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记 第46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贺砺问他:“审得如何?”

  鹿闻笙道:“那厮看到这串狼牙项链,知道项链的主人都死了,撂了一些。据他交代,他们是北平郡王咄必颉的次子贺逻伽豢养的杀手,名为敖牙卫。此番奉命潜伏在长安的一共十二人,但是潜伏在此的任务是什么他不肯透露,说,除非咱们答应他一个条件,他才肯和盘托出。”

  “什么条件?”

  “帮他杀一个人。”

  ……

  孟允棠骑着马溜溜达达地来到东市,心事重重的。

  她一直在回想方才贺砺说的话,她承认他的话自有道理,但是,就因为那日那番口角,让一个女子被夫家休弃,让一个孩子刚出生就与亲娘永远分离,她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知道以贺砺的遭遇,这样的事情在他眼里远称不上悲惨,可是在她眼里不一样。

  她与贺砺,除了性格合不来,观念上也有许多差异。她没有受过他所受过的苦,自然也不能说他的观念就是错的,但她也不认为自己的观念就是错的。

  一句话说到底,就是不合适吧。

  “彤娘。”

  她正骑在马上默默叹气呢,忽听有人唤她。

  她扭头一看,却是贺令芳戴着帷帽骑着马从后头赶上来了。

  “阿姐,你也来逛东市啊。”孟允棠打起精神与她打招呼。

  贺令芳微笑点头,道:“方才在后头老远看着像你,还真是你。这天真是愈发热了,我们去找个茶馆先喝杯茶如何?”

  孟允棠也正觉有些渴,当下便跟着贺令芳来到一家名为“紫阳顶”,门阔五间的大茶楼前。

  两人下了马,贺令芳一进门,一名掌柜模样的中年人便急忙迎了上来,口称“东家”。

  贺令芳将孟允棠让到跟前,吩咐掌柜:“这是我妹妹,以后但凡是她来光顾,不管消费几何,一律只收二十文钱。”

  掌柜的连连应了,亲自引贺令芳与孟允棠上楼。

  进了贺令芳专属的房间,两人在窗下的坐床上跪坐下来,侍女上来娴熟地为两人烹茶,须臾茶好,侍女退下。

  “来,尝尝这新采的阳羡茶。”贺令芳语气温和道。

  孟允棠浅啜一口,茶汤清香甜淡,滋味鲜醇。

  “好喝。”她道。

  

  “那待会儿带点茶叶回去给你阿爷阿娘尝尝。”贺令芳道。

  阿爷阿娘都喜欢喝茶,孟允棠便没推辞,眯眼一笑,道:“谢谢阿姐。”

  贺令芳看着她透着些娇憨天真的笑容,慢慢放下茶杯,道:“彤娘,你我现在也不是外人,有些话,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六郎对我说,他要娶你,对此,我没什么异议。只是,你也知道,贺家如今只剩他这一个男丁,太后与我,都盼着他尽快为贺家开枝散叶,婚后怎么着也得生个十个八个……”

  “噗……”听到此处,孟允棠一个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第41章

  “抱歉, 阿姐,我失态了。”孟允棠喷了一口茶后,忙放下茶杯, 掏出帕子捂着嘴,双颊红艳如火。

  “无碍, 我知道你是被那十个八个惊着了。你放心,我也没指着你一个人能给他生上十个八个,毕竟你这身子骨,看起来也不算是强健。我就是想问问,若是将来他纳妾,你是否能容得下?”贺令芳道。

  孟允棠低着头, 思虑好久。

  贺令芳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催促。

  最终,孟允棠还是下定了决心, 放下捂着嘴的帕子, 抬眸看着贺令芳道:“阿姐, 其实,我并不想嫁给临锋哥哥。”

  贺令芳似有些讶然, 问:“为何?”

  “我的家人朋友,脾气都很温和, 我自幼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早就习惯了与脾气温和的人相处,而临锋哥哥的脾气……你是他阿姐,应当也是知道一二的。”孟允棠道。

  贺令芳点头, “他的脾气, 自幼就与温和二字不沾边。”

  “阿姐方才说他婚后应当生上十个八个,我也很是赞同, 现在的卫国公府,太空荡太安静了。但是,我……我不能生,到时候孩子都是庶出,外人瞧着也不太好。所以内因外由,我都不想嫁给他。只是此事,我说不嫁并没有用,他也不听我的,阿姐你能替我想想法子吗?”孟允棠期盼地看着贺令芳。

