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奁琳琅 第32章

作者:尤四姐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赵嬷嬷的不恭顺, 惹得易老夫人勃然大怒,“你竟敢推我, 反了天了!”

  赵嬷嬷道:“老夫人自己身不正,就不要指望别人敬重你。我是袁家的陪房, 吃的是小娘子的俸禄, 和老太太没有半点牵扯。老太太要是在这里撒泼, 那可要小心些了, 推你是看在故去郎主的面子, 若是不看郎主情面, 今日就把你按在地上暴捶一顿,才能杀了我的痒,解了我的恨!”说罢回身抱住明妆,上下仔细查看,“小娘子怎么样?她打你,你做什么不躲开呀,白挨了一下子,值个什么!”

  明妆受了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呜咽着说:“嬷嬷,我爹爹都不曾打过我。”

  “知道知道……”赵嬷嬷心疼地安抚,“只当是遇见了鬼,谁让她是你的长辈。”一面回头狠狠咒骂,“坏事做得多了,总有一日要遭报应的。老太太年纪不小了,仔细将来阎王殿中算账,看你怎么对得起仙游的郎主和大娘子。”

  易老夫人逞一时之快,脑子没跟上手,其实打过之后也有些后悔。但转念一想,她是孙辈,孙辈忤逆长辈,让她长点教训是应该的,若不是她有意闹出这样的局面,何至于让自己如此尴尬,要听那不三不四的唐大娘子的闲话。既然人是她招来的,挂落自然也应该由她吃,自己这满肚子的火,不朝她发朝谁发?没眼色的婆子竟还叫嚣起来,这是在易园,要换了在老宅,非把这老娼妇绑起来,痛打二十板子不可。

  “你还有脸提你爹爹?”易老夫人喝道,“他们要是知道你想尽办法捉弄长辈,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明妆心里愤懑,推开赵嬷嬷道:“祖母把话说清楚,我几时捉弄长辈了?纵是把园子卖了,也没让祖母露宿街头,祖母还有什么不满?”

  易老夫人哼笑,“卖园子,你且看看你做的是不是人事吧,你爹娘费心建起来的房产就这么被你卖了,你这不肖子孙,还好意思拿这个来说嘴。”

  明妆气涌如山,憋了半天道:“这就要问问祖母了,要不是祖母,我何至于卖这个园子!我痛失爹娘,祖母不可怜我就罢了,还在我心上捅刀子。祖母这么不顾念我,那日后遇上什么事,我是绝不会过问祖母的了,祖母可不要怪我。”

  “阿弥陀佛,说得比唱得好听。”易老夫人鄙弃道,“我前两日找你说情,你帮我半分了吗?这会儿拿话来堵我的嘴,倒闹得全是我的不是,你小小年纪这么深的算计,难道都是你母亲教的吗?”

  说着说着,话又牵扯到了明妆的母亲身上,明妆愈发恼火,操起一个杯盏就砸在地上,”不许你诋毁我阿娘!“

  哐地一声,精瓷碎了满地,易老夫人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骂,明妆就哭着跑出去了。

  边上的女使婆子那眼神,恨不得活吃了她似的,易老夫人却像只斗胜的公鸡,昂着脑袋说:“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竟朝我发起火来!”

  一旁的柏嬷嬷莫可奈何,叹息着说:“老太太,咱们回西边去吧。看这时辰,庆公爷恐怕就要回来了,回头两下里碰上了,又要闹个没脸。”

  说起庆国公,易老夫人见识过了他上回的手段,也知道这人不好惹,但嘴上不服软,“难道我还怕他?”行动倒并未拖延,转身往西边去了。

  明妆回到自己卧房里,气得扑倒在床上狠哭了一通。不是因为挨了祖母一巴掌,是那句克死爹娘,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里。

  商妈妈和赵嬷嬷轮番上来规劝,说:“小娘子别恼了,那老太太做事愈发出格,想是脑子不中用了,兴许再过两年连人都不认得了,小娘子何必同她一般见识。”

