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风起
“可大魏开?国初期,扳指是专为?射箭而准备的,上有凹槽,可保拇指不被弓弦勒伤,外缘有尖钩,有助拉弦。我因为?随身携带袖箭,所以常年将扳指佩戴于右手拇指,而圣上你,我记得,你一向佩戴在左手拇指,也只有要挽弓射箭时,才会戴在右手上。”
他盯着慕容景右手拇指上的扳指,目光凛冽,裹挟着肃杀的气息,一字一顿地道:“陛下今日将其?佩戴在右手上,是刚刚挽弓射箭,来不及摘下吗?”
——“那敢问陛下,挽弓所对何人?”
慕容景目光沉冷深静,倏地低笑了一声,低头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仕钰啊,装糊涂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拆穿呢?只要你装作不知道,我会像从前一样待你,那样不好吗?”
第96章
慕容景嗤道:“你早就猜到了, 对么?从见?到我的?那一刻,看到我手上戴着的?那枚扳指,听到我向你宣布你父亲的死因时, 你就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却留我一个人,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徒劳无功地粉饰太平。你真的很聪明, 仕钰, 我一向很欣赏你的聪明, 可有的?时候,我却并不喜欢你的?聪明,你聪明地不留余地,不懂迂回,这并不是我想要的‘聪明’,你明白吗?”
“慕容景,真?的?是你……”薛钰眼底血红一片, 死死地盯着慕容景, 一呼一吸间, 戾气喷涌而出。
他一把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嘶声力竭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你一身的骑射本?领都是他教的?,你叫他一声老?师, 他那么相?信你,就算我一再劝诫他, 他也从不认为你会对他做什么……就连我,虽然?提醒他, 不可无防人之心?,但也没想过你会真的对他下手……”
“可你呢, 慕容景,你用他教你的?射箭本?事亲手射杀了他,那一刻,他该有多寒心?,有多不可置信,不然?你以为以你的?本?事,他但凡对你有一点防备,你能杀得了他吗!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对得起他吗?!”
慕容景别?过了脸,眼圈泛红,哽咽道:“你以为我愿意射杀他吗?仕钰,这不是我的?本?意,若不是先皇临去前下了遗命,我怎会如此?”
薛钰一愣,脱力一般地松开了手,恍惚道:“……先帝?”
“是,先帝怀疑你父亲有不臣之心?,怕他去后,我性子温吞,掌控不了他,他本?想在在位期间就除了他,可世事无常,郑贵妃的?那一碗进补药,是碗虎狼之药,先皇服下后身子便不济了。”
“后来又进服红丸,倒是精神振奋了两日,撑到你和慕容桀回来,见?了你们一面,不料药性反噬,不多久便去了。事出匆忙,因此除掉你父亲一事,只能由我动手。仕钰,你能明白吗?我也是不得已啊。”
“何况先帝的?遗命,是斩草除根,以谋逆罪论处,侯府上下满门抄斩,只留你一人性命,让你改名换姓,从此见?不得光,苟活于世。”
“可你看看朕,朕只取了你父亲一人的?性命,且对外宣称,是北元余孽进宫行刺朕,你父亲是为了保护朕,才不幸中箭身亡的?。”
“甚至在他死后,还追封他为梁国公,不仅保全了他的?颜面,更使你侯府上下免遭屠戮,你日后也可承袭公爵,相?比于先帝,朕已经尽可能地给你恩典了。你要?知道,原本?死的?可不止你父亲一个,是朕保全了他们,你不该怨恨朕。”
薛钰怒极反笑:“这么说来,你杀了我的?父亲,我还应该对你感恩戴德?慕容景,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荒诞可笑吗?”
慕容景恼羞成怒道:“难道不应该吗!是先帝下的?旨意,你要?恨就去恨他!我只不过是把他送到了既定的?结局,我有什么错!”
“若是按照先帝的?旨意,你现在就是罪臣之子,要?受世人的?唾弃和指摘,你连‘薛钰’这个名字都不能再用,要?一辈子见?不得光,你看,这就是口口声声说爱你护你的?先帝,他就是这般为你考虑的??!”
“而朕,为了你不惜违逆先帝的?旨意,只杀了区区一人,朕都为你做到了这个地步,你难道还要?怨恨朕吗?”
薛钰注视着他,平静的?瞳仁深处蛰伏着涌动的?暗流:“是吗?那敢问圣上因何射杀我父亲?”
慕容景一挥袖,不耐道:“朕不是说了,那是先帝的?旨意!”
