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兰舟
魏崔城说道:“我不懂这些,温嬷嬷说随多少就随多少。”
温嬷嬷说道:“你跟寒江独钓一样,随五十两吧。”
魏崔城刚得了五千两银票,有钱,旁边就是三通钱庄,就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兑了两个五十两的银铤,和寒江独钓一人一个。
陶朱问温嬷嬷:“我和麦穗要不要随礼?”
温嬷嬷说道:“你们两个之前和赵家没有人情来往,论理不用随,但你们若是想在赵家吃席,就得随礼。”
一听说吃席,陶朱和麦穗抢着去随礼!每人随了五两,就当饭钱了。
有客人随礼,就得开席。赵家有钱,席面是直接从棋盘街的山东菜馆里叫过来的,好酒好菜。
魏崔城从不与人交际,坐在席面上像个木头,木木的吃菜。
陶朱和麦穗是一门心思来吃席的。
幸好寒江独钓以前是陆青天的刑名师爷,做师爷这一行,最擅长人情来往,他和赵大钱、赵四钱兄妹是旧相识,席面上应酬的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不至于冷场。
寒江独钓说道:“老太太年岁已高,八十四了,算是喜丧,两位要节哀啊。”
这时棋盘街的商人们得知了赵老太太去世的消息,纷纷来赵家楼吊唁,赵大钱去迎接宾客,赵四钱还在和寒江独钓说话,“明年春闱,你的书温的如何了?”
寒江独钓说道:“明年必中。”
赵四钱说道:“三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三年前的三年前,六年前的三年前……每一次春闱你都这样说,也没见你考中,岁月蹉跎,你都四十岁了吧,再考不中,就不是青年才俊了,如何娶名门之女?你看连人家陆善柔都要第三婚了,你连一个老婆都没有。”
寒江独钓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什么名门之女的,我就是随便一说,我这次真的好好温书了,温嬷嬷天天把我关在屋里,不准我出去。”
赵四钱说道:“你送给我的第九卷 《诸公案》,我已经看完了。”
寒江独钓忙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赵四钱说道:“诗词写的不错,我在应酬里行酒令的时候经常用得上。”
寒江独钓很高兴,“我就说嘛,总有人喜欢话本小说里的诗词,我没白写。”
两人正聊着,一个穿着重孝的男子走过来,“四钱,隆记绸缎铺的老板娘,还有广东商行几个老板娘都来了,快去招呼吧。”
此人就是赵四钱的赘婿赵如海,他原本不姓赵,而且还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后来入赘赵家,就改姓了赵,赘婿不能考科举,就弃文从商,成了赵家的一员,和赵四钱生儿育女,有四个孩子。
赵四钱对着寒江独钓点点头,“失陪。”
寒江独钓摆摆手,“你去忙吧。”
寒江独钓回到席面,正好陆善柔刚刚随了礼,来吃席,就坐在未婚夫魏崔城身边,和众人同席。
陆善柔低声说道:“温嬷嬷已经匆忙验过尸体了,赵老太太的死的确有些蹊跷,怀疑是金石之药引发的中风。”
自打当年三通镖银失踪案和赵家相识,寒江独钓这些年和赵家一直有来往,和赵老太太算是熟人了。
寒江独钓摇头道:“不可能,以我对老太太的了解,老太太不会吃这种东西,她精明了一辈子,什么是药,什么是毒,她清楚的很。”
陆善柔顿首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温嬷嬷验出来就是这样的——”
陆善柔把填写尸格的小册子递给寒江独钓,“你仔细看,各种细节都符合金石之药中毒的特性。”
多年的配合,寒江独钓信任温嬷嬷,他看了一遍,合上了小册子,“如此说来,是有人故意投毒?”
陆善柔嘘声道:“小心点,你要知道,是赵四钱一直陪在赵老太太身边,这要是说出去,赵四钱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是隐瞒不说吧,文虚仙姑那边如何交代?我现在很矛盾啊!韩师爷,你说该怎么办?”
寒江独钓说道:“我跟赵四钱有些交情,还是我来和她说吧,在这之前,谁都不要说出去。”
陆善柔松了一口气,说道:“好,听你的。今晚彻夜守灵,你找个机会跟赵四钱说清楚——不是我怀疑赵四钱,我觉得她应该不是凶手,我只是想帮文虚仙姑查清楚。她已经出家了,赵家的事情她管不上,要查也得赵家人同意。”
寒江独钓说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来来来,吃吃吃,今晚有的忙。”
陶朱从饭碗里探出头来,问:“凤姐温嬷嬷她们吃饭怎么办?”她们的身份低微,没法上桌吃席。
陆善柔说道:“赵家早就传了一桌客饭送到二楼了,吃的和咱们一样。”
来的都是客,和气生财,赵家会做人,活该他家有钱。
这时赵家楼院子里的戏台已经搭好了,唱的是《四郎探母》。
赵老太太的遗体也从二楼抬到了一楼刚刚搭好的灵堂——幸亏温嬷嬷快速验了尸首,抬到了灵堂,还还敢动啊!
灵堂里,孝子贤孙,齐聚一堂,白花花的一片,哭声阵阵。
赵家一共有三房人家,赵大钱是长子,大房一家人在灵堂东面,已经有了重孙辈,人数足足有五十多!
