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宸
霍小小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你想去送死,去便是了,我不会拦着你。我会替你压阵,也省得你兵败之后,没人给你收尸!”
“我看你还是留着力气给你那个哥哥收尸吧!”徒单习烈闻言愈发难忍,“那些宋人不过是仗着火器之利,只要我们冲到阵前,他们又能如何?”
“儿郎们,上马!操刀,跟我冲——”
他策马而去,只留下了十来个侍卫守着霍小小,是保护,也是监视。
霍小小看着他带着数千铁骑朝着沂州城冲去,眼神暗了暗,面上的表情却依旧冷漠无情,似乎任何人,任何事,都已经无法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一个侍卫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问道:“公主,我们就在此等候将军吗?”
“是啊,”霍小小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他既然让我替他压阵,我们就在这里看着,看看将军如何能夺下沂州城。”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却有种别样的魅力,而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子,都有着完颜家典型的相貌特征,只是更精致一些。那侍卫也曾见过其他几位公主,却从未见过一个与完颜雍如此相似的,更不用说她身上浑然天成般的气势,一改先前传闻中那个又丑又胆小的疤面女模样,成为一个真正的金国公主,高贵大方,傲气凛然,如同雪山上的冰莲一般,娇艳无筹,却又高不可攀。
“属下遵命……”侍卫们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从皇帝陛下回信开始,这个曾经救出他们将军的女子,就摇身一变,从敌人变成了自己人,还是高高在上的那种,先前他们有再多的怀疑和排斥,但经过这十来天的闪电战和扫荡,到了此刻,都对她心服口服,甚至都有些觉得自家将军太操之过急,说不定稳一稳,公主殿下还能想出更多的办法来攻打沂州。
毕竟,就算在金军之内,如此体恤下属珍惜他们性命的,也只有这位半道认回来的公主,其余的任何一位将军,都不会将普通士兵的生死看在眼里。
徒单习烈其实也没有打算直接用人命去攻城,那样的损失太大,他也耗不起。这些日子的胜利都是靠他们避开宋军大部队,以多胜少,倚强凌弱而得来的,真正对上辛弃疾的亲军时,他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损伤。
他只带了自己的亲卫铁骑,这几千人马都是他部族内的精兵,若不是为了借霍小小之力更进一步,他也不会如此冒险行事。
如今眼看要大功告成之际,却因为霍千钧的一支援兵而退却,如何甘心。
当初在海州他本想借霍小小之手行刺方靖远,那万金悬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若是能拿到方靖远的人头,他就不必在死守着济南府这四面起火的地方,可以回燕京为官。可惜海州防守严密,耳目众多,他带去的人都被岳璃杀得杀伤得伤,若不是霍小小他也栽在了哪里。
现在就差一步,拿下沂州城,带霍小小回京,他就可以再向上一步。
徒单家族的能否换个地方,就要看他的了。
“金兵来了!”
听到马蹄声如奔雷般响起,还在城墙下排队的难民回头一看,就看到天边一片黄土飞扬,黑压压的铁骑疾驰而来,城下的百姓吓得魂飞魄散,都朝着城门处跑了过去,哭天喊地,谁也顾不得谁。
可他们都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沂州守军更不可能打开城门了。
否则城门一开,金兵铁骑追着他们冲进城去,那进城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天啊,老天爷这是要赶尽杀绝了我们吗?”
