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和离之后 第45章

作者:柳无期 标签: 古代言情

  小皇帝心说,这也太过奢侈了。倘若宫人们没有照料好,灵泉寺得有多少白尾锦鲤换啊?

  或许是他对这几尾锦鲤表现出的兴致太大了,皎皎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问:“陛下可是喜欢这鱼?”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小皇帝被吓了一跳,瞧见是她,便拍了拍心口,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见皎皎仍盯着他,便轻轻点了点头,“喜欢。”

  他确实是喜欢。听说灵泉寺的白尾锦鲤很灵验,所以他也想许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心愿。可是这锦鲤是徐将军送给皇姐的,就是不知道皇姐会不会让自己许几个愿?

  见他一副纠结不安的模样,还时不时偷眼瞧着自己,皎皎心中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她笑了笑,道:“既然陛下喜欢,那么就让人把这鱼送到陛下的明政殿。”

  小皇帝猛地抬头看她:“可是这不是……徐将军送来……”

  “既然送到我这里,那么我也可以做主吧?”她四下一扫,却没能看到任何徐空月的人。可她深知,如今除了明华殿与太皇太后寝宫,宫中各处都是徐空月的眼线。他费劲心思借机除掉周敬奉,总不是想当一个安安生生的摄政王。

  有了皎皎的话,小皇帝便兴高采烈让人将整个鱼缸都搬回了明政殿。

  第二日,徐空月在明政殿瞧见他特地挑选的鱼缸与几条不知岁月几何的白尾锦鲤,神色莫辨。

  小皇帝坐在龙案之后,十分忐忑的望着他,并试图为自己辩解,“皇姐说,她不喜欢,所以就送给我了……”

  他瞧着徐空月的脸色,福至心灵问了一句:“徐将军,你可是生气了?”

  徐空月低垂了眉眼,半晌才露出一点儿笑意,“怎么会呢?既然是公主送给陛下的,还请陛下好好养着。”

  小皇帝一扫先前的忐忑,露出开心的神情,“朕一定会好好养着的!”说完,神情又有些低落了起来。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变幻莫测,徐空月不由得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小皇帝怯怯地望他一眼,“徐将军,你知道月盈吗?”

  徐空月稍微一想,便记起如今太傅的孙女,似乎就是叫做“月盈”。在南山行宫,他虽然并不是时常留在小皇帝身边,却也对他的一举一动十分清楚。知道他在行宫曾与一个小姑娘走得很近。于是他问:“陛下想招她进宫?”

  “月盈是朕的朋友,下个月是朕的生辰,朕想请她进宫……”他眼珠一转,落到鱼缸之上,“看这鱼!”

  “既然陛下想招她入宫,只需往太傅府下一道口谕,月盈小姐便能入宫了。”

  小皇帝却苦了脸色:“可是皇姐却说,这不合规矩,会坏了月盈的名声。”

  徐空月知道皎皎拒绝,是因为不知如今太傅的立场。倘若放任小皇帝与月盈亲近,将来太傅明确立场,会无法收拾局面。

  他想了想便道:“既然是陛下生辰,那么各位大人皆可携家眷入宫。如此一来,月盈小姐入宫也就不是问题了。”

  他这样一说,顿时解了小皇帝多日来的担忧,他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

  冷不防徐空月突然问道:“陛下可知,公主对大理寺少卿李忧之李大人,是如何看待的?”

第55章 他活该

  这段时日以来, 皎皎总是传召李忧之入宫,不为朝政之事,无关国民生计。潋滟池边, 总是留下他们谈笑风生的倒影。

  才子佳人,阆苑仙葩,美玉无瑕。乍一看去,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

  说不生气、不嫉妒是不可能的。看着潋滟池边, 皎皎与那人相对而坐,他就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

  但徐空月也深知, 如今在皎皎眼中, 自己甚至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倘若真的是陌生人,或许还能得到她的善意微笑,而在他面前,她眼中永远是烦躁与不耐烦,以及那浮躁之下,深深的厌恶。

  自从在明华殿, 他受了她一刀之后, 她就仿佛将过往的所有的怨恨隐藏了起来,只余下厌恶不喜。她甚至不会再与他好好说话,每一次的相遇, 是不针锋相对,便是恶言恶语。

  他倒是宁愿她将所有的仇恨直白的显露在脸上, 对他怒吼, 对他发火, 也不想她用着这样一种近乎厌恶的冷漠眼神望着他。

  可他却无力更改。

  大错铸成,即便他能颠覆朝政,也无法消除一个人心底的厌恶与仇恨。

  与他不同的是, 皎皎对小皇帝,堪称温柔。仿佛血缘之间的奇妙联系,小皇帝虽然不识得皎皎的真实身份,却一点儿都不影响他与皎皎关系好。徐空月不由得想,或许小孩子的眼睛总是明亮的,谁真心对他好,他总是能辨别出来的。