二房赵二钱虽然还在南京,但是家眷都在北京,二房一家人在灵堂西面,三十来号人。
三房绝嗣,唯一的孙女文虚仙姑出家了,灵堂就没有三房的位置。
赵四钱坐产招夫,属于赵家四房,四房位置在北面,二十多人。
灵堂里,单是自家就有一百来号人,前来吊唁的商人络绎不绝。
每进来一个客人,大房,二房,四房的人就开始哭,就像比赛似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好像谁的哭声大,谁就最孝顺。
客人吊唁之后,会被留下来在孝棚里吃流水席,还有唱戏的助兴。
赵老太太的葬礼办得热闹极了。
本来陆善柔等人吃完席就该告辞了,但是陆善柔要陪着师姐文虚仙姑,寒江独钓还有找机会和赵四钱说话,他们必须留下来,他们不走,魏崔城等人自然也不走,一起熬夜。
这又将是个不眠夜。
陆善柔端了一些文虚仙姑爱吃的菜去二楼,劝她吃下。
回到孝棚,吃剩的席面已经撤下了,上了一桌子点心和茶果,让客人坐着听戏。
陆善柔依然坐在魏崔城旁边,魏崔城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问她:“寒江独钓和赵四钱……好像有点……”
魏崔城使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这傻兔子不傻呀!陆善柔附耳说道:“看破不说破,就装不知道。”
什么高中之后迎娶名门贵女,都是婉拒媒人们的托词。
一个要考进士当官的男人,一个已经有家室甚至连孙子都有了的坐产招夫的女人,即使灵魂再契合,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说:
乡爱看多了,每一次写到赵四钱,舟的脑子里都会出现尼古拉斯赵四的脸……
啊啊啊,人家赵四钱明明是个中年白富美啦啦啦啦啦
第66章 小白兔借醉邀妻宠,深情帝为妻尝百草
魏崔城瞪大眼睛:居然是真的?富商的世界太复杂了。
陆善柔借着衣袖的掩饰,轻轻掐了一把未婚夫的大腿,“好好看戏。”
魏崔城顿时觉得一股酥麻从大腿麻到了全身, 对未婚妻耳语道:“你再掐一下, 使点劲。”
陆善柔:这傻兔子是不是喝酒了?平时他可不敢这么放肆!况且这还是在葬礼上!
陆善柔拿起魏崔城面前的茶杯,闻了闻,嗯,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就问他:“你在茶里掺酒了?”
“嗯。”魏崔城点点头,“就一点点。”本以为老太太去世了,吃了席接未婚妻回家, 就可以……没想到老太太死的蹊跷, 今晚要留在这里守夜。
机关算尽太聪明,魏崔城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己把自己灌醉,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真的好累。
难怪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傻兔子会问寒江独钓和赵四钱是否有“隐情”这种问题, 原来喝的微醺了。若平时他懒得问。
陆善柔把掺酒的茶倒进痰盂里, 重新泡了新茶, 给魏崔城解酒。
魏崔城喝了茶, 用唇语无声说道:“掐我。”兔子胆子变肥了, 借醉邀宠。
这傻兔子!你清醒一点!陆善柔使劲一掐。
魏崔城顿时觉得自己要上天了。五十两帛金没白随。
陶朱和麦穗第一次参加富商的葬礼,今年三月周太皇太后薨了, 紫禁城也有盛大的葬礼, 但是富商的葬礼显然更“好玩”一些, 尤其是八十四岁的喜丧, 就像是一场盛会,比过年还热闹。
两人玩的不亦乐乎,陆善柔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留在这里还有事,你和麦穗把凤姐护送回家。”
两人都不想走,说道:“好,把凤姐送回乾鱼胡同,我们再过来。”
陆善柔说道:“你们回来干什么?横竖有魏崔城温嬷嬷他们在这里。”
两人说道:“当然是过来玩啊。”
陆善柔说道:“这里是棋盘街,往南是正阳门,往北是紫禁城的承天门,宵禁管的最严格,宵禁之后客人们都走了,戏也不唱了,只有主人家彻夜守灵,没什么好玩的。”
两人这才罢休,和凤姐一起回家。
谁知刚到家,牟斌就上门了,要陶朱和麦穗回宫,说道:“金太夫人病了。”
陶朱不想回去,说道:“不是一直都病着吗?”
牟斌说道:“这回是真病了,皇后娘娘衣不解带的照顾,也病了,皇上要太子立刻回宫。”
弘治帝可以不在乎金太夫人,但是张皇后是他毕生挚爱,他不能不管。
好日子要到头了。陶朱纵有万般的不舍,也只得回去。
麦穗把陶朱给他写的功课带走,“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好了。”
明天回内书堂读书,不用被老师们罚站了。
陶朱顿时觉得自己过的最惨:我回去肯定要被母后罚的!
陶朱回宫,已经深夜了,他听到一阵低沉的咳嗽之声,发现父皇站在院子里,用帕子捂住嘴巴咳嗽。
“父皇,您怎么了?怎么站在宫外咳嗽?这都秋天了,夜里很冷的。”陶朱忙过去扶着弘治帝。
弘治帝摇摇头,“没事,皇后刚刚歇下,我怕咳嗽声把她吵醒,就到了外头咳。“
陶朱问道:“母后生了什么病?”
弘治帝说道:“因着急金太夫人的病,焦虑上火,生了口疮 。”
口疮……也是病啊 ?陶朱心里如此想着,但不敢说出口,说道:“父皇,儿臣听您咳嗽的厉害,宣太医给您看看吧?”
弘治帝摆手道:“不用如此兴师动众的,我喝点秋梨膏压一压就好了。倒是皇后,长了口疮,一吃东西就疼,今天都没有怎么进食,人都憔悴了,我很担心她的身体啊。”
陶朱说道:“夜深了,父皇先去休息,儿臣陪着母后便是。”
弘治帝笑道:“你哪里懂得伺候人,一边歇着去,皇后说想你了,等她醒来,你陪她说会子话。”
宫人过来说道:“皇上,药已经熬好,可以试药了。”
试药?陶朱跟着弘治帝走进寝宫,桌子上放着五碗药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