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小岚ya
彼时,沈阅已经睡了。
他自己蹑手蹑脚去冲了澡,没舍得叫醒她,上床搂着她睡了。
次日用完早饭,商秋便过来了。
沈阅以为他是要来寻秦照的,正要回避:“要么你们去书房?”
秦照却笑着拉了她的手:“你不是一直想找大夫看看吗?商秋回来了,正好先叫他给你切个脉。”
沈阅心跳与呼吸同时一滞。
她虽然是一直叫得欢,实则这隐疾便是一场隐痛,真到了须得直面时……
她心里却又本能的起了畏惧,甚至想要逃避的恐慌。
秦照自是瞧见了她瞬间变得有些仓惶无措的脸色,捏了捏她的手,温声安抚:“无事的,诊个脉,无论结果怎样,以后咱们就都可安心了。”
沈阅紧紧的抿着唇,最终还是随他坐下了。
商秋也是有苦难言——
他一个糙汉子,平时在军营是偶尔诊一下跌打损伤和刀枪剑戟之类造成的外伤,然后再至多就是看看风寒,现在他们王爷叫他来瞧妇人生孩子的病症?
商秋甚至比沈阅更紧张,脸涨得通红,手心里都是汗。
沈阅瞧在眼里……
两相对比之下,她心情却反而放松了几分,大大方方亮出了手腕。
商秋道了声“属下得罪”,然后坐下给她切脉。
沈阅努力调整好呼吸,耐着性子从旁等他的结果。
结果——
这个脉,商秋却是切了又切,脸色也越变越凝重。
沈阅一直都在紧张注意他的神情,一颗心就跟着他的脸色使劲往下沉去。
僵持许久,最后还是秦照不耐烦:“切不出来?有话说话,你这什么表情?”
商秋缓慢抬起头,表情复杂,仿佛是斟酌了许久的遣词用句,最后才鼓足勇气,面有愧色对沈阅道:“王妃,属下切您这脉,并不觉得您有什么……那方面的隐疾病症……是不是以前有用庸医胡言,您搞错了?”
沈阅脑中,蓦的一道惊雷炸响。
作者有话说:
三更
第110章 阴毒
秦照也是心头剧震, 立刻想到数月前正阳宫里那杯下了药的茶水。
商秋看他夫妻二人脸色都极是不好,也很纳闷,摸不着头脑……
王妃没病,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可他毕竟不是专攻这方面病症的大夫, 心里突然更加的没底, 试着提议:“属下学艺不精, 以往也未曾诊过妇人这方面的病症,不过我探王妃的脉象,的确一切正常。要么……王爷再寻个专攻这方面病症的太医过来瞧瞧?”
沈阅惨白着一张脸,紧抿唇线,一言不发。
片刻, 还是秦照给他递了眼色:“知道了, 你先去吧。”
商秋因着他俩之间这气氛, 一颗心也老悬着, 几乎大气不敢喘,瞧着两人脸色小心翼翼起身:“是, 属下告退。”
他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沈阅脑子里有点乱, 许久都是一语不发。
秦照虽是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
如若那就是真相,便实在太过伤人, 一时之间他也迟疑犹豫, 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跟她说。
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
成婚这么久以来, 孩子这事儿几乎都成了沈阅的心魔。
两个人, 都不言语。
屋子里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当中。
又过了好一会儿……
秦照依旧还拿不定主意,却是沈阅率先打破沉默:“去寻个带下医给我切脉, 再找个经验老道的稳婆来。”
她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秦照, 目光坚定中甚至带了几分决绝。
秦照于是便知——
即使他不说, 她自己也已经揣测到了些什么。
现在,这问题已经不仅仅只关乎他俩究竟会不会有孩子了,身体是她自己的身体,她想要查清一切弄个明明白白的真相出来,他甚至都没资格劝诫阻止。
微微迟疑片刻,秦照点了头。
他抬手,将她揽入怀中抱了抱。
却……
什么也没说。
京城繁华之地,人口多,有点手艺的人想要谋生相对容易,所以要寻个擅长诊妇人病症的大夫并非难事。
秦照没去太医院请人,同时也怕外面市井里找来的人嘴不严,更没把人带府里。
他带着沈阅出了趟门,找了家京中小有名气的酒楼吃饭。
其间——
由府里一个眼生的亲卫乔装,将需要的大夫自酒楼后院带进去,上了二楼提前预定好的雅间。
沈阅等在那,戴了幕篱遮掩容颜。
这家酒楼光是吃顿饭就价格不菲,更别提包用了楼上最大的雅间,加上去请他的人出手阔绰……
