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里做考官 第11章

作者:辛宸 标签: 朝堂之上 科举 爽文 穿越重生

  “又进宫啊……”方靖远无奈地长叹,回头满怀歉疚地望向辛弃疾,“幼安兄,是我连累你了。若是官家问起,你只说是我让你作陪,其他一概不知便可。”

  辛弃疾有些无语地看看他又看看慕峥,他也曾见过这位御前侍卫统领,是新帝真正的亲信,方靖远当着他的面这般说话,显然跟官家的关系也绝非寻常,一般人钻破头想要面圣在官家跟前露个脸,到了方靖远这里却成了避之不及的苦差事。

  他哪里怕被连累,想要谢都来不及。

  那些个装腔作势摆着架子拿捏他们这些归正官的吏部员外郎,说他们连吏部侍郎都不够资格拜见,谁能想到今日他竟然有机会直接面圣?

  那些人想不到,辛弃疾自己也觉得有些恍惚,直到跟着方靖远和慕峥一路从棚桥经御街进了皇城。

  南宋皇宫方靖远不是第一次来,却每次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临安的街市繁华,商肆林立,酒旗满城招摇,可皇城却只占了南城一隅之地,论起面积,莫说跟盛唐时的长安,明清时的北京,六朝古都的金陵相比,就连东都洛阳的行宫都比不上。

  可它背靠凤凰山,面朝西湖,即可看钱塘潮起潮落,亦可望人间烟火市井百态,没有一般皇城高高在上的清冷奢华,反而多了种更接地气的味道。

  后世的康熙乾隆几下江南就把自己当亲民模范吹上了天,可在他们眼里百官和百姓都是脚下的奴才。

  而大宋虽有万般不足,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藏富于民,甚至可以让女子保有私产,对平民来说,赵构到赵昚的统治期间,是他们难得安生的一段日子,所以才能有临安如今的繁华盛况。

  皇城里也不似明清皇宫那般开阔大气,因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宫室楼阁掩映在山石树木之间,反倒有种移步换景的皇家园林风范,尤其在这重阳时节,层林尽染,万菊吐蕊,处处美景,看得辛弃疾忍不住意兴纷发,恨不能立刻就提笔挥毫,一抒胸臆。

  “蓬莱枉觅瑶池路,不道人间有幔亭。玉女峰前一棹歌,烟鬟雾髻动清波……”

  “若在此中常住,当真有若仙境,如此逍遥,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方靖远却摇头一笑,说道:“到了官家面前,可别提神仙二字。”

  “为何?”辛弃疾有些不解,对于人间帝王而言,世间荣华富贵已臻极致,求得不就是神仙逍遥,长生不老么?

  慕峥见方靖远笑得促狭,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提醒辛弃疾说道,“上皇近日请了几位道长入宫,请谈论道,若是得了辛大人的青词……怕是要留大人在宫中住上一阵子……”

  “咳咳!”辛弃疾听得差点呛着自己,连咳了几声,用力拍拍胸口,安抚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心脏,连连摇头说道:“下官不擅谈玄论道,若是胡言乱语,反倒坏了上皇的心境,还是不见为好。”

  方靖远意味深长地笑着点点头,“说得不错,以辛兄的志向,当金戈铁马,踏破黄龙,杀气太重,自然不适合道门。”

  “那谁适合道门呢?”赵昚遥遥听得他们说话,从旁边的假山后转了出来,惊得几人连忙向他行礼。

  “微臣方靖远/辛弃疾,参见皇上……”

  “两位卿家免礼,你们可知朕召你们来,所为何事?”

  赵昚方才听到辛弃疾吟诗被方靖远打趣,忍不住提前现身,没在宫内正襟危坐之时,他说话时的神情也活泛了许多,倒不是平日那般严正肃厉。

  “微臣愚昧,不敢妄自揣测圣意,还请皇上明示。”方靖远压根懒得去猜,跟皇上斗心眼,猜对猜错都是事儿,还不如直接装傻,让他自己说出来。

  赵昚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轻哼了一声,说道:“朕还以为你素来敬仰岳元帅,为其昭雪平冤,追封加官之事当遂你愿……如今看来,还是由辛卿家去更为妥当!”

  “啊?!”这下,方靖远当真追悔莫及了。

  就连辛弃疾也听得动容不已,当即拜倒在地,“能为岳元帅昭雪平冤,微臣三生有幸,哪怕赴汤蹈火,定不负皇上所托!”

