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下有鹤
“大绥是由太()祖及其两位兄弟共同打下,据传三人衔灵花而生,花开三朵,由三人各持。太()祖登基后,便令匠人打造了这三朵紫玉花,持紫玉花者,非谋权篡位等大罪,可直接免责。免
罪三次,紫玉归于天子。”绥帝道,“这紫玉花,父皇当初分别给了玉妃、康王以及我。”
绥帝毕竟是太子,按例他该有一枚。玉妃能得到则是因先帝偏爱,但她及其子觊觎皇位,意图谋杀当朝太子,已不在赦免的范围。绥帝收回了玉妃的那一枚,如今仅有一枚流落在外,即在康王手中。
论礼,康王是绥帝兄长,他不可能无故发落他。论理,康王是一国亲王,以曾经的秦太傅为首的清流官员都对他极有好感,更不可能随意处置。
不同于那些触犯了皇家利益的世家,绥帝无法用同样强硬蛮横的态度去对待康王。
所以,他需要证据。
他如今怀疑,相如端的查案可能涉及到了这些证据。
“康王……”南音回忆起与这位见面的所有场景,“他天生有腿疾,一直在四处奔波治腿,为何会有这种心思?仅仅是因为先生如今和诸多世家闹翻了吗?”
史上因世家不满而被推翻的皇帝不在少数,但南音认为应不包括先生。
世家虽然有银子,但先生有兵,还是个常常不讲理的兵。这段时日以来,先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打压了许多世家官员,还狠狠扒了他们一层皮。
“父皇疼爱长子,康王年幼时,父皇曾说过多次,若非他天生有疾,会立他为太子。”
这些事绥帝起初并不知,还是从崔太后口中无意得知。
“四年前,父皇突然驾崩,当时若他在长安,百官不一定会齐心协力拥护我。”绥帝一直在让内卫查当年的事,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康王及其幕僚暗中和各大世家联络的痕迹。
不知先帝知道会作何想,他和世家针锋相对,他最怜爱的长子却借这个机会,对世家许以登基后会让利于他们的承诺,以此取得支持。
到如今,绥帝即便没有证据,也可以想象康王是如何暗中游说那些人。
“康王一家如今在京中,先生可以先控制住他和他的人。”
绥帝颔首,这正是他最近在着手做的。
至于紫玉花的事……南音想到温含蕴,立刻摇头。这个表妹被康王哄得找不着北,爱他甚深,不可能会帮自己。
“封地那边也正在派人查探。”绥帝道,“他敢对行止下手,应做好了被我发现的准备。稍有不慎,他可能会拼死一击,你近日不要出宫。”
众所周知,他最大的弱点是南音,康王难保不会利用这点。
“嗯,我本也不喜出去。倒是先生,绝不能再以身试险了。”
绥帝低首吻她,道不会。
许久未曾亲热,稍一接触,便有燎原之势。南音的腰被搂住,脚尖踮起,双手不得不紧紧扒住绥帝双肩,好半晌被轻轻放下,已是双颊酡红。
此刻时机不对,绥帝硬生生忍住了。
帮南音理过发髻,二人同去迎接行宫归来的崔太后。
銮车酉时过宫门,天幕黑幽幽一片。火杖映照下,太后一眼瞧见来接自己的俩人,笑道:“好在时辰不算晚,不然还耽搁了你们休息。”
由南音扶着,三人慢慢往鸾仪宫走。
问过二人起居,随意说了些行宫之事,太后道:“陛下前阵子可是办了件大事,下了狠手,那些人没办法,都求到千里之外的哀家面前了。”
“母后没应。”
太后看不得他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哼道:“怎么应?应了以后,是等着被你下面子,还是叫你这个皇帝朝令夕改?”
她停住,屏退左右,“不过,你做的这些是不是已足够了?有些世家所为固然可恨,但也不可能彻底将他们连根拔起。所谓氏族,皆百年数代盘踞一方,经营而来,没有他们,地方也会乱套,我看……该见好就收。何况你如今重用寒门子弟,焉知他们今后不会成为新的豪门世家?两相制衡,方为上策。”
崔太后甚少指点绥帝国事,如今开口,可见一直在关注此事。
绥帝默然片刻,“我亦有此意,只要他们从此安分守己,便不会再针对他们。”
他只是要将被世家分散的权力收回,并非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如今,就看有些人会不会受康王的怂恿,起不臣之心。
崔太后展颜,“有你这话,我也尽可和他们交待了。说起来,归京途中我还遇见个人,你们猜是谁?”
南音有意露出好奇神色,“不知是哪位,熟人吗?”
“倒不算熟人。”太后道,“是康王的侧妃,叫甚么……秋均。母子俩路途和接他们入京的仆人失散了,若非见到印信,我也不敢信是康王的人。那孩子行事一向细致,怎么接自己的侧妃和孩子做得如此马虎。母子俩在外行走,多危险啊。”
南音下意识问道:“那他们人呢?”
“本是想带进宫先让他们休整一番仪容,再去和康王团聚。但母子俩思念康王心切,方才在宫门前无论如何都要走,便也不好多留,着人送去了,如今应当行了段路。”
绥帝一个眼神,身后的林锡立刻领会,直接急匆匆离开。
太后未曾注意这些小动作,说起行宫之事,道避暑舒坦是舒坦,只可惜他们都没去,太孤单。
“宫里到底是太冷清了。”太后意有所指,并隐约瞟了眼南音小腹,“我离宫这些时日,可有甚么好消息?”