可想而知,这位主顾非富则贵,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眷。
那大夫混迹市井之中,为人十分的圆滑,态度毕恭毕敬进门就客气作揖:“这位夫人安好。”
“实不相瞒,小妇人成婚已有两年,却迟迟未能怀上身孕,如今家里人都隐隐有些着急了。”沈阅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听闻卢大夫医术高超,最为擅长查探这方面的病症,今日特请你来,帮忙诊个脉。”
她伸了手臂出来,搁在桌上。
卢大夫看不清她容颜,只是听声音,很年轻。
可是通过说话的语调判断,又比较的稳重妥帖,确实像是大户人家有些手腕、能管家的正室娘子。
只是很奇怪的一点是——
一般女眷出来看这种病,身边跟的多是心腹的丫鬟或者婆子,沈阅身边今日却是连冬禧和春祺都没带。
不过,之前引他过来的冷脸汉子,人高马大,就杵在一旁,卢大夫也不敢多思多想,连声应承着就坐下拿了她手腕切脉。
他是医馆的坐堂大夫,每日里都会瞧上几个病人,的确是比商秋老道熟练的多。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他便站起身来客气回话:“这位夫人,在下观您脉象,不浮不沉、节律相当,从容和缓,呼吸脉搏跃动之间又不乏沉稳之力,身体很是康泰无疑。再观您肤色,和查验了几处相关穴道,也并无阴寒或者气滞血瘀之症……按理来说您于子嗣之上当是顺遂的。”
说着,又悄然抬眸看了沈阅一眼,方才委婉的继续:“既然与郎君之间的房事上也无阻碍……那可能就是缘分未到?再有就是您若时常为此心焦,心情上的起伏太大也会影响了受孕,不妨放宽心,再服用几副坐胎药试试?”
药,沈阅肯定是不会乱吃的。
但是做戏做全套,为免惹人怀疑,她还是点了头。
这屋里文房四宝都有,旁边伺候的亲卫去取了纸笔过来给大夫留方子。
沈阅从旁看着,又再思忖着问道:“大宅门里常有腌臜事,我知有些烈性汤药误服之后会致女子终身不孕,若是不幸沾了这种恶药……一般会有什么明显症状?”
卢大夫捏着笔的手一抖。
他虽然猜想面前这位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媳妇儿,也知道高门大户为了争权争产,时常会在子嗣上面使阴私,可……
这样直白直接问到他面前的,他还是忍不住的心头一紧。
见他迟疑,沈阅就转向那亲卫看了眼。
隔着幕篱,亲卫虽是看不清她神色,但也立刻会意,又自怀中摸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搁在了桌上卢大夫正写着的药方上。
沈阅道:“我不害人,也勿须你给我写什么偏方或者配什么药材,就是问问清楚,毕竟这防人之心不可无。”
卢大夫本还迟疑,不敢去拿那银子。
闻言,他立刻飞快将银子收了,如数家珍般细说起来:“若是能使女子绝孕的恶药,那都必是药性极烈,会损伤根本的。一旦中招,那对身体必是造成极大的损伤的,腹痛、恶露、大出血这些……症状应当还是十分明显的。”
沈阅默了默,再次确认:“就没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
卢大夫人精一样,见她问的细了,又担心她要拉自己下水,连忙摇头:“女儿家身子娇弱,怀个孩子都是九死一生,在下行医二十余载,许是我为人愚钝吧,至少我可没这个本事。”
沈阅如何看不透他这言辞之间的推脱之意?
只是据她所知,也是如这位卢大夫所言这般。
女子无论是生产还是小产,都是惊天动地的大动静,若是被人暗害直接坏了身子,又怎么可能一点症状也无?
商秋和这位卢大夫连续替她诊脉,都说她身体并无差池,这由不得她不去怀疑上辈子她之所以子嗣艰难,是遭了旁人暗害。
可是仔细回想了许多遍,若不是她梦里出现了某些记忆片段的短缺,她确实没抓住任何有可能中招的痕迹。
更有甚者——
就算那时候的太医都是被秦绪嘱咐过,恶意谎称她不能有孕,可后来她外公还特意从宫外带了可靠的大夫去给她瞧过,当时也断言她是于子嗣上无望的。
沈阅的思绪一时被填满,胡思乱想了许多。
等再回过神来,卢大夫已经被亲卫带出去送走。
等在里面隔间的秦照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他站在她身后,手掌轻轻搁在她肩上。
沈阅是感知到他掌心里的温度与力量时,这才缓慢回神。
她抬手,微凉的指尖攥住他几根手指,却是心事重重的什么也没说。
两人在这家酒楼将就着随便吃了两口午饭,秦照便带上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