一些百姓绝望地干脆跪倒在地上,手无寸铁的他们,等到金兵铁骑过来,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就会被踩踏成泥或者当成瓜菜一般砍杀殆尽。
“放箭!——”
“开炮!——”
城楼上忽地传出两个声音,刚劲浑厚,沉稳有力,随着这两声令下,城头上猛然响起几声巨响,一排排长箭和斗大的石球朝着疾驰而来的金兵铁骑飞去。
那些金国铁骑先前一直在城外骚扰,辛弃疾顶多让士兵们放箭驱逐,尽管在城墙上占有优势,可射程同样有限,毕竟大宋士兵的臂力和弓箭尚比不上金兵铁骑。徒单习烈本想控制在宋军的射程外,先以飞骑射箭收割一批难民,看宋军肯不肯开城门放人。若是不肯,他们就直冲过去,顶多扛过宋军一轮箭阵,以他们的马速就可以抵达城墙之下,到时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屠戮这些难民,看他们还能否忍住。
战争,原本就比得是谁更能狠下心,谁更能杀人。
可徒单习烈没想到,原本最多三百步射程的宋军,这次突然放出的是大杀伤性的远程床弩,一排十八支箭,一架床弩就可以同时射出两排三十六支箭,城头上他们不知藏了多少架这种可怕的重弩,眼看着那比寻常箭支更粗更长的弩箭疾射而来,哪怕到五百步外丝毫不见减弱时,他方知上当。
先前的示弱和隐忍,都是为了此刻的屠戮吗?
“分散!快闪!——”
可是已经晚了,那一排排利箭,犹如割韭菜的镰刀一般,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那箭势之猛,甚至能穿透人的身体,有的撞在后面的马和战士身上,有的则直接翻下去被钉死在地上。
只有在侧翼箭矢范围之外的人幸免于难,可听到徒单习烈的命令,也不敢再向前冲,只能分散朝两边奔逃。
而后面那些骑兵则忙不迭地勒马后撤,可还是有些收势不及的撞上了前面倒下的人马,或踩踏或跟着翻到,乱成一团。
正值此时,后面飞来的石炮刚刚好抵达。这些石块大小不一,大如斗,小如卵,从城墙上被石炮射出,虽然没有弓弩那般穿透性的杀伤力,可这些都是经过处理的石块,砸入骑兵阵中,落地开花,正好迸裂开的碎石都打在了马匹的腹下,那是这些战马毫无防护最薄弱的部位,一旦被击中,都痛得人立而起,将马背上的骑士都跟着掀了下去。
“撤!——快撤!——后撤!——”
徒单习烈目次欲裂,哪里想到辛弃疾竟然藏了这么一手,那些在城下嗷嗷待哺的难民原本是他给辛弃疾出的难题,如今却变成了辛弃疾留给他的诱饵,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故技重施之时,就已经注定了这次的失败。
“哪里逃!——”
徒单习烈调转马头,正准备逃走,却忽然听到一侧传来一人的厉喝声,下意识地向下一趴,几乎贴在马背上,一支利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走了他的一绺头发不说,后脑勺上还火辣辣地疼,用手一抹都是一把血。
他心有余悸地朝着利箭飞来的方向一看,竟是一队宋军的骑兵,打着“霍”字大旗,为首的那人刚刚将弓箭挂回马鞍侧钩,有提起一把丈八长戬,朝着他这边直冲过来,一路上所遇到的金兵,不是被他挑翻或劈落马下,就是被他身边的两个刀手斩落马下,一队人呈三角箭头阵型,直冲入金兵阵中,那些金兵被先前的箭雨和飞石射得乱了阵脚,一时间竟无人能挡。
“霍千钧!”
徒单习烈恨得直咬牙,正准备上前迎战,却被身边的亲卫拦下,“将军,眼下敌众我寡,不能力敌,我们在此断后,请将军带人先撤!”
“请将军先撤!”
“不要放走了那条金狗!”