  忽听得徐空月问起李忧之,小皇帝着实纠结了一番,才怯生生抬眼望着他,回答一句:“皇姐说,不能说。”

  徐空月几乎笑出了声:“她知道我会问?”然而心底的嫉妒仿佛最丑陋的妖魔,快要将他拖进淤泥之中。

  小皇帝点了点头,“皇姐说,倘若有一日摄政王问起李忧之大人,就什么都不要说。”

  她竟然这样花心思维护李忧之!

  那一瞬间,小皇帝被他身上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势唬了一跳,手里的朱笔差点儿没捏住。

  好在徐空月及时察觉,忙收敛了一下气势,重新恢复成往日里的平和模样,才对小皇帝道:“陛下的生辰宴,可否交给微臣举办?”

  皇帝年岁太小,后宫形同虚设,唯有太皇太后与慧公主暂居后宫。虽说万寿节可由慧公主一手经办,但想到刚刚徐空月答应他,会让月盈进宫,小皇帝就高兴地忘乎所以,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在南山行宫,因回宫匆忙,他甚至没能与月盈好好说上一句告别的话。每每想到此事,总是心中郁闷。但只要一想到生辰那日,能再见月盈,心底的郁闷便顿时烟消云散了。

  潋滟池边,皎皎听闻了此事,眉头深锁。

  李忧之见状,不由得问道:“由摄政王经办陛下的万寿节,可是有什么不妥?”

  皎皎摇了摇头,没有告诉他,自己只是不想在宫中处处都看见徐空月。自从他除掉了周敬奉,坐上了摄政王的位置,就彻底把皇宫掌控在了手掌心里,他入宫不必奉诏,哪怕深更半夜,皇城的宫门也要为他打开。偌大的皇城,仿佛成了他徐府的后花园。

  可小皇帝年幼,朝中虽表面安稳,但处处暗藏玄机。徐空月如今手握兵马大权,成为众矢之的。皎皎需要他这般嚣张无礼地挡在小皇帝身前,为他挡去所有的腥风血雨。所有她非但不能阻拦,反而要顺着他的意思,将他碰到权力的顶峰。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厌恶。

  “如今摄政王专政,公主其实不必处处忍让。”一向聪明的李忧之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皎皎露出讶色。

  李忧之见她的目光终于落到自己身上,不由得微微一笑。他气质儒雅风流,却不会过于轻浮。他更像是夏日的凉风,吹拂脸颊而过,带来丝丝凉意爽朗。即便皎皎从前不喜那种风流才子,却不得不承认,他这种人相处起来,反而更轻松。

  是以这段时日,她总是宣召他入宫。也不做别的什么,单单是坐在潋滟池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便让她烦躁的心情奇异的平静下来。

  她转过身子,微微坐正,问:“怎么说?”

  李忧之环顾一圈,笑着道:“公主确定要让微臣在这里说?”

  宫中处处有徐空月的眼线,皎皎虽然从未告知他,但他也有所察觉。于是皎皎眼底的欣赏多了几分,“既然这里不能说,那我们就去别处说。”她说着,就要起身。

  而不远处,徐空月正独自一人朝这边走来。

  她眼底的笑意顿时如轻烟,被风一吹便散了。

  徐空月一路行来,便瞧见她目光微沉,面露不悦。

  李忧之也跟着起身,瞧了一眼徐空月,轻声道:“摄政王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皎皎回头望了他一眼,不等徐空月走到跟前,便径直道:“今日风和日丽,适合出游,不如李大人就陪我一同出宫游玩,可好?”她声音刻意扬起,正好落入走来的徐空月耳中。

  李忧之盯着徐空月不悦的眼神,将唇角快要藏不住的笑意微微收敛,而后恭敬道:“既是公主邀请,那么微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公主今日怕是不能出宫了。”话音刚落,徐空月的一只脚就踏进了凉亭。

  皎皎根本不欲理会他,抬脚就要出了凉亭。然而徐空月长臂一伸,挡在了她身前。

  他如此无赖行径,皎皎眉心又不自觉紧蹙了起来,语气也愈发冷漠,“摄政王这是何意?”

  徐空月却没有回答,只是望向一边的李忧之:“李大人这般空闲,是大理寺没什么事做了吗?”