  午盏搬了食盒进来,小声说:“娘子,你要的汤饼糍糕都送来了,快别生气了,下来用些吧。”

  明妆揪住被褥,把脸埋在枕头里,丧气地说不吃,“撤下去吧,你们也都出去。”

  大家无奈对望了两眼,这样时候什么话她都听不进去,她想一个人呆着,那就随她吧。

  众人从内寝退出来,站在檐下连连叹气,赵嬷嬷很是懊恼,气道:“我真后悔,只推了那老虔婆一下,应该即刻回上一嘴巴子,打掉她几颗牙才好。”

  商妈妈摇头,“当真这样,她又有脏水泼到小娘子身上了。”

  午盏回头看看内寝,实在束手无策,便道:“我去门上候着吧,等李判回来,让他过来瞧瞧小娘子。”

  商妈妈和赵嬷嬷忙点头,都说:“快去快去。”

  午盏得了令,赶到前院大门上,张太美已经在门上候着了,见了她,笑着说:“午盏姑娘,你也来等我们公子?可是先前我们大娘子口出狂言,得罪小娘子了?唉,她就是那样的人,平日专横惯了,还是劝小娘子两句,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午盏点了点头,又问:“今日府上小娘也来了,看小娘的样子,似乎很惧怕唐大娘子。”

  “那是啊,我们公子远赴陕州之后,大娘子怨怪他自作主张,愈发为难姚小娘。姚小娘原本脾气就好,郎主又不帮衬她,这些年被唐大娘子骑在头上,就算身上有了诰封,在大娘子面前也还是抬不起头来,谁让她的头衔不及大娘子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嫡庶摆在面前,就连官家都不能坏了规矩。

  这里正闲谈,张太美遥遥朝巷口看了一眼,蹦起来说:“公子回来了。”

  午盏忙追下台阶,看着一队人马从热闹街上过来。李判见她在,大概心里有了几分预感,顺手将鞭子扔给了张太美,下马问午盏:“是小娘子让你等我下值的?”

  午盏脸上一片愁云惨雾,将人引进门,一面道:“李判去瞧瞧我们小娘子吧,先前贵府上两位夫人来了,老太太与大娘子打了一回嘴仗,大娘子临走说了两句挑唆的话,老太太迁怒小娘子,打了小娘子一巴掌。”

  前面的人起先就神色肃穆,听到最后一句时,猛地回头看了午盏一眼,“什么?”

  午盏带着哭腔说:“老太太打了我们小娘子。小娘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慢待,在房里大哭一场,把我们都赶出来了。我们没法儿,只能请李判过去劝劝,别让她继续哭了,没的哭坏了眼睛。”

  午盏话才说完,就见前面的人脚步越来越快,终于跑动起来,很快便进了内院。

  商妈妈她们还在廊子上站着,见人进来,赶紧上前相迎。

  不便说话,商妈妈朝里间指了指,他穿过垂挂的竹帘看过去,只看见一双脚探在床沿外,倒是听不见哭声,只有微微的抽泣,饶是如此,也知道她这回气大发了。

  放轻脚步上前,他唤了声小娘子,“遇上不高兴的事就告诉我,我替小娘子出气。”

  明妆齉着鼻子说没有,“你走吧,我难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说得越云淡风轻,问题越严重,他只好挨到脚踏前,温声道:“你起来,让我看看脸上的伤怎么样。”

  明妆说没什么要紧,“已经不疼了。”

  这不是不疼就能翻篇的,但她还执拗着,要哄她起来不容易,对付孩子的执拗,就是你必须比她更执拗,他又道,“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只要脸上没有留下伤,我立刻就走。“

  明妆推脱不得,只得撑身坐了起来。委委屈屈回头,把挨打的左脸递到他面前,“看吧,没什么要紧。”

  她鬓发散乱,哭得眼睛都肿起来,这狼狈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且她的皮肤生来细嫩,一点重力都施加不得,她所谓的不疼,只是痛感消失了而已,留下的痕迹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他看见五根指印根根分明,时间长了,像雪慢慢融化,向周边延伸,那半边脸颊被辛辣的红色占据,变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心里的火气噌地高涨上来,忿然道:“我找她去!”