“哦?圣上方才不是说,为了仕钰,愿意违逆先帝的?旨意么,那既然?已经违逆赦免了侯府众人,为何干脆不连我父亲也……”
“薛钰!”
“慕容景!”
薛钰冷嗤道:“怎么,无话可说了?什么先帝的?旨意,不过是借口。是,一开始,你可能没想过要?取我父亲的?性命,是先帝临死前特意嘱托你,你才埋下这颗种子。”
“其实先帝不过是留下遗命,又无遗诏,也无旁人见?证,究竟是否遵从先帝遗命,不过在于你的?一念之间,就像你放过了侯府上下,这个时候,其实你知道,只要?你想,你可以不杀他的?。”
“可后来,你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想起先帝临终之言,越来越能切身体会,于是变得愈发猜忌疑心?,何况如今天下既定,昔日平定天下的?宝剑,如今却变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刃,使你日夜难安,既然?非但已无用武之地,而且还让你辗转难寐,不如除之而后快,以求高枕无忧,是不是?”
薛钰的?目光带着着一种锐利的?审视,像是能穿透表里,窥探人心?,直教人无处躲藏。
心?底那一点隐秘阴暗、连他自己都不肯承认、不愿面对的?心?思,就这样?被薛钰难堪直白地剖析于众,慕容景脸色铁青,看了薛钰半晌,索性也不再装了,面容忽然?变得扭曲:“是又怎么样??他这些?年仗着军功,愈发不把先帝放在眼里,强闯猿岭口、对先帝授予的?封号不满,出言不敬、擅自提拔自己军中的?将校,藐视皇帝、僭越擅权,这桩桩件件,哪一桩哪一件冤枉了他?!
“他对先帝尚且如此,如今朕登基,他仗着从前教习过朕,岂不是更加不把朕放在眼里?朕没有将他以谋逆罪论处,施以极刑,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看在朕从前叫他一声老?师的?份上——朕已经够仁慈的?了!”
蛰伏的?疯狂汹涌而出,薛钰双眸泛红,竟诡异地笑了:“好,很好,慕容景,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
“我父亲战功赫赫,手握重兵,却是个只懂打战、胸无城府的?粗人,是,他有些?时候是僭越无礼了些?,可要?说到谋逆犯上,这是万万没有的?,你又何必给他扣这样?大的?帽子?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可还是要?他死,因为就算他没有谋逆之心?,他死了,对你也是百利而无一害。那为什么不呢?”
“但难道他死了你就能彻底心?安吗?慕容景,先帝言传身教,竟还没让你明白,斩草必须除根?你狠,却又不够狠,倘若我也死了,那才是真?的?高枕无忧,不是吗?”
“我父亲如今一人赴死,黄泉路上,未免孤单。你我又相?识一场,不如,让我彻底来成全你这份心?安。”话音未落,已扣动袖中机括,箭簇寒光凛冽,正抵在颈侧。
慕容景脸色大变,立刻上前格挡:“仕钰,不要?!”
赵嘉宁亦吓得面无人色,哭着道:“薛钰,不要?……”
可下一刻,那枚原本?抵在薛钰颈侧的?箭簇,此刻却架在了慕容景的?脖子上。
薛钰指尖轻划过刃面,嗓音渺然?地轻叹了一声:“陛下,我说了,你狠,但还是不够狠。怎么,舍不得我死?”他目光一凛,眸底杀意毕现:“那只好你去死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救驾!”一直候在外的?御林军此时鱼贯而入,齐刷刷地亮剑对准薛钰。
赵嘉宁见?状连忙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心?脏跳动得厉害,她?从没有过这么害怕的?时刻,紧张得连说话都在颤抖:“薛钰,你不要?冲动,你要?是现在把他杀了,你也活不了了……”
薛钰却道:“我还活着做什么,一起死了不好吗?若是在冬日就好了,一场大雪过后,无论是什么样?的?血迹,也都该冲刷干净了,白茫茫一片,多干净。”他的?声音渺如尘烟:“我喜欢这样?干净。”
赵嘉宁刹那间就哭了出来:“薛钰,你这个疯子,你疯了吗……”
箭簇已经染血,慕容景闷哼一声,道:“薛钰,你这是疯病又犯了?你想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你可知这样?做有什么后果?”
薛钰嗤道:“后果?你都说我是疯子了,疯子哪里还管什么后果?”