霍千钧一直盯着他这边,他早就忍了一肚子的火气,先前从千里镜中,就看到这厮竟然和霍小小在一起,想必那个被霍小小从岳璃手下就走的金国贵族就是他了,捡了条命回去,竟然还有胆子来扫荡山东的地界,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他就非要杀了这条疯狗不可。
那些金兵在起初的慌乱过后,除了失去战马和倒地不起的,都汇聚在了一起,挡在了徒单习烈身前,哪怕霍千钧他们气势汹汹地杀来,杀了一拨又有一拨涌上来,一个个俱是悍不畏死,双方渐渐形成了僵持之势。
眼看着徒单习烈被亲兵掩护着就要逃走,霍千钧心下大恨,虚晃一招策马朝旁边一跃,将那些金兵交给身后的骑兵,自己则从马鞍另一侧取出一把火枪来,从腰间的鹿皮革囊中掏出两枚弹丸填入弹仓,用火折子点燃引线,朝着徒单习烈射去。
众人只知道宋军的火枪厉害,却从未见过这等火枪之力。这还是霍千钧想着自己当初两次险死还生,都是因为方靖远给的宝贝,便求他帮忙给做了这种威力奇大的火枪,只可惜这种款式还处于实验阶段,尚未大批量投产和装备,加上发射的速度并不快,大部分人还是更习惯于用弓箭。
可现在的混乱之中,射程和准头,霍千钧觉得更适合火枪发威,便果断退出战阵,在一旁朝着正策马狂奔而逃的徒单习烈开枪。
只听嘭的一声枪响,在混战中的金兵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在疾驰奔逃中的徒单习烈却觉得背后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半边肩胛骨几乎都被砸碎,他向前一扑,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人也跟着昏迷过去,而载着他的战马被枪声惊吓,疯狂地向前奔逃,眼看着就要将他甩下马背,两边跟着他的亲兵顿时大惊失措,策马上前想要帮忙,却又追不上那匹已经疯了的战马。
“将军!快拦住将军的马!”
前方有几人正朝着他们这边奔驰而来,正是霍小小和留守的十来个亲卫,亲兵看到他们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立刻大叫了起来求救。
那些亲卫见状亦是大惊失色,谁也没想到徒单习烈带人去“偷城”竟然会落得如此狼狈的情形,他的战马本就是军中最好的一匹马,性子极烈,除了他本人之外,其他人根本无法控制,可偏偏他本人现在已陷入昏迷,眼看着就要被那疯马甩下来踩死。
“让开!”霍小小忽地纵身一跃,从自己的马背上跳到了徒单习烈的马背上,一把抓住缰绳的同时,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毫不犹豫地一把刺入马脖子之中,随后用力一划,那匹疯马长嘶一声,轰然摔倒。而霍小小已趁机抱着徒单习烈滚下马背,躲了过去。
等她将徒单习烈交给他的亲卫,自己翻身上马,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像是有感应般回头望去。
隔着滚滚红尘,无数厮杀中的人马,血流成河,她却能准确无误地看到那个手提长戬立于马上的人,哪怕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她依然忍不住笑了一笑,然后,转身,策马,飞奔而去。
“那金狗跑了,还追吗?”霍初九杀退了几个金兵,冲到霍千钧身边,见他看着徒单习烈被人救走却勒马驻足,忍不住问了一句。
霍千钧面色复杂地摇摇头,原本飞扬的眼神此刻仿佛已被血与火染红。
“穷寇莫追,剩下的这些人——都杀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用心险恶
海州的贡院, 或许是大宋目前十七路中,修建的最“奢侈”的一座贡院。
尤其是自从江北九路沦陷之后,士族南逃, 赵构虽扩大了贡举进士的录取人数, 兴办了不少官学, 但对于三年一用的贡院考棚来说,依然简陋如昔,能保证下雨上不漏水,下不淹脚就不错了。
甚至还有几次个别贡院出现失火之事,亦是因为防火准备不足, 而导致考生遇难。
海州收复不到两年时间,方靖远兼任了京东东路安抚使后,仍知海州府, 在修建海州城的同时,就开始修建云台书院, 当时还遭到魏胜等人的劝阻。