  明妆忙把人拽住了,“你要是去找她,难免落一句大男人欺负老婆子,说出来不好听。”

  可是这恨要如何才能发泄出来呢,难道哑巴亏吃了就吃了吗?

  他铁青着脸道:“下半晌我往你两位伯父供职的衙门去一趟,让上头给他们施加些压力,他们自然会接老太太回去的。小娘子也不要挽留了,让她走了干净,免得给自己找气受。”

  明妆却又犹豫,“禁中还没有消息,再过两日吧……”想起祖母那两句锥心的话,她又耿耿于怀起来,仰头问李宣凛:“李判,你说我的命是不是很硬?是不是我与爹娘八字不合,才克死了他们?”

  大滴的眼泪源源流下来,好像永远流不完似的。他心头一阵钝痛,追问:“这话是谁说的?是老太太,还是我嫡母?”

  明妆扁着嘴,低下了头,一旁的午盏接口道:“是老太太。唐大娘子诬赖小娘子,说咱们小娘子在外编排易家,老太太就借题发挥,打了我们小娘子。”

  他弄清了前因后果,这笔账且记下,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算。眼下最要紧的是她,于是放软了语气道:“大将军过世,是因受了构陷,大娘子痛失大将军,伤情过甚方病故,一切都是有原委的,小娘子并没有错。什么命硬刑克,都是胡扯,为什么要听信?我以为三年的磨砺,已经让小娘子看透冷暖了,明明不在乎那个人,却要在乎她说的话,这是什么道理?”

  明妆犯糊涂的时候需要这样的当头棒喝,这回终于止住了哭,抹泪坐直身子道:“是我失态了,一下子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实在丢脸。”

  她刚哭过,鼻尖红红地,赧然一笑,有股孩子般的天真味道,转头唤烹霜:“打水来,我要洗脸。”然后慢吞吞起身,慢吞吞敛了敛衣裙,走上两步又回头问他,“李判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官衙里不忙吗?”

  这个问题,问出了李宣凛的心病,近来不知怎么懈怠起来,上朝也好,当值也好,都有些心不在焉,勉强忙完了手上的事务,就急着想早些回家。

  也许是担心她会遇见那些倒灶的事吧,两家都是一团乱麻,很要费些心力应付。自己在外,官场上刀光剑影见惯了,倒也不觉得累人,但想起内宅动辄恶语相向,甚至出手伤人,就觉得如今的女子不易,尤其明妆这样没有父母护着的,愈发举步维艰。

  只是这点想法不便说出来,含糊道:“控鹤司筹建得差不多了,前阵子忙得厉害,眼下松散些了,可以早点回来。”

  明妆嗯了声,在妆台前坐定,打眼一看镜中人,大吃一惊。又觉得大铜镜看不真切,忙举起小小的手把镜,就着天光打量自己的脸,然后呜地一声悲怆哀鸣:“我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

  小女孩的注意力就是和旁人不一样,脸上的指痕不去管他,要紧的还是眼睛。大家失笑,赵嬷嬷赶紧张罗,“不要紧,这就让人敲块冰来,小娘子渥一渥,就会好些的。”

  然后伺候她净脸,仔细擦上芙蓉膏,明妆又摸了摸左边脸颊,颧骨上还红着,便蘸了铅粉,探着身子对镜细细地拍打。

  天色正好,午后的日光穿过帘子,从月洞窗口照进来,满室柔和温暖。年轻的姑娘身姿轻盈,脖颈纤纤,梳妆的时候探出曼妙的曲线,比外面的春光还要动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身上的公服穿不住,隐约感觉领口往上一阵阵燥热,蔓延到了颌底。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在这里了,便不声不响地退出来,退到了外面长廊上。