慕容景深深地一闭眼:“仕钰,你我之间,非要?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吗?只要?你肯收手,我保证,会待你一如从前。你不是想要?赵嘉宁吗,我把她?还给你,成不成?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
赵嘉宁听到这话呆住了,她?怎么样?也想不到会从慕容景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就好像她?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物件,是可以随意赏给人的?。
她?似乎……从未看清过他。
薛钰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怔仲,随即嗤笑道:“我说陛下,你这话,说给三岁小孩听,他说不定还会信你几分。”
“你不信?你不信我会既往不咎还是不信我会把赵嘉宁还给你?”
慕容景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虽然?一直嫉妒你,嫉妒你可以得到先帝的?宠爱,永安的?爱慕,赵王的?亲近……可我心?里,是真?的?把你当做我此生最好的?朋友。”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缓缓开口:“我还记得那年春日,宫中设宴,宴毕,先帝忽然?兴起,要?考校我们兄弟几日的?箭术,君子六艺,先帝最看重射。”
“当时我大哥还在,在比试前,先帝问席间众人,吾三子,孰射之甚?我大哥出身尊贵,母族势力强大,赵王自不必说,生母郑贵妃最受帝宠,他作?为郑贵妃的?儿子,先帝爱屋及乌,在我们兄弟几人中,也最属意他。只有我,生母出身卑贱,先帝也视那次酒后临幸为人生之辱,对我也诸多厌恶。”
“因此众人大多押赵王,也有几个选我哥,只有我,无人问津。”
“当时只有你还未表态,先帝笑着问你道:仕钰以为呢?”
“赵王殷殷地看向你,我以为你会选他,可你放下手中杯盏,转头看向了我,淡淡一笑,道,二殿下,我押你。”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坚定地选择。你一向是众人的?焦点,你一开口,旁人也都看向了我。我仿佛是第一次被众人正视,心?潮澎湃,射箭时一扫之前的?怯懦畏惧,表现得竟比平日里好。”
“那日赵王不知何故心?情不佳,屡屡走神,箭发而不中;而我大哥,生得痴肥,底子却虚,连弓都拉不开,最后竟是我拔得了头筹。”
“众人笑着恭维你,说小侯爷金口玉言,料事如神。先帝也道:‘仕钰果真?慧眼如炬。’我沾你的?光,生平第一次得到了先帝的?褒奖,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
“我偷偷地抬头看你,那日的?阳光正好,淡淡地落在你身上,仿佛在你周身镀上了一层光圈,我一时竟有些?恍惚。众人的?恭维声中,你只是云淡风轻地低头描摹着杯盏上的?刻纹,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倏尔抬头,对上我来不及收回的?仓皇目光,淡淡笑道:是二殿下射得好。”
“后来我才知道,你之所以选我,其实不过是是因为你父亲教过射箭。那日你父亲路过箭亭,见?到众皇子都有教习骑射的?师傅,唯独我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无人理会,他兴许是觉得我可怜,所以指点了我一二。”
“位高权重、军功赫赫的?永城侯,竟然?主?动教我骑射,这样?的?机会,我自然?不能放过。我做小伏低、拼命地巴结他,其实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若能攀附上他,或许旁人就不会看轻我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与你父亲越来越亲近,他可怜我生母早亡,生父又不疼爱,于是主?动请缨教我骑射,他都开口了,先帝自然?应允。”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之所以选我,不过是因你父亲之故。可偏偏我是后来才知道,于是经年之后,那一幕仍然?挥之不去。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忘记了。”
“或许你当初不过是随意地一指,可对于我来说,却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我人生的?前十七年,活得卑微低贱,处处受人打压,像是陷在阴暗泥泞的?沼泽里,不见?天光。你的?那一句“我选二殿下”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我惨淡阴暗的?世界,驱散了我的?怯懦自卑,让我知道,我也可以被人坚定地选择,我也能得到别?人的?肯定。”
“所以你在我心?中,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代的?,我也把你当做了不输至亲的?好友。你或许会觉得讽刺,可是一开始,我待你确实一片赤忱,可渐渐的?,我发现你实在是太耀眼了,不光照亮了我的?世界,还耀眼得……我都睁不开眼睛了。”
“你不会知道我曾经有多渴望得到父亲的?宠爱,当然?在我明白了有些?东西?,你从一开始没有,就永远无法拥有后,也就不强求了。”
“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就像赵王,他哪怕谋朝篡位,先帝也只会笑着说:‘我儿出息了。’可我呢,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放在眼里——就如你,什么都不做,只要?站在那里,先帝就会爱你……就像一个父亲爱他自己的?儿子。”
“是,你的?确出色,完美?得令人发指……君子六艺,无一不精。善骑射,懂机括,通谋略,晋阳城一战,以水淹法攻克久攻不下的?晋阳城,使晋阳城疫病横行,自然?不攻自破。”
“虽手段阴损,可兵不血刃,至此一战成名。是啊,杀人不见?血,最是高明,你帮圣上想的?刑罚,以水银灌注之法,剥皮却能不见?血,不也是如此么。”
“你不用谄媚讨好,却能讨他欢心?。他喜欢你,这实在无可厚非,可明明我才是他的?儿子,赵王也就罢了,你凭什么?”