在旁人看来,连城都没修好, 外面还有金兵虎视眈眈, 不少山贼盗匪偶有偷袭抢掠, 居然在云台山下修建学院, 简直是一种资源浪费, 毫无必要。有那些人力物力,何不将海州城的城池范围扩大,筑高城挖深壕,能守住城才是最重要的事。
但方靖远却一直认为,人比城更重要,尤其是对金之战, 大宋守了那么多年,越守越弱,越退越后,最终那些死守的城池,都只有覆灭的结果。
真正的不破之城,在人的高度,而不在城墙的厚度。
既然没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宋军的单兵体质提高到可以跟金兵1vs1的地步,就只能给他们增加战术和武器装备的高度,来对抗金兵的战力。
好在很短的时间内,云台学院就让海州百姓刮目相看,从最早的工学院,开山凿石,修城筑墙,到后来的武学院、医学院、农学院……相比之下,反倒是专攻贡举的府学并入后的发展还没有那些个杂学来得快。
因为工学各科的短期速成培训班能够教授出大批实用的工人,无论是官府的产业还是各地商人来开办的作坊,都需要大量的人手,他们只要经过短期培训就能上岗赚钱,有能力的还可以继续深造提高,从水磨坊到纺织工,从榨油坊到食品加工坊,木作坊和铁匠铺……几乎所有行当最初都有官办的作坊,让那些曾经有一技之长的流民可以安身带徒弟,之后他们愿意留下或自己开店方靖远都不阻拦,总有新来的学徒不断补充进来。
更何况官办的几家大厂坊待遇高还没风险,不光工学院的老师在里面挂职,学徒们很乐意毕业后去海州军工厂、酒厂、盐场工作。
有了这些民生基础,海州的经济蒸蒸日上,才能养活更多的读书人和军人。
而这些上过工学院有技术的工人们无论是修筑城墙还是建设新城新港口,都比原来那些民夫的效率高很多,无论从质还是从量上,都大大提高了海州的建设速度,魏胜等人这才明白方靖远为什么动不动就说“知识是第一生产力”。
因为这会儿大家还不懂得科技这次,但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而方靖远则通过云台书院,将这些落到了实处。
所以在解试来临之前,方靖远提出将贡院修建在外城,位于海州西北的高桥镇时,再无人质疑,甚至还有不少人纷纷慷慨解囊,出资捐助修建,因为方靖远说过,会在贡院门口立石碑为记,写明修建的时间和捐助的人名,按捐资额的多少排序。
这下不止是海州的富商,山东等地甚至连一些常来海州做生意的江南豪商都跟着捐款捐物,盼着能在这里留下名字。以后京东东路来参加解试的学子,都能看到他们的名字不说,这些商户人家还可以借此得到官府嘉奖,族中子弟顺理成章地获得参考名额,无需再挖空心思去送礼或想办法获取名额。
贡院的设计原本就十分简单,有了这些银子,再加上一些工学院的“工程师”们出手,方靖远特地申明,不光捐钱的可用勒石为记,出工出力多的也同样会刻在石碑上作为纪念,这是要流传千百年的文院,一定要修建得又快又好才行。
于是海州贡院的修建速度和完成度,不光是令天下震惊,连海州人都为之咋舌不已。
方靖远虽然不想完颜雍那种连自家穿衣吃饭上都要省钱的吝啬鬼,却也舍不得让辛辛苦苦修建的贡院三年才能用一次,平时都闲置浪费着,加上当初改建临安贡院的经验,这次的海州贡院从一开始设计时,就已经做好了全面防夹带防作弊的工作,还顺便在外面修建了观书阁和魁星院,引来了旁边的河水,用地龙烧热后可以全天供应热水。
魁星院是类似后世青年旅社的宿舍,虽然没有城中的客栈清静舒适,但对于原来的贫困学子而言,是免费入住,还有善长仁翁赠与的三顿简餐,除了路上的开销外,考试基本上无需太多花费。
方靖远为了招揽来各地的人才,可谓费尽心机,自然不希望在开考后有任何差池,影响到此次解试。
报名时的近六千学子,最后正式入场考试的也有五千余人。从八月初四考官先入场,到八月初六学子们入场,先沐浴、更衣、拜文庙,领考具,可以说这次的考生,真正是赤条条进场,从沐浴开始,就换上统一由官府提供的考生专用儒衫,自己的衣物和随身物品一律不能带入考场,需存放在贡院外的储存柜中,储存柜也是按考号编排,一一对应,不容有错。