顿时想起那场疑似有孕的乌龙事,南音有一瞬赧然,转而笑说:“母后回宫,便是如今最大的好消息了。”
崔太后目中略有失望,却也知此事急不得、催不来,摇摇头,与他们一同往膳桌去。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温宅。
温子望展信,就着烛火阅览。目光扫过最后一行小字,他起身取下灯罩,将信烧毁。
信来自康王府,是温含蕴身边的婢女暗中传出的。
当初温子望怀疑二叔背后有人指使,更怀疑那人是康王,为免今后温家牵扯其中,温含蕴带的四个婢女中,便有两个是他的人。
四个婢女进了王府,渐渐都被康王安排的人挤到了一旁,只能做粗活,平日里见温含蕴都难。
信中说,侧妃遇刺后小产,如今被单独关在小院中休养,内外有护卫把守,轻易不得进出。
含蕴休养,为何要让护卫守着?
温子望越想,越觉蹊跷。
他招来传信人,低声吩咐,“派人去帮忙,让她们无论如何,想方设法和侧妃见一面,若能得侧妃只言片语,便更好。”
吩咐完此人,他又招来人询问查探那夜杀手的事。
官府按律法查案,小民亦有自己探求真相的方法。亲弟弟被刺杀,命悬一线,温子望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也不信被推出来的郭英,既然知道了那些人出身镖局,还是死刑犯,那他就有方法查到那些人到底如何受的雇佣。
作者有话说:
已经开始想到番外了
话说想写个IF线番外,假如陛下和南音不是一步一步来,而是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直接强取豪夺这种,怎么样?嘿嘿
第82章
康王府。
听下人第三次来报“侧妃说腹疼要请大夫”时, 康王终于不耐烦地摆手,“给她请个大夫,留人看着。”
他的视线仍停留在案上的信, 整个人难得的焦躁不安, “怎会不在,秋均那么听话,怎会离开封地!”
康王妃嗤笑,“她有手有脚, 自己能走,怎么不能离开?”
慢条斯理倒了杯茶喝, 康王妃正在看世子的功课,偶尔抬眸下一颗棋子, 一心二用,轻松怡然。
康王那张脸固然好看, 看了这些年,也厌了,何况夫妻俩从来没有真正恩爱过。
刺杀带来的麻烦事,并没有随着温含蕴回府而减少, 他们私下接洽过的那些官员,许多都在被绥帝清算、倒台。康王的幕僚提议,既到了此时,不如趁今年地方官员进京述职和西突厥朝见时孤注一掷,伺机逼宫。
屠弟、贪财、嗜杀……这都是绥帝明晃晃的罪名,只要他们牵制住长安城附近驻扎的兵力,再联合朝中半数官员, 就可以逼绥帝自请下位。群臣再拥护康王, 顺理成章。
地方官员每三年进京述职一次, 西突厥朝见更是难得,这二者必然会分散京中大部分兵力。按理来说,确实是个好时机。
康王起初却不同意,一定要派人和西突厥那边约好才肯行事。
他生性谨慎,等了十多年,越到最后,越不愿鲁莽。
可他的沉稳淡然,全被这封信的内容打破了。
“你知道甚么?”康王矛头直指王妃。
康王妃未答,将世子写的文章完全看罢,放下纸张,侧首露出完美的笑,“我能知道甚么?王爷不是一直派人盯着我?”
她唇角勾勒出的弧度未曾变化,眸中多了讥讽,“顶多是猜出了王爷的打算,万一失败,便以我和世子为饵,你独自回封地,直接领兵起事,对吗?”
她顿了下,“这也是王爷此次不让秋均跟来的原因罢。”
“我从未有过这个想法,世子也是我的儿子,聪颖孝顺,一直是我属意的继位者。我们早就约定好此事,你不信我?”
康王妃嗯了声,“我自然信王爷,我们还约好了,只要你遵守承诺,我就不会动秋均,莫非王爷不信我?”
被反将一军,康王目光变得阴鸷,很快恢复平静,“是我的不对,你我都是守信之人,不该互相猜疑。”
康王妃颔首,继续与自己手谈。
她在康王面前丝毫不怯,全因自身和娘家的底气,而不像温含蕴,只能任人宰割。
康王凝视她片刻,幕僚匆匆叩门入内,耳语几句,康王咬牙低声道:“竟是皇宫……”
话刚出口,他立刻瞟了眼康王妃,棋桌旁的身影纹丝不动。用眼神示意,二人出门说话。
吱嘎一声,身侧归于寂静,康王妃停下动作,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秋均竟落到了宫里?莫非冥冥之中,当真有天意一说吗?
她招来侍女,准备亲自去和父亲谈一谈。
……
进入梧桐轩之前,南音放下喧喧,和躲在女子身后,怯生生看向自己的男童道:“想和小狗狗玩儿吗?”
男童没说话,目光流露渴望。
秋均迟疑,“安安下手没轻重,当心伤了娘娘爱宠。”
“喧喧很聪明,不会轻易被伤。”南音微笑,“当然,它也不会伤人,秋均尽可放心。”
在秋均眼中,仙女儿般的皇后娘娘虽然话语温柔,但和康王一样,都有些不容人置喙的强势。他们这类人的话,根本违抗不了。
面带忧愁地随南音进屋,秋均用手试过茶壶温度,为南音倒了一杯,再给她取来引枕让她靠着。
做完这些,她意识到自己抢了皇后侍女的活儿,顿时紧张,“对不住,我……我习惯了。”
“没事。”南音笑着安抚她,“还要多谢你的体贴,怎么想到给我拿引枕?”
“娘娘近日应是小日子来了,腰腹酸涩,行走起来不大方便……”秋均低声,“因为我也是这样,所以大胆猜测。”
不仅体贴,还很细心。
南音夸了她一句,让秋均坐到身侧,这个怯懦的女子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甚至座位也只捱了一点臀,连半坐都不敢。
“侍女们服侍得还尽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