雕版印刷为主,活字印刷非常少见,他原本怀疑记载的真实性,直至此时亲眼看到实物,一时见猎心喜,挨个拿起来摆弄翻看,连此行真正的目的都差点忘了。
“这是《竹书纪年》,”辛弃疾看了几眼,比他更为惊讶,“朝廷命令禁止传播的伪作,竟然还有人敢印?”
方靖远挑了挑眉,嗤笑一声,“一般人是不敢,但只要有用,总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虽然不清楚《竹书纪年》是什么样的“禁书”,但刚才翻到的那一页,他只看了一行字:“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后面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出自宫里那位的意思。
当初金兵南渡,完颜亮号称投鞭断流,要以临安为陪都,享尽江南繁华富庶,大敌当前,高宗眼看无将可点,纵使后悔当初冤杀岳飞也晚了,这才忙不迭地立了赵昚为太子,借口身体不适要禅让于他。
可谁能想到,他刚得了禅让美名,又不必承担抗敌之责,一介书生的虞允文竟然在采石矶守住江口,完颜亮死于乱军之中,金国闹起了内乱,一时间无力南征,竟让赵昚“白捡”了个帝位。
缓过劲来的赵构,眼看着已成定局,哪怕当了太上皇,心里仍是不自在,名义上是退位禅让,可实际上还是总想着把揽大权,宣扬孝道的首要一点,就是要赵昚对他既“孝”且“顺”,不可违逆。
可赵昚也不是那等甘当愚孝傀儡的傻子,双方博弈之下,这次临安府乡试就成了战场之一。
争夺人才民心,制造舆论风向,千年前的老祖宗们,玩得一点儿也不比信息时代差。
他略略一提,辛弃疾立刻明白过来,当即将那些印好的书页收拾好打包,又里里外外搜捡了一遍,确认再无遗漏,方才松了口气。
“这事儿……可有点麻烦!”
他刚回到临安,虽荣耀加身,载誉而归,然而高宗给他的官制不过七品,既无实职,亦无兵权,显然并没有打算再用他北伐,他心心念念的收服故土,拯救乡民的壮志,就这么一天天消磨在等待吏部任命上。
如今两帝博弈,他这样的身份夹在当中,只有当炮灰的份。
可方靖远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保皇党,他才拉了人入股,现在看到危险就退,似乎也太没义气……
方靖远却压根没放在心上,只是小心翼翼地捡起几支木活字,拂去上面沾着的灰尘,轻笑道:“这木活字易损,印起来也没那么方便,既然要印,当然该弄点结实耐用的……”
“这你也会?”辛弃疾不禁愕然,上下打量着他,还真有些看不懂这位探花郎了。明明传闻中的方探花虽然有才,但并非以才华著称,甚至连会试都是蒙荫直接参加锁厅试,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他完全是靠脸进了三甲,夺得探花名号。
可那些俗人如何知道,方探花或许做不出风流旖旎的诗词歌赋,一双巧手却能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器物,若是得用之处,便是利国利民的大杀器,比那些无用的诗词吟唱,歌舞升平,不知高出多少去。
方靖远从作坊里搜刮出几个用来装活字的木箱,把那些还未晾干的活字和托板框架全都装了进去,从手稿到印好的印坏的半成品一个都没放过,统统装了起来。他和辛弃疾知道其中关节,也不敢假手于人,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等他们收拾好了,大理寺那边也终于来人了,只不过除了大理寺的人之外,还多了个方靖远的熟人。
“慕侍卫,是官家派你来的?”方靖远有些心疼地看看自己刚收拾好的活字印刷套装,看到慕峥带来的人,就知道这些东西没法私吞了,“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把这些带回去先给官家过目,需要提交大理寺分出来给他们,这些印刷器具先给我玩……研究几日……”
“方大人,你还是亲自跟官家说吧!”慕峥说话时面无表情,原本生得极为俊朗的面容生生被他的面瘫表情拉低一半的颜值,“官家有令,请方大人和辛大人一同入宫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