  贺令芳沉吟。

  对付贺砺,她其实也没什么好法子。这个弟弟最小,自幼便是主意大脾气大,八年流放回来,有时候她看他还是当年那个幼弟,有时候看他又像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完全看不透他。

  但婚姻大事,爷娘都不在了,她这个做长姐的,多少要为他参谋一二,不能由着他胡来。

  “这样吧,三日后卫国公府办焦尾宴,到时也会请你阖家前来。届时你找机会与他心平气和地谈一谈,那日府中宾客多,他当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来。你谈过之后,我再去找他谈,能说得通最好,若说不通,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她道。

  孟允棠想起贺砺发火的样子有些发憷,但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那天趁着府里人多,阿爷阿娘也都在,跟贺砺说清楚最为合适。

  想到此,她就点了点头。

  贺令芳伸手过去握住她搁在桌上的手,目光诚恳道:“彤娘,你是我贺家的大恩人,无论遇着什么困难,都可以来跟我说的,六郎他欺负你,也可以来告知我。我不一定能治得住他,但总有治得住他的人。”

  “嗯,谢谢阿姐。”孟允棠此刻感觉很是复杂,像是如释重负,可心中却并没有觉着有多松快。

  两人在茶楼喝了会茶,出了茶楼便各奔东西。

  孟允棠去禽行买了只上好的鹦鹉,回去时路过一家卖文房四宝的铺子,进去逛逛,看到一个很好玩的物件,名叫书几,可以放在书桌上,把卷轴插在上面的铜环里一边转一边读,这样遇到长的卷轴书,就用不着“左手拉右手卷”这种高难度的动作了。

  价格还挺贵,一架要一千五百钱。孟允棠买了一架给阿爷,买了一架准备当做谢礼送给柳士白。

  回到家,她让禾善和穗安将书几和鹦鹉拿回她房中,自己去了内堂找周氏,将贺砺的话转述给她。

  周氏听罢,叹气道:“他若坚持,咱们也没有法子。段夫人不见我去,只怕还要上门。”

  “她若再来,便让她自己去求贺六郎吧,我们已经尽力了。”孟允棠道。

  周氏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孟允棠犹豫一下,对周氏道:“阿娘,我准备将贺六郎送我的东西都还给他,并在焦尾宴那日与他说清楚,我不想嫁他。”

  周氏愣了一下,问她:“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想清楚了。”孟允棠将下午在东市遇见贺令芳之事告诉了周氏,末了道:“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不适合与他成婚,既然义姐愿意帮我,自然要尽力一试。”

  “你就一点都不喜欢他吗?”周氏问她。

  孟允棠迟疑半晌,小声道:“也不能说一点都不喜欢,只是,想想和他成婚后的日子实在难过,不是这点喜欢就能抵消的。阿娘,你这样问我,难不成你希望我嫁给他?”

  周氏道:“你既不愿,我又怎会希望你嫁给他?我只是觉着,以贺六的性子,此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能成。但成不成的,不做又怎会知晓呢?你放宽心,不管如何,阿娘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阿娘,你真好。”孟允棠抱住周氏的胳膊,把头枕在她肩上。

  周氏安抚地拍了拍她,眸底却是顾虑重重。

  天黑下来后,家里突然来了十个精壮大汉,孟扶楹一问,说是贺砺听闻长兴坊出了凶案,派来帮孟家守卫宅院的。

  这时坊门已闭,也不能将人赶出去,只得让他们留下了。

  孟允棠用过晚饭回到自己房中,将头探到窗口往外头看,月光下,院子里暗影幢幢,并看不见那些人隐匿在何处。

  她缩回身子,将窗户关上,在妆台前心事满腹地坐了片刻,就唤禾善穗安打水拿胰子来,在付出了手背青一块的代价后,终是把那只镯子从手腕上给摘了下来。

  她将贺临锋送给她的那些镯子都收拾好,仰头看向屋角的鹦鹉架子。

  别的都好说,就是舍不得彩衣。可是当断则断,彩衣毕竟是他送给她的,就像他上次说的,他送她彩衣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婚约,她总不能不想嫁他还非得留着彩衣不还他。还有春光。只希望他不要向她要他那块玉佩,她真的没法还给他一块完整的。