  (╯‵□′)╯︵┻━┻

  方靖远差点咬碎了后槽牙,好你个辛幼安,抢我美差,真是引狼入室,交友不慎啊!

第二十二章 幕后交易

  与偶像……失之交臂是什么感觉?

  像是拉着朋友陪自己去参加海选,结果朋友选上了自己落选了;像是明明拿到了中头奖的彩票,却随手给了身边的“朋友”,开奖那一刻,扎心,错亿……想要时光倒流,想要掐死那个嘴瓢的自己……方靖远欲哭无泪,无比幽怨地看着赵昚。

  “皇上,不知微臣可否同去?”

  赵昚忍着笑,摇头,“不可。”然后补充了一句,“朕另有重任要给你……”

  “微臣跟辛大人换换不行吗?”方靖远恨得咬牙切齿,有种被坑了的感觉,忍不住又瞪了眼辛弃疾,用“恶狠狠”威胁加“利诱”的眼神,让他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然而赵昚依然没有改变主意,“若是平常时候,谁去都行。可眼下……谁去都行,除了你。”说罢,冲辛弃疾摆摆手,“辛爱卿随慕统领去拿了诏书,收拾一下,明日便去传召吧!”

  “臣遵旨!”辛弃疾满心欢喜,都顾不上同情方靖远,也彻底无视后者哀怨的眼神,兴冲冲地跟着慕峥退下。他很清楚,这个差事是跟着方靖远捡来的,如今皇帝要留下方靖远,无论什么事,都不是他能问的。

  等他们都退下了,赵昚方才叹了口气,露出几分疲惫之色,似笑非笑地看着方靖远,“你就那么想去宣召岳家人?若朕记得不错,岳家人被流放时,你尚未出生吧?你们方家,也不曾与他们有过关系,为何你对此事如此上心?”

  因为那是我偶像,迷弟的心理,皇上你永远不懂。

  方靖远腹诽了一番,口中却说道:“让微臣上心的不是岳家,而是皇上。皇上手中一日无用之将,天下便岌岌可危。无论是千金买骨,还是安内攘外,都少不了如同岳元帅这般忠君爱国之士啊!”

  赵昚听得颇为感动,长叹道:“元泽果然深知朕心,可惜岳家被流放至南蛮之地,离京数千里之遥,如今路上盗匪丛生,你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次还替朕得罪了不少人,若是让你出去,朕如何能放心得下?”

  “那辛弃疾能只带不足百余人,穿越金兵重重防线,是真正杀出来的血路,有他此去传召,你当可放心才对。”

  他如此一说,方靖远不得不点头。事实证明,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如今还真是手无缚鸡之力,远比不得辛大佬。从去那家黑作坊就可以看出,若是没有辛大佬,他不但找不到东西,还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这个世界,并非他想象的那么平和安宁,反而是到处充满了危险和杀机,对他这样的“弱”者格外不友好。

  “谢皇上替微臣着想,今日微臣正好找到些东西,或许皇上能用得着。”对不能亲自去接回岳家人这事方靖远认命了,愈发想搞点事出来弄个自己能用的武器,免得动辄被人嗤笑,在他看来,那些人叫方探花时的口气,跟叫小白脸没差。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枪杆子里面连政权都能出了,给他撑个门面想来也是小事一桩。

  “竹书纪年?”赵昚也听闻过这本大名鼎鼎的“禁书”,还曾经偷偷跟方靖远一起翻阅过手抄残本,却没想到查抄来的黑作坊里竟然在刊印这本书,其中字数虽然不多,却完全动摇了儒家视之为根本的史记记载,那些众人称颂的三皇五帝,祥和温情的禅让制下,竟是那般不堪的阴谋欺诈,血腥手段。

  偏偏赵构在传位禅让给他时,就尊崇的是古礼,自比尧舜,这书一旦传出去,等于彻底否认了赵昚继位的正统。

  赵昚的脸色黑沉沉的,眼神亦深不见底,“看来父皇的消息仍是比朕灵通得多。你前脚抄了书坊,朕就收到了父皇批复的奏折,准许以父皇之名,替岳元帅昭雪洗冤,追封谥号为武穆……原来是怕朕看到这些东西,会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方靖远心里咯噔一下,他出门时连自己院里的小厮都没说去哪儿,辛弃疾的人当时就封了那家黑作坊,这样还传出消息,可见那里仍有他们疏忽了的眼线,或是在大理寺那边,他们押送人过去,就有人通知太上皇,显然那位在朝堂各部的控制力,并没有因为退位而减弱多少。

  而且看起来,金兵已退,暂无外患之忧,那位就又忍不住,想要用这些东西来控制,甚至逼退赵昚,夺回皇位。反正对他来说,再换个嗣子当太子,他便又可以重掌天下几十年,做太上皇,哪如做殿上皇来得舒心啊。

  有这么一位在上面压着,赵昚这皇帝,真是不好当啊。

  “那皇上打算如何应对?”

