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陈砚松嗔了句,起身走到玉珠跟前,俯身从后面亲昵地搂住女人,发现她厌烦地抖了下身子,陈砚松悻悻一笑,坐到玉珠对面,指尖摩挲着茶壶,垂眸盯着桌面上的木头纹路,道:
“知道不,最近我时来运转了,老大的砖窑塌了,压死了几个人,他花了点小钱打算往下压,没想到如今事闹得大了,事主家里人显然觉得赔的银子不够,要他偿命哩,王爷见状,就将赏他的差事收回了,转头给了我,这是有心栽培扶持我。”
“那不是如你愿了么,恭喜。”
玉珠喝了口水,心咯噔了一下,斜眼望向陈砚松,试探着问:“你素来和老大不对付,别不是你派人做的吧。”
陈砚松脸色微变,瞪着玉珠,阴恻恻地冷笑:“那可是几条人命的官司,你就算恨我,也不必这般污蔑我吧。”
玉珠瞥了眼男人,暗道:难说得很。
忽然间,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
陈砚松翻起只空杯子,转着玩儿,有意无意地瞅着窈窕貌美的妻子,冷不丁问了句:“最近除了你那个亲戚表哥,还有没有旁的人来探望你?”
玉珠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魏王,她十指交叠住,嗤笑了声:“你不是派了良玉看着我么,怎地,她没告给你?”
“我好多天没见着她了。”陈砚松抿了下唇,笑道:“再说她同你关系更好些,便是有什么,估计也不会同我说。”
“我能有什么?”玉珠挑眉反问。
陈砚松笑了笑,指头搓着杯口,笑吟吟地望着玉珠:“王爷他来过吧,真是有趣得紧,上回你去王府诉苦,云恕雨和福浓两个从洛阳消失了,紧接着我丢了巡粮使的差事,这回咱俩决定和离了,他主动来兰因观探望你,我忽然又得了个肥差,我笨得很,真是想不通这里头的关窍,玉珠,你告诉我,王爷为何前后两幅面孔?为何对我的态度千差万别呢?为何对你这般厚待?”
“你是说我偷人?”
袁玉珠气恨得要命,却一派的风轻云淡,歪头盯着陈砚松,问:“证据呢?谁看见了?”
陈砚松紧紧地握住空茶杯,淡淡笑道:“他是王爷,谁敢看呢?又有谁敢找证据呢。”
“没有。”袁玉珠直接打断男人的话。
“真的?”陈砚松猛地抬头,望向玉珠,心里竟有几分欢喜。
袁玉珠拳头紧攥住,忽然噗嗤笑了,连住躺了两天,她身子尚未完全恢复,还在发着烧,在她看来,便是和离了,那也曾做过家人的,你陈砚松来兰因观,不问问玉珠你最近身子如何?外头住的还习惯不?
没。
你陈砚松首先是查验屋里是否有偷情的痕迹,紧接着又问魏王是不是来过,果然啊,在你心里生意、前程远远比情爱亲情重要。
以前她同他闹情绪,那是将他当成了倚靠的树,知道他不会真的对她发火;
以前不厌其烦地同他讲道理,因为他是丈夫,要一辈子过下去,不忍看他堕落;
以前因为云恕雨和福浓那些野女人同他吵,那是因为真的好爱他,不愿同旁人分享他。
现在,她对这个男人彻底失望了,那便不用再给他留面子了。
袁玉珠面无表情地盯着男人,冷冷道:“二爷,其实你真不必这般指桑骂槐,暗指我和王爷行了苟且之事,没意思,我同你成婚几年,自问还是了解你的,老大砖窑死人的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我不清楚,但我却晓得最终获益的人是你。还有,你觉得魏王是因我袁玉珠的缘故,对你忽冷忽热,暗示你做些什么,那更可笑了,我还记得那天同你提出和离,你一开始非常愤怒,不许我离开,后头忽然不情不愿地答应,让我去兰因观清修,更答应等老爷子过世后和离,那说明你从那时候就在揣测王爷看上了我,你不敢违逆他,所以对我放手,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在默许有权有势的男人玷污你妻子,”
“我没有!”陈砚松双眼通红,愤怒地拍了下桌子。
“让我说完。”玉珠打断男人的话,抬眼望向门口的吴十三,含泪接着道:“那天晚上魏王来观里探望我,我的这位远亲表哥怕我吃亏,敢抱着一死的决心,重伤王府侍卫,逼迫魏王退出兰因观,你呢?你猜测有权贵觊觎你妻子,你不敢吭声,反而在得了肥差后第一时间跑来试探着问你的妻子,到底有没有被碰?怎么,我是你换取利益的阿猫阿狗?陈二爷,从前你做那么多恶毒的事,我都没离开你,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心里爱我珍惜我,可现在,我觉得自己真的眼睛瞎了,你,不配。”
这番话,简直如把锋利的匕首,在陈砚松的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他抹了把泪,怒瞪向玉珠:“你根本不了解我有多恨,更不了解我这些年的抱负,一个男人的事业在外面,而不是成日家守着女人,行了,我今儿是来接你回家的,”
“够了!”
