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樊笼 第47章

作者:衔香 标签: 甜文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崔珩笑笑,也没拆穿她,只是抬手落到了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抚着:“无妨,换种方式也可,总归……你这张嘴很伶俐。”

  连这样二表哥都不放过她。

  竟还要更过分。

  “你……”雪衣偏头躲开了他的手,眼睫垂下,尚未做什么,已然是委屈至极。

  “恨我?”他问。

  雪衣没开口,但眼里写满了惧意。

  崔珩看着她极其委屈的样子,收回的手蜷了蜷,略有一丝动容。

  但一想到惨死的兄长,这动容转瞬即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原本一个寄人篱下的远方表妹,便是为了向上爬使点小心思他也不会当真与之计较。

  但她不同,她间接害了他兄长的命。

  他的兄长,曾经是最温柔的一个人。

  身为长子嫡孙,兄长对上要侍奉父母,对下又要照顾他们兄妹三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极有长兄之范。

  虽未明说,但众人皆默认兄长将来是要传承世子之位,继承崔家的家主。

  但自打他越长越大后,越来越拔尖,这份平衡却渐渐被打破。

  他当时年少好逞强,文治武功,什么都要争一头。

  天资使然,的确也表现出众。

  相比之下,越长大越温吞的长兄便显得有些平庸了。

  在他十五那年,武将出身的父亲酒醉后,拍着他的肩面露可惜,称边境不宁,时下崔氏需要的不是只会舞文弄墨的文臣,而是能建功立业的武将,才能保住崔氏的根基。

  酒醉至极的时候,父亲甚至坦言他若是长子便好了,这样便能顺理成章的崔氏交给他。

  直到那时,崔珩才明白为何父亲为何总是带他上战场,又为何总是看着兄长面露忧色。

  但若是崔氏交由了他,一贯骄傲的兄长又怎能忍受的了?

  那无异于毁了兄长。

  于是崔珩开始学着避让。

  击退突厥之后,他没立即班师回朝,而是乘胜追击。

  此举一方面的确是为了彻底平息战乱,另一方面,他也有私心,想要在边境多待一些时间。

  只要被耗个三两年,到时父亲告老,兄长已及冠,到时自然会顺理成章地把世子之位传于兄长。

  这样便可彻底免了兄弟阋墙的悲剧。

  他图谋的极为成功,三年征战,只回了长安一趟。

  但不巧正是这一趟因着好心救了陆雪衣而伤了腿,不得不静养。

  此时被他击退的突厥又卷土重来,兄长明白了他的避让,心生感激,且父亲已年迈,必须有人辅助,兄长又欲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于是便提出替他出征。

  他与突厥交手了那么多次,积攒下了深仇大恨,这一去连他未有把握,更别提兄长。

  但当时他腿伤严重,高热不退,意识不清,根本阻止不了兄长。

  等他病愈的时候,果然传来了惨烈的消息。

  可被激怒的突厥仇恨的人是他,突厥设计的人也是他。

  无数次深夜梦回,崔珩总是在想,若是当时他没有伤腿,死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然而没有如果,死的人的的确确是他最不愿伤害的兄长。

  其实事情原本不该发展到这种程度的。

  只要陆雪衣及时还了车,他的腿伤不会恶化,兄长也不必替他出征。

  但陆雪衣就是个薄情寡义的,她或许是害怕回去再被那些人报复,或许是想送垂死的母亲最后一程,不愿折返。

  总之,无论是为了何原因,是否有苦衷,是她让他的腿伤难愈,间接害了他兄长一条命。

  即便他愿意淡忘了腿伤,忘记她忘恩负义一去不回的事,但兄长的命岂是那么容易忘却?

  崔珩从她委屈的脸上移开,眼神一凛,漠然地转了身。

  雪衣全然不知短短这一瞬间二表哥千回百转的念头,她只是隐约觉得,二表哥似乎心情极为不好,看着她时那眼中深沉晦暗,似乎藏了极为汹涌的情绪。

  在这个时候,雪衣实在不敢再激怒他,只得硬着头皮碎步跟上去。

  出了门,天色已经晚了。

  这时候若是当真去野祭,定然是回不来了。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上了两辆马车。

  二表哥上去之后,雪衣提着衣裙,正欲跟上第二辆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叫声——

  “表姑娘,原来您在这儿,可叫我们好找!”

  雪衣回头,发现是姑母身边几个眼熟的仆妇。

  她们怎么找来这里了?

  难不成是发现她私底下相看的事了,又或是发现她与二表哥的事……

  雪衣心里有鬼,僵在那里半晌才回头:“出了什么事了?”