  正准备返回跨院,忽然听见有人哭嚎着叫小娘子,脚步顿地咚咚有声,一路跑进院内,是易老夫人身边的柏嬷嬷。

  李宣凛蹙眉挡在面前,惊慌失措的柏嬷嬷想进上房,看见这座大山不由止住了步子,但是嚎啕依旧不止,向上不住拱手,“公爷,了不得了,出大事了!禁中忽然来了几个黄门,直闯入西园颁了圣人的口谕,说是要褫夺老太太的封诰,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呀!”

  她捶胸顿足的当口,门上婆子方进来预备回禀,见柏嬷嬷先来便缄了口,退到一旁瞧热闹去了。

  外面喧哗,里间的明妆也听见了,放下手里的粉扑子,起身到廊上询问:“禁中的人还在吗?”

  柏嬷嬷说在,“正勒令老太太交出诰敕和衣冠呢。”说罢愁眉苦脸对明妆道,“小娘子,老太太糊涂,小娘子怨怪她是应当的。但眼下火烧了眉毛,一切恩怨暂且放一放,先迈过这个坎儿再说吧。”

  李宣凛转眸看明妆,她神色淡淡地,想了想道:“那就过去瞧瞧吧。”

  柏嬷嬷忙应了,将一行人引到西园,易老夫人带来的女使婆子站了满院,正交头接耳嘀咕里头进展,易老夫人则哭倒在门前,捶地说:“圣人是国母,何等贤德,怎么能听信小人之言……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可惜这样的撒泼没有任何作用,黄门低垂着眉眼道:“老夫人,事已至此,就不要怨天尤人了。圣人的口谕,没有人敢违抗,老夫人还是快些把东西交出来,我等也好回去复命。”

  易老夫人仍是拼死不从,仓惶道:“请中贵人替我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往后圣人的意思,我无不遵从……”

  黄门露出个何必当初的笑来,弯腰道:“老夫人,圣人主意已定,哪容旁人置喙!小人们是领命办事的,上头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若老夫人实在不从,那我们可要动手翻找了,届时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不……不成!我自己面见圣人去……”易老夫人一骨碌爬起来,“我这就入禁中,当面向圣人陈情。”

  结果黄门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咂嘴道:“老夫人,封诰都褫夺了,你如今就是个平民百姓,禁中岂是想入就入,圣人又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条条路断,易老夫人一筹莫展,眼梢瞥见院门上有人出现,立刻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唤般般,唤庆公爷,“快……快替我斡旋斡旋。般般,好孩子,若是祖母的封诰被朝廷收回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咱们是一损俱损的呀!”

  在场的黄门见了李宣凛,立刻叉手作揖,“庆公爷安康。”

  李宣凛回了一礼,和煦道:“今日劳烦中贵人跑这一趟了。”

  小黄门很客气,笑道:“咱们冒冒失失来府上,实在是失礼,但因是奉命行事,还请公爷见谅。”

  李宣凛笑了笑,“不妨事,中贵人公事公办,都是应当的。”见易老夫人还扒着明妆不放,便蹙眉将两个人隔开了,复对易老夫人道,“凡内外命妇封诰都由圣人做主,只要圣人决定,可以不必呈禀官家。老夫人现在哭也没用,吏部已经将你除名了,就算不归还诰敕,圣人的懿旨照样执行,老夫人倒不如坦然领命,也好保全体面。”

  易老夫人呆住了,实在不敢相信,不过让宰相夫人下不来一回台,竟然会引发这样严重的后果。她欲哭无泪,惨然望向明妆,“般般,总还有办法的,你去求求仪王殿下,我到底是你祖母啊!”

  明妆沉默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起来,“祖母,你的事孙女再也不管了,前不久刚说过,祖母怎么转头就忘了?”