  “应对?”赵昚看着他,忽地一笑,说道:“你上次说的不错,光开恩科文举还不够,这武举要开,学院要办,国子监的学生们,也得好生用起来。”

  “那些被金贼吓破了胆的老朽已不足用,正好起用些有胆有识的少年,你不是说,少年强则国强,诗虽然做得不通,这意思却是没错的。”

  “咳咳,那诗不是我作的,是我听旁人说起,偶尔记下那么两句,”方靖远急忙解释,本就没几分墨水在肚里,偶尔冒出来几句若被人当真,那顶文抄公的帽子他可戴不起,“那皇上打算何时开武举呢?上皇那边,可会应允?”

  一个临安府乡试,都闹出那么些个没完没了的幺蛾子,哪怕明知主谋是谁,偏偏碍于孝道碍于身份,只能揪着下面那些喽啰杀鸡儆猴。

  而武举则不同,本身能参加武举的考生,就已经有了功名,或是蒙荫的功勋子弟,或是身负战功的士兵,只要能考上武进士,最低也是七品的官职,跟辛弃疾从北方带兵杀回来归正获得的加恩一样,是多少普通士兵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正品官职。

  这每一个考生,都是一股势力,而每一个被录取的进士,都是天子门生,成为当今天子最直接的掌控力。

  赵昚使唤不动那些口口声声秉承圣意,尊崇孝道的老臣,要扶植起属于自己的力量,那太上皇,能忍得住?

  “忍不住,也得忍。”赵昚难得展颜一笑,狭长的丹凤眼笑起来有种别样的味道,“朕在请太上皇恩准为岳元帅平反之时,曾提及开武举恩科之事,上皇……一并准了,元泽你这就替朕拟旨,尽快昭告天下……”

  “明白!还得让大家都知道,这是太上皇后悔当初误信奸佞之臣,冤杀了岳元帅,以至国无良将,如今广招贤才猛将,是要我大宋中兴之举!”

  方靖远会意地笑道:“说起来,我还正好得了件宝贝,以后用这东西印起报纸……邸报来,效率可比雕版印刷高的多。”

  “什么宝贝?从哪里得来的?”赵昚好奇地问道:“还不拿来让朕瞧瞧。”

  方靖远指指慕峥带人抬进来的几个大箱子,说道:“都在里面了,还要劳烦皇上传个口谕,让大内工坊的能工巧匠先帮我熔些青铜做字模,把这活字印刷套装工具弄齐活了,下一步就好走了。”

  “对了,皇上,我这边要盯着做字模和印刷机,这写诏书的事,是不是也另请高明?省得我写出来不伦不类,无法体现皇上您的雄才大略……”

  “我看你是想偷懒吧!”赵昚看了眼箱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他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领着御前制诰的俸禄,什么事都推给别人?”

  “皇上前几日不还说张大人的文章做得好,要我好生学习吗?”方靖远毫不在意地说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皇上知人善用,当然要用人之所长。微臣虽没有亲笔替皇上制诰,但这活字印刷机做好了,一日便可印出千百份邸报送传天下,这功劳也不算小吧?”

  “不算小!没见过你这等还敢跟朕讨价还价的!”赵昚忍不住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头,“以前也没见你斤斤计较如此会算账的,怎么当了回考官,就转了性子?”

  呵呵,这可不是转了性子,是换了瓤子。只是这事大可不必跟他坦白,方靖远一本正经地说道:“昔日微臣只是皇上身边伴读,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如今知道皇上如此辛苦操劳,自然要多花些心思,想办法替皇上分忧。”

  “说得好听!”赵昚笑了起来,就算明知道是彩虹屁,可有人这么哄着说着,谁不舒服?