  第二日孟扶楹本来要去找贺砺说那些守卫的事,可想想专门为此事告假有些不值当,况且长兴坊也确实发生了血案,多些好手来为自家守卫也不是什么坏事,便索性不管。

  明日便是林宛燕出嫁的日子,下午孟允棠去看她,她想要孟允棠陪她过在娘家的最后一夜,孟允棠派禾善回去征询周氏的意见,周氏自是同意。

  当晚贺砺派去的人就没留在孟家,而是跟着孟允棠去了林家,十个彪形大汉,威武严肃地往窄小的院子里一站,把林家人吓得差点去叫武侯。

  孟允棠解释过了他们才安下心来。

  夜深了,林宛燕和孟允棠头靠头躺在床榻上,还是毫无睡意。

  林宛燕想起院子里那些护卫,对孟允棠道:“贺六郎对你可真好,前日夜里出了那血案,这两日我爷娘都惶惶不安呢,可惜我明天要出嫁了,不然他们今晚定能睡个安稳觉。对了,贺六郎怎么还不上你家提亲啊?”

  “他说现在还不能来,好在他没来,说真的,我也不想嫁给他。”孟允棠看着帐顶轻声道。

  “为何?我觉得他对你真的很好啊。而且你们是自小的情分,难得分开了这么多年还能再续上,多不容易。”林宛燕侧过身来,看着孟允棠的侧面道。

  孟允棠想了想,道:“这么说吧,如果你与吕三郎婚后发生争执,他不肯让着你,你怎么办?”

  林宛燕得意道:“他敢不让着我,我就骂他,掐他,拿条枕打他!不过他肯定会让着我的,就他那老实相,借他十个胆,也不敢与我争执。”

  “若换做贺砺,你敢吗?”

  林宛燕想起贺砺那张虽俊但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脸,不苟言笑的冷漠模样,讪讪道:“那……可真不敢。不过他既喜欢你,想来也总会让着你的。”

  孟允棠道:“你想多了,除非我哭,他态度能好点。但我总不能靠着眼泪过日子吧?更何况他还肩负为贺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她阿姐说希望他婚后能生上十个八个的……”

  林宛燕喷笑,道:“你是被这十个八个给吓退了吧?也真是的,她阿姐也是女子啊,怎就把生子说得这般容易?你看姜姐姐当初生小葭月的时候,差点没了半条命去。好在王侍郎家门风好,内院也清明,没逼着她非得生个儿子出来。”

  孟允棠叹气道:“那是因为姜姐姐嫁的不是王侍郎的嫡长子,若是嫁的嫡长子,你看没人逼她生儿子。”

  林宛燕松了口气的模样,道:“所幸我嫁的也不是吕家的嫡长子。说起生孩子……”她凑到孟允棠耳边,小小声道:“我阿娘说洞房时第一次会有点痛,让我忍一忍。姜姐姐矜持面皮薄,我不敢问她,只能问问你了,到底有多痛啊?像被针扎一下那种痛,还是被人掐一下那种痛?”

  孟允棠脸上火烧火燎的,害羞道:“我……我怎么知道?”

  林宛燕惊讶:“你怎么会不知道?啊,难不成你和晏辞三年都没圆过房?”

  “嗯。”

  “怎会如此?那洞房那晚,你们在作甚?”林宛燕感到不可思议。

  “洞房那晚,他发现娶错了人,嚷嚷着要到孟家去问个清楚,在他爷娘那儿闹了一夜,我自己睡的。”孟允棠道。

  “这也是稀奇,按道理说奠雁礼的时候他不就可以见你一面嘛,那时他怎么没发现你不是孟雅欣?若那时候发现了,闹将起来,你也不用嫁到他家了。”林宛燕道。

  “哄他写放妻书那晚我就此事与他争执过对错,他说那时他紧张没敢多瞧,我脸又抹得跟面团一般,他才没认出来。”孟允棠郁闷道。

  林宛燕又笑喷了。

  “笑笑笑,笑什么笑,你明天也得抹得跟面团一样。”孟允棠气不过,伸手掐她的脸。

  “那也不妨碍我取笑你。”林宛燕伸手挠她痒痒。

  两个女孩子在床上笑成一团,嬉闹间孟允棠小衫带子松开,林宛燕无意间摸到她的肩臂,惊叹道:“彤娘,你皮肤好光滑,软绵绵的好好摸。”

  “喂!你在摸哪儿?还不把手拿开?”孟允棠涨红了脸。

  “嗯~再给我摸摸嘛,滑滑的真的好好摸,你有什么保养皮肤的法子吗?”林宛燕艳羡地问。

  “别闹了,快拿开。”

  “我是女子,你害什么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