玉珠再次冷冷打断陈砚松的话,淡漠道:“你不必同我说这些,我不想听。”
说罢这话,玉珠起身,手指向门外:“二爷若是没旁的事,就请吧。”
“那我要不走呢?”陈砚松恼了。
正在此时,外头扫院子的吴十三默默放下扫把。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走进厨房,端了碗水、拿了把菜刀出来。
吴十三无视陈府的随从们剑拔弩张,他不慌不忙地坐到上房门口,手从碗里鞠了捧水,淋在菜刀上,一下一下地在青石地上磨刀,与此同时,笑嘻嘻地望着陈砚松。
陈砚松被这一声声的磨刀呲呲声弄得愤怒无比,可又不敢挑衅那个嗜血狠辣的杀手,但心里又极不甘,他起身上下打量着玉珠,冷笑了声:“我说你怎么说话理直气壮的,原来有撑腰的人了。”
“可不止他。”
玉珠剜了眼男人:“那天王爷走的时候同我说,他觉得多少要对我失败的婚姻负点责,若是将来我有了难事,找他便是。”
“厉害。”陈砚松朝女人拱拱手,笑着从牙缝中说出这两个字,大步往出走。
“慢着!”
袁玉珠忽然出声,喝住陈砚松。
女人盯着这个男人的背影,报复欲忽然涌了上来,她下巴微抬,嫣然一笑:“陈二爷,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在今日以前,我袁玉珠从未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但今日以后,我就不会保证了,近期我会让福伯回府里,同你清点整理我的嫁妆等物,希望二爷以后若是无事,不要再来打扰我的清修。”
第41章
陈砚松一句话都不想再和这个刻薄的女人说, 重重地甩了下袖子,直接出了房门, 在路过吴十三的时候, 他停了片刻,心里快速盘算如何宰了这小子。
求王爷?
不现实。刚才来的路上,恰好碰到了王庄的管事, 说是王爷给一位年轻男人送了二十亩地,那是个胡人,长得还挺俊俏。
找戚银环?
不可。戚银环爱慕着吴十三, 且这段日子与戚银环日夜接触, 他发现这女人似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与无忧阁有关,还与王爷也有些关系。
肚子里盘算了十几遍, 陈砚松发现竟一点杀吴十三的胜算都没有,他剜了眼这该死的胡人, 蓦地, 瞧见良玉从小厨房里走出来。
陈砚松手指向良玉,冷声喝道:“你是我陈家的丫头, 不是她袁家的,跟我回府!”
雨越下越大,打在车顶, 发出噼里啪啦之声。
藏了一冬的草破土而出,露出指头一截绿绿的头,真是到春天了,夜猫野狗也开始发性, 嗷叫着搜寻伴侣。
马车吱呦吱呦行在官道上。
车内的气氛有些凝肃, 陈砚松懒懒地窝在软靠里, 两指将车窗略推开条缝儿,外头烟雨蒙蒙,连绵不绝的山和运河共染成一副氤氲的水墨丹青。
冷风夹杂着牛毛细雨吹进来,陈砚松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抬眼看去,良玉这会儿正跪坐在车口,百无聊赖地用帕子擦食盒。
“坐那么远做什么?爷又不会吃了你。”陈砚松没好气嗔了句。
“您老方才在奶奶那儿受了委屈,我可得躲着些。”良玉嘟着嘴道。
听见这丫头提起了袁玉珠,陈砚松气就不打一出来,原以为他已经够虚伪了,没想到袁玉珠更道貌岸然,一天到晚作出浪样儿,勾了那些个好色之徒的魂,给他戴了好几顶绿帽子,居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
陈砚松几乎能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他一把将下裳撩到一边,又将腰带解下,褪下袴子,面无表情地看向良玉,命令:“你来弄。”
良玉脸腾一下红了,慌地左右看,压低了声音:“外头跟着随从呢,万一被人听见,”
话还未讲完,陈砚松不由分说地抓住女孩的发髻,直接将她扯到怀里,手扣在她后脑勺,用力按下。
马车摇曳,外头凄风苦雨,陈砚松却觉得这会儿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掉进盛满了温水的蜜罐里,他舒服得轻哼出声,不禁仰起头,闭上眼。
忽然,他又想起了袁玉珠。
堆积的愉悦和痛苦同时传来,陈砚松难受地喝了声,一把推开了良玉。
纵情欢愉过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空虚,陈砚松略拾掇了下,默默地往起穿衣裳。
斜眼看去,良玉这会儿正跪坐在他身侧,头扭过一边,用帕子捂住口猛烈地咳嗽,她的脸如同红透了的樱桃,鼻尖冒出层薄汗,两颊的几粒雀斑越发可爱,的确长得水灵,可比起那个女人,还是差的远。
“下作的娼妇!”陈砚松低声咒骂了句,转而满面堆笑,一把良玉拉进自己怀里,亲了亲她的脸,又拧了下她的嘴,笑道:“你是不是私底下偷偷练功了,比以前更娴熟了,爷哪怕是块冰,都要叫你给融了。”
良玉委屈地哼了声:“奴婢只当二爷有了新欢,再也想不起旧人了。”
“旁人能忘,你可不敢。”
陈砚松摩挲着女孩的胳膊,坏笑:“你是太太生前千挑万选出来的通房丫头,最体贴的人儿,只是袁氏爱吃醋,这几年着实委屈你了,一年到头我只能偷摸找你两三回,这下可好了,她搬去了道观,回头我给你个名分,抬你当姨娘可好?”