  他终究还是见不得李忧之天天陪在皎皎身边。哪怕明知那些招他为驸马的传言都是有心之人刻意传扬出去的,他心底的酸楚仍是止不住往外溢出。

  李忧之的目光依旧含着一点儿笑意,从皎皎身上慢悠悠转移过来。他朝徐空月行了一礼——他总是这样,时刻不忘礼仪规矩,不求做到最好,但求做到更好。

  “微臣是奉了公主的传召而来,虽然大理寺的公务重要,但公主相邀,微臣又岂能拒绝?”

  即便面对徐空月,他也总是从从容容,不卑不亢,文人风骨尽显。

  徐空月脸色越发难看,“本王今日有要事要与公主商议,既然李大人无事,不如就先行离开。”

  谁知他话音刚落,皎皎便开了口:“李大人是本宫邀请而来,是否要将人赶走,可容不得摄政王干涉!”

  徐空月的气恼与酸楚在接触到皎皎的眼神之后,蓦地败下阵来。

  他低垂着目光,仿佛瞬间被戳破的气泡,所有凌厉的气势瞬间消散。“可我是当真有要事与你商议。”低落孤寂的话语,几乎不像是如日中天的摄政王会说出的话。

  然而他真真切切站在这里,仿佛用最卑微的语气祈求她能留下来。皎皎却不由得想到,从前她也总是这么同他说话的。

  虽然她求了舅舅,让徐空月不必再前往西北驻军,但徐空月却仍是忙碌,长时间不留在府中。有时甚至一连几日,她都找不见他。一去打听,才知道他有公事在身,几日前便去了外地。

  一次两次,皎皎都忍了下来。她已经断掉了他上战场的梦想,就不能再阻碍他的仕途。可成亲一年多了,他待在府中的日日寥寥无几,她便再也受不了委屈,在徐空月即将又要出门时,将他拦了下来。

  那时的她,也是用着这样卑微的语气,问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不能不去吗?”

  可是徐空月是怎么回答的?他冷冷的将她的手从袖子上扯开,眉心紧皱着:“朝中之事,事无大小,不可不去。”

  那样冷漠,那样绝情。

  于是皎皎也彻底冷了神情,面露厌恶。“摄政王的要事,难不成是又要将哪位朝廷重臣满门抄斩?”

  徐空月的脸色顿时惨白。

  自他登上摄政王的位置,便有许多朝臣不满,纷纷跳了出来对他指手画脚。尤其是他重兵陈列于边境,时刻提防北魏偷袭,更是惹得朝中不少文臣不满。

  而他如今权势滔天,自然不会像从前那般忍气吞声。于是便挑了几个上蹿下跳最凶的文臣,杀一儆百。

  这一招确实好用,原本气得跳脚的文臣顿时老实了不少,就小皇帝如今见了他,也愈发怯生生起来。

  他知道自己杀戮太重,但有时只有强权才能压人,为了便宜行事,他不得不如此。

  可如今面对皎皎眼底不加掩饰的憎恶,他仍是觉得心口一痛。

  满心苦涩无处诉说,而面前的佳人不过轻轻一瞥,“摄政王的要事本宫着实不感兴趣。”而后又偏过头,对身侧的李忧之轻声细语:“李大人,请随本宫来。”

  微微的熏香从鼻端远去,徐空月站在原地,独自面对遍地孤寂。

  他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原来被人当面拒绝,竟是这种凄楚不堪的感觉。

  而他今日所受,尚不及皎皎从前所受十分之一。

  所以,他不过是活该。

  ——

  离了潋滟池边,原本积攒着无边怒气的皎皎顿时垮了肩膀。她神情恹恹,对李忧之道:“本宫今日身体不适,便不邀请李大人前去明华殿了。”

  李忧之这时总是很有风度,朝她俯身行礼道:“那么微臣便出宫去了。”

  然而他刚一转身,身后的皎皎又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李大人。”

  李忧之回过身来,目光如落满阳光的湖面,平静祥和,没有半点儿涟漪。

  皎皎轻咬着下唇,在他平静的目光之下,许久才出声:“我频频传召大人入宫,是否给大人造成了困扰?”

  他如今虽是朝中新贵,但新贵也就意味着在朝中根基不深。她本意是想扶持他与徐空月对抗,但倘若还未能扶持起他,便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那么她会心生不忍。

  李忧之平静的眼眸之中先是露出一抹讶色,随即眨眼间敛去。他露出一抹笑意,好似徐徐凉风,又似碧波万顷,“公主的传召,微臣求之不得,又怎会困扰?”话语轻柔,仿佛春风拂面,又如柳条依依。

  皎皎微微垂落目光,“既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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