第43章

  最甜美的长相, 最温柔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如此无情,着实让人意外。

  易老夫人呆住了,怔怔望向她, 几个前来办事的黄门避嫌不得, 忙垂下了眼睛。

  明妆深深吸了口气,所有的隐忍和委屈, 到这刻终于得到了释放。正是因为有禁中黄门在, 越是要将这位老太太的所作所为抖露出来, 便掖着手道:“这种话, 原不该我这嫡亲的孙女说,可是祖母的所作所为,实在令我寒心。昨日因,今日果,祖母在谋算我的家产与前程时, 伸手打我时, 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吗?我的脸上, 到现在还留着祖母的指印呢, 若圣人问起,请中贵人禀报实情, 祖母实在与我不睦,我们祖孙之间连半点情义也无, 所以祖母的诰封是否褫夺, 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易老夫人没想到她会在外人面前揭她的短, 气愤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做什么要说这些!”

  “是不该说这些。”明妆转身对黄门道, “祖母若是不愿交出文书, 不敢劳烦中贵人,还是我们家自己翻找,请中贵人稍待。”

  话刚说完,便给身边的人使了眼色,身后的女使婆子一拥而入,在易老夫人的箱笼里翻找起来。

  诰敕和凤冠霞帔,那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从老宅搬出来,必定会随身携带。至于留在易园侍奉她的那些人,树倒猢狲散,如今老太太连命妇的头衔都给夺了,还有谁敢来插手,强出这个头!

  易老夫人拦了这个,拦不住那个,眼睁睁看着两个婆子从她的箱子里将东西搜了出来,送到黄门面前。

  小黄门示意随行的中黄门接过来,含笑向明妆呵了呵腰,“多谢小娘子了。老夫人不肯拿出那两件要紧的东西,小人们交不了差事,连带着也牵累小娘子,现在这样最好,两下里都少了些麻烦。另,圣人命小人带话给小娘子,老夫人被褫夺了诰命,名声极不好听,过两日宰相娘子还要来议亲,小娘子要快些将老夫人送走,别留在园中,耽误了小娘子的好姻缘。”

  明妆道了声是,李宣凛招来赵灯原,将黄门送出了府邸。

  易老夫人气得几乎晕死过去,瘫在柏嬷嬷怀里朝明妆指点,“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明妆回身看了她一眼,漠然道:“祖母大概听说过,前朝和本朝有好些拒了天家婚事的,祖母就以为自己也能这样做,殊不知拒也要有据的底气,爹爹不在了,军功化作了尘土,凭着两位伯父五六品的官职,祖母怎么敢?如今可好,婚事照议,祖母的封赏却收回了,这是祖母求仁得仁,怨不得谁。刚才圣人令黄门传的话,祖母也听见了,我这就命人通知两位伯父,不拘哪里,将祖母接走,祖母不能再留在易园了。”

  若说追悔莫及,确实有,但更大的恨在于看清了一个真相,易老夫人道:“你把你伯父们都撵出去,唯独留下了我,是早就设下了套子,等着我往里头钻,是吗?”

  明妆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来,“那日伯父们出去,是祖母偏要留下的,禁中派遣宰相娘子来提亲,也是祖母自己回绝的,怎么能说我给祖母设下了套子?”

  易老夫人被她说得语窒,再想反驳,却又无力,转而痛哭起明妆死去的父亲,撕心裂肺地说:“三郎,你泉下有知看看吧,你这一心疼爱的女儿,就是这样算计我,算计你亲娘的!“

  边上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两位小娘嗤笑,兰小娘说:“老太太还哭郎主呢,要是换了我,可不敢自揭其短。”

  惠小娘拉着调门感慨,“易家这回真是光宗耀祖了,向来只听说朝廷封赏诰命,从来没听说过褫夺诰命的,老太太是开了本朝的先河,怕是要记进史册,流芳千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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