  几个仆妇火急火燎地赶上来,气喘吁吁:“是三公子,三公子突然病重了,二夫人派我们回来寻您快些回去。”

  三表哥病重了该找大夫,找她做什么?

  崔珩原已上了马车,此刻也掀开了一丝帘子,微微皱着眉。

  雪衣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试探着问道:“姑母可曾说过找我什么事?”

  那几个仆妇面面相觑了一眼,却是不愿解释,只说:“您回去就知道了,快走吧,莫让二夫人等的着急了。”

  前面有二表哥,后面有三表哥,无论哪一个都在咄咄逼人。

  姑母那边显然要更着急一点,几个仆妇说着,便围住了她,大有要将她拖上去的意思。

  雪衣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若是耽误了三表哥的病,姑母定然不会轻饶她。

  无奈之下,她看向了不远处二表哥,无声地问询。

  毕竟是三弟出了事,崔珩眼神移开,放下了帘子,默许她回去。

  雪衣这才上了马车,跟着回了府。

  大约是崔三郎缠绵病榻已久,犯了不少次病,这一次前院倒还安静,只有二房的梨花院乱成了一团。

  五六位大夫提着药箱站在门口,不停地有女使端着水盆和面巾出来。

  而那静悄悄的屋子里传来三表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三表哥这回是当真病重了。

  二夫人正守在外间焦急地打转,一见到陆雪衣回来,立即上前,劈头盖头地质问:“你上哪儿去了,三郎还病着,全然不见你关心,都这种时候了你竟还往外面跑!”

  “我不知三表哥会突然犯病。”雪衣低眉,“姑母,前几日我已经与您报备了,今日是我母亲的祭日,我想去给她供个长生牌位。”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二夫人忍着气,刚想开口,又瞧见了崔珩不知怎的也知道了,正往这边来,于是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抓着雪衣进了里间:“进来说。”

  往里一走,三表哥的咳嗽听得愈发清楚了。

  雪衣微微侧目,又看到地上堆着几章染了血的帕子,仿佛还咳血了。

  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二夫人见他人还没清醒,却咳的厉害,,忙上前安抚着。

  等那咳嗽平息之后,她又折回身,对雪衣道:“上次我与你说了冲喜之事,但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冲喜?”

  雪衣自然是知道的,但不敢暴露,只是摇头:“还望姑母赐教。”

  “因为慧觉法师占卜过,你和三郎命理相合,是绝佳的人选。”二夫人顿了顿,又冷眼看她,“否则,以你的身份是绝难给三郎做正妻的,你明白吗?”

  明明是逼她冲喜,却还能说成是她高攀,雪衣当真是厌恶这位姑母的假仁假义。

  但这在崔府,她只能低头:“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也不枉我这么多年往家里送了那么多东西。”二夫人平了平气,示意身旁的仆妇抓住雪衣的手腕,“既明白,你虽与三郎尚未订婚,但也是迟早的事。此次三郎发病极为严重,法师说了,需你的血做药引,方可渡过一劫,你定是愿意的吧?”

  虽是在询问,但雪衣的袖子已经被仆妇捋了起来,由不得她愿不愿意。

  雪衣倒是不怕疼,她只是觉得此事未免太过荒唐。

  先前母亲病重的时候,江左流行巫医,被逼无奈的时候她也请过巫医,有一回,巫医就说需至亲的血做药引。

  她放了,但母亲毫无好转,还是去了。

  自那以后,她便对这些神神道道的偏方敬而远之。

  没想到姑母已经高嫁到长安了,崔氏地位摆在那里,上至太医,下至游医,就没有请不起的,她却还是对这些巫医法师深信不疑。

  由此看来,什么命格合适估摸着也是无稽之谈。

  摊上这么个母亲,怨不得三表哥的病迟迟未好转。

  雪衣虽对这位三表哥没什么情谊,但也不能害他,蜷了蜷手,试图劝说姑母:“姑母,我最近偶感风寒,若是过了病气给三表哥可就不好了。”

  二夫人正着急,哪管什么风寒不风寒的,闻言横着眉看她:“你不愿?”

  “不过是小半碗血罢了,妹妹可是怕疼?”站在一旁的陆雪凝也跟着帮腔,“忍一忍便过去了,这点疼哪里比的上三表哥的病要紧。”

  “我……”雪衣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正被围堵的时候,帘子忽被掀了开,原来是走在后面的崔珩也到了。

  崔珩一进门,便看见了一截细白的手臂,眼前晃了一下。

  一旁的仆妇见状,为了避嫌连忙将雪衣胳膊上的衣袖捋了下来。

  “这是在做什么?”他行完礼,眼神扫过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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