“别了吧。”良玉靠在陈砚松身上:“我和奶奶是一路性子的人,若是以后天天看着你眠花宿柳,可不得气死?过两年我寻到合适的,出去做正头娘子去。”
“连你也不要我了。”陈砚松脸拉下来了,推开女孩。
“不是不要你。”良玉叹了口气,柔声劝:“奶奶仙女一样的人,样貌、才学、品性都是拔尖的,对我们底下人也厚道关爱,你再不可能遇到她这样的,跟她服个软认个错又不是什么难事,”
“闭嘴!”
陈砚松粗暴地打断良玉的话:“难道是我不过了么?是她天天逼着我和离,好,我这次就答应她,绝不回头!”
陈砚松十指插入头发里,狠狠地抓了几下头皮,长出了口气,看向良玉,皱眉问:“这些天你跟在她跟前,知道那个吴十三怎么回事不?”
良玉心凉了半截子,她还以为是二爷心疼她,想她了,才与她欢好,原来是给她一颗甜枣,想法子从她口里套话。
“好像是奶奶的朋友。”良玉用帕子揩去眼泪,沉声道:“似乎奶奶之前雇他出去找小姐,可是他没找着,奶奶整整哭了两日呢,又忧郁出了病,昨儿发热了呢,我、璃心还有吴大哥想尽了法子逗奶奶高兴,这不,吴大哥从广慈寺偷了棵桃树,栽在观外头,奶奶瞧见后果然开心不少。”
“玉珠病了?”
陈砚松惊呼了声,他鼻头忽然发酸,心里难受得紧:“她怎么不跟我说呢。”
陈砚松低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抓住良玉的胳膊,紧张地问:“王爷是不是前些日子来道观了?有、有没有和奶奶做什么?”
“二爷你弄疼我了。”良玉挣扎了下,埋怨地望了眼男人,手敷上自己的脸,委屈道:“说起来就恨呢,那天傍晚王爷忽然来探望奶奶,他忽然发了好大的火,呵斥奴婢窥伺他,那个崔公公不由分说打了我十来个大嘴巴子,不过后头王爷略坐了会儿就走了。”
“仅仅坐了会儿?”陈砚松逼问:“就没做什么旁的?”
“对了!”良玉拍了下脑门:“我想起了,王爷好像说他打猎来着,糊了一身的血,他怕吓着奶奶,就将外头穿的衣裳脱了,让下人去洗来着。”
就在此时,良玉发现陈砚松脸色极差,忙凑近了,担忧地问:“您怎么了?”
“滚。”
陈砚松阴沉着脸,冷冷从牙缝中挤出个字。
“什么?”良玉没听清。
“停车!”陈砚松猛拍了几下车壁,待车子停下后,他连推带踹地将良玉赶下车。
不多时,马车再次摇摇曳曳地行动。
陈砚松无力地瘫坐在车里,他噗嗤一笑,果然如他之前所猜测,魏王对玉珠别有所图。
忽然,陈砚松头埋进披风里,失声痛哭,什么袍子沾血怕吓着玉珠,那老畜牲分明是想留宿在兰因观啊!简直欺人太甚!
这边。
少了喧嚣,兰因观又恢复了安静,只不过地上多了许多杂乱的脚印,让人心烦。
吴十三仍沉浸在愉悦。
方才玉珠怎么介绍他来着?说他是远房表兄!
吴十三扭头望去,此时,福伯和璃心两个正在拾掇陈砚松带来的炭、蔬菜和果子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