  他指着那箱《竹书纪年》的半成品纸页,说道:“既然要替朕分忧,那就想想,如何能防止这些东西传出去,引起混乱。”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加上有那位的手笔,堵是堵不住的。”

  方靖远眼珠一转,想起今日辛弃疾带他去的那家茶舍瓦子,灵机一动,“堵不如疏,既然早晚都要传出去,与其等着别有用心之人传谣,倒不如主动出击。先入为主,到时候就算有新版本,别人也未必肯信。”

  “哦?主动出击?那你打算怎么传,如何先入为主?”

  方靖远干咳了两声,“这种文人雅士的事,自然要交给最合适的人去做……皇上放心,我会替您找人,保您满意!”

第二十三章 下里巴人

  两位皇帝的幕后交易内容究竟如何,方靖远并不在意。

  因为一切的妥协,都不过是暂时的。

  一时的退步都是为了酝酿更有力的还击,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他们的位置决定了这场棋局不可能以和局告终。

  只要赵构还要面子,就不会那么快撕破脸,可赵昚的底子太薄,可用人手太少,眼下才真真是求贤若渴,迫在眉睫。

  对方出手就是《竹书纪年》这种传奇“神书”,皮里阳秋,指桑骂槐,依然端着阳春白雪的范儿。

  方靖远干脆就走人民路线,领了皇帝手令,便直接去殿前司找钧容直霍千钧。

  这钧容直相当于大宋的军乐队,而钧容直就是负责军乐队的武官,别的不说,从勋贵世家里选来能进殿前司镀金的子弟,都是先看脸看身材,万里挑一选出来的,个顶个的身高腿长姿容俊美,皇帝带出去随驾时就是大宋的门面。

  霍家亦是老牌勋贵,当年跟赵匡胤一起打江山的兄弟,杯酒释兵权后就乐得当个富家翁,不管是生于太平还是为了避嫌,养出来的子弟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弓马刀剑同样也没放下,才能在靖康之变中保住一线血脉随赵构南下,族中子弟有不少在御林军和殿前司任职的,霍千钧就是其中出了名的一位。

  因为他不光是爱玩,还会玩,把个军乐队的地盘快当成桃园之地,整日里带着一群勋贵子弟混迹各大瓦肆舍子,堪称临安城里的“戏霸”之一。

  大宋从开国以来,重文轻武,又有皇帝亲自书写《劝学诗》来招揽人才,开办社学,百年间文运日盛,人才济济,虽然边关处处缺武将,可市井之中真是遍地人才。

  连大才子柳永都“奉旨填词”,半生飘零在市井烟花之中,更不用说那些因怀才不遇而另起一行的。

  早在汴京瓦市当红年代,就有以讲《孟子书》而出名的张廷叟,还有讲史的孙宽孙十五李孝详等人,说书的杨中立贾九张十一等人,都是以史书和演义、传奇为本,在瓦肆中同属“说话”一科,再加上小杂剧、傀儡戏、皮影纸影戏、乔影戏等等,虽然没有后世的昆曲京剧,可在市井瓦舍中从早到晚各种曲艺表演轮番上阵,其精彩程度完全不亚于后世的各种晚会现场。

  要从这里找合适的人,就没有霍家小爷不认识的。

  只不过,霍千钧和方靖远不但是旧识,还有几分亲缘关系,也算是表兄弟,只不过从小到大,两人之间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只是后来因为选伴读的事儿翻脸,几乎成了死对头。

  方家要往祖上数个十几辈,还是有几个人物的,跟霍家也算是有点交情,只是后来没落得快,好容易出了几个上进的子弟,又在靖康之难中死的死残的残,到方靖远父亲那一代,在朝堂中就只剩下方父云逸一枝独秀,饶是如此,能娶到霍家旁支的嫡女,也算是高攀。

  方靖远当初能得到赵昚伴读的竞选名额,除了方云逸的翰林身份加成之外,也有霍家的助力。

  霍家在靖康之变中也折损了不少精英子弟,这几代亦是一代不如一代,所以除了扶持族中子弟外,对旁支和亲戚家有出息的子弟都大加扶持,当时皇家选伴读,光是霍家里里外外就出了十来个小娃儿。

  可那时六七岁的小孩就算教养再严格,能懂多少?在家人的督促下,争夺起伴读名额来,还不懂玩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就是干脆直白的动手,不服就干,打到服为止。

  出身勋贵的霍家子弟当然比书香门第的方家要给力的多,方靖远起初跟着霍家子弟也沾了不少便宜,幼年时的他生的更为精致可爱,被人团团保护,一点亏都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