“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却可以得到我父亲、慕容桀、永安的?关注,那些?原本?都该是属于我的?!所以薛钰,我不该恨你吗?可哪怕如此,我也从没想过要?杀了你,只因你那次选了我,你在我心?中,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深深地一闭眼,再睁开眼时,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这些?无法宣诸于口的?隐秘心?思,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如今我对你敞露心?扉,无非是想告诉你,你对我意义不同,我说过不会杀你,那就是不会杀你,只要?你原谅我这次,我可以既往不咎。”
“至于赵嘉宁,也可以忍痛还给你,虽然?我喜欢她?,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相?比之下,我更不想失去你。而且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她?,你会待她?好的?。”
赵嘉宁脑袋嗡嗡的?,她?能看得出来,慕容景说的?是真?的?。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选错了人,她?不敢待在薛钰身边,可也不该为此选择慕容景。
可话说回来,她?又有的?选么?她?只感觉到了无尽的?悲哀。
一开始,她?逃跑途中险些?被薛钰发现,是慕容景帮她?掩饰了过去,这对当时的?她?来说,无异于救命之恩,她?自然?对他心?生好感。
后来薛钰找了过来,为了摆脱薛钰,她?听信了慕容景的?计策,绝食相?逼,稀里糊涂地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再后来,赵嘉学死了,她?一度无求生的?意志,活着都不想了,还想什么自由,于是就这么行尸走肉地继续呆在东宫。
期间慕容景对她?关怀备至,悉心?照料,开解劝慰她?,帮她?慢慢走了出来。
她?能看得出来慕容景不想她?离开,不同于薛钰的?强势圈禁,不许她?离开他半步,逼的?她?喘不过气来,慕容景给了她?选择,她?若是想离开,他不会像薛钰一样?发疯把她?强留在身边。
可他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亏欠他,加上听雪日日在她?身边劝说,说什么“如今赵嘉学已死,姑娘心?中也没了牵挂,倒不必非要?到外面去,外面世道乱,你一个女子,又生得娇弱貌美?,若是遇到心?怀不轨之人,又如何保全自己?”
“何况世子的?性子你也知道,向来是人人都顺着他、巴结他,可你却忤逆他,背叛他,他怎么可能放过你?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他也决不会罢休。你难道想一辈子东躲西?藏,惶恐不可终日吗?”
“不如就安安稳稳地留在殿下身边,起码不用受颠沛之苦,他也能护你周全。殿下如今是太子,将来就是圣上,世子再如何嚣张妄为,也总不能和当今圣上叫板吧。”
“何况殿下的?为人,您是看在眼里的?,他绝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就算哪一天对你恩宠不在了,也定会善待于你,不像世子,性情反复,难以捉摸。”
她?起初没放在心?上,可这样?的?话听多了,也渐渐听进去了一些?。
再加上后来慕容景为了她?不惜割肉相?喂,更让她?心?生感动,也更觉亏欠,至此决定留在他身边。
可现在看来,原来全是假的?,她?看错了人,也选错了人,浑浑噩噩,到头来不过是笑话一场。
都是假的?,慕容景对她?的?喜欢,不过是建立在她?是薛钰的?女人的?前提下。
因为薛钰只喜欢她?,所以她?才不可替代。
至于慕容景对她?,呵,换做另一个貌美?女子,能放低姿态仰望他,讨好他,他一样?会喜欢。
怪不得会说出“女人如衣服”这样?的?话,原来在他眼里,她?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薛钰的?份量都要?比她?重得多,试问他又怎么可能为了她?与薛钰为敌?
实在是太可笑了。
温润和煦不过是他的?表象,他内里再阴暗扭曲不过,他一面视薛钰为救赎,是不输至亲的?知交好友,一面却又无比嫉妒他,怨恨他,想要?看他痛苦,想做梦都想赢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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