考具也是由官府统一派发,单这一项,海州几家做文具的商家竞标时都快打破头了,哪怕方靖远对笔墨纸砚的要求再高,能给这些学子们提供文具,都是提升名气和销量的最佳选择。而方靖远为了防止其中舞弊,沿用当初在临安为太学和武学采购时的竞标模式,哪怕落选的商家也再无异议,反倒是争取下一届再来。
而府衙大食堂则包办了这次解试的三餐,要保证这五千多人能够三餐都吃到干净新鲜的热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得在贡院内外不得进出的情况下,杜三姨头疼了好几日,忽地想起听方靖远曾说起过一种叫“过桥米线”的食物,灵机一动,便跟着研究了几种汤面的浇头,如此早餐有粥饼包子,午餐有盖浇饭,晚餐有过桥面和汤饺等,都是现领餐现浇汤汁和热菜,保证到考生手里都是热乎乎的新鲜饭食。
如此一来,负责贡院巡场的守卫和帮工的杂役人手需求就大大增加,魏胜原以为要借用海州军,可没想到方靖远最后用的竟是民兵。
从海州建城以后,除了全职的海州军外,方靖远还要求各县镇都要训练民兵,在农闲时间组织训练,由官府统一发放补贴,这些民兵倒也不是为了让他们上阵杀敌,而是专门训练如何组织村民们逃生和急救,以及修房铺路,开渠筑堤等等,都是为自己的生存和生活做事,村民们也就不似原来那般抵触和逃避。
而这次征集了上千民兵负责贡院在考试期间的吃喝拉撒,方靖远就是想让这些处于大宋最底层的人看到,书中自有黄金屋,无论贫富贵贱,只要努力读书的,都能过上好日子。而这些不识字的民兵,先前也有来帮助贡院盖房搬砖的,原本以为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原来也跟他们一样是普通人出身,只是通过读书改变了命运。
考生们最小的十五六岁,最大的则有五六十岁的,近的就是云台书院的学子,远的则来自山东甚至徐州南京等地。只要能在海州找到保人和通过审核的,都能参加浙西京东路解试,宽松程度简直让那些慕名而来心存侥幸一试的学子们感激涕零。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除了在海州和沂州等已经归属大宋管辖的州府之外,其他地区的学子,除非名声在外,并且有人保举,都很难通过这次解试。毕竟就算真的才华出众,方靖远送解去临安,那边的会试考官也未必能给他们通过身份核验。
但只要来的学子,经过这次考试,了解了海州和整个京东路的发展,无论留下还是回乡,都会成为海州的口碑,通过他们的星星之火,将这里的文化和知识传播出去。
那样,方靖远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更何况,临安那边是人才济济,他这里可是到处缺人,别说才来了五千人,就算再多来一倍,他能吃得下。
而这些前来赴考的学子,除了原本属于海州的不到两千人之外,其余都是从各地赶来,原本以为海州才回归大宋一两年间,就算挡住了金兵的两次进攻,想来也是破烂不堪,应试期间的吃住都会暴涨,提前了两三个月来的有之,还有些干脆就是上次春游云台后压根就没离开的,守着云台书院旁听和跟着模拟考试了几次,就索性留下申请海州户籍,不论这次考试能不能通过,都打算留下不走了。
在这乱世之中,还能有这样一个安宁繁荣,博览群书的地方,简直就是读书人的圣地。
更不用说,只要能通过解试报名的学子,都可以凭准考证在贡院外的魁星院免费住宿包三餐和沐浴,那些外地来的学子更是乐不思蜀,恨不能就此留在海州,哪怕考完试都不想回去了。
可同样的,有善就有恶,有积极向上的,就有汲汲营营的,有勤奋努力的,就有投机取巧的。
只是被方靖远几乎堵死了所有能作弊的途径后,这次解试最大的危机,就莫过于金兵来袭。
在徒单习烈横扫山东各地的同时,徐州的金兵也按捺不住开始出动,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楚州和泗州的威胁,都比不上海州,尤其是海州还有个顶着万金悬赏头颅的方靖远。
方靖远在进考场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这一点,可有朱熹跟着他一同监考,他也不能坏了规矩,进了考场后,就断绝了考场内外的所有联系,除非十万火急的军情,根本不能送进贡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