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锁黛
第64章 抓包前奏
一场猝不?及防的请安, 打乱了三房所有的动作。
裴氏走在最前离开,杨灵籁和孙氏落在之后并肩慢慢走。
徐氏理了理脖间赤红盘领,扯唇微笑。
“三娘, 老太太既允了三房共同举宴, 是惦记咱们?,也是倚重咱们?,虽时?间还算充裕, 但你刚刚嫁来, 许是对府内并不?熟悉,我身边恰有几个熟理庶务之人, 便叫她们留在你身边出出力,省的闹出些乱子来。”
随后, 她又解释,不?给任何插嘴的机会。
“伯母绝非故意?怠慢你,只是这偌大的国公府总是挺不?得去?管, 你是个体贴人,自?然懂伯母的苦衷, 倘若那些人何处叫你觉得不?妥, 便送回来, 亦或者是亲自?来问我,伯母定是不?会推脱。”
杨灵籁打心眼里觉得这话?有意?思?,怎的不?跑去?裴氏、朱氏院里送人,反倒是挑中了她, 何尝不?是觉得没了王氏, 二房仅她一个是个好?打发的。
不?过也是, 人多了,才热闹。
她眼眸漆黑, 笑的有些浅,“伯母话?重了,三娘怎会是那些咄咄逼人且不?知变通之辈,祖母偏爱您,掌管这硕大的府邸,大事小事都要您点头才能做,三娘这里算得了什么。”
“再说您送的人,自?然是好?的,三娘带走了,还要给伯母道声谢,否则母亲亦或者祖母看见了,还要说一声三娘不?知礼数。”
孙氏嘴角往下落了落,但终究还是笑的,“三娘可真是说错了,伯母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咱们?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家人,你的事怎会是小事,一时?脱不?开身,待你来了,绝不?会将你撂在一边,只是…”
她眨了眨眼问,“只是什么?”
孙氏抚了抚额间的发,无奈说出,“只是听说你昨日与老太太起了些争执,怕你不?知何时?将院中恶奴的话?进了耳,才如此,如今又质疑伯母,可是被人算计了。”
句句没提她胡言乱语不?知分寸,又字字都暗中点她不?地道,见识浅薄才会听信小人之言,她三房才不?会是那等奸恶之人,还为难老太太,当真是吃了豹子胆。
“伯母这话?,三娘懂了。”
杨灵籁深深看了人一眼,唇线抿得很直。
“你还听得进去?就?好?,繁泉院里还有些事,你也快回去?罢,九郎那也少不?得你看着。”
孙氏依旧慈眉善目的模样,见人走远了,才冷笑一身,转道去?了另一边。
“夫人,咱们?不?是回繁泉院?”
跟在身后的婢女有些不?明白。
“回什么回,跟在本?夫人身后,都没学明白,怪不?得秦妈妈跟我说你做事不?带脑子。”
孙氏深呼几?口气才压住面上的不?耐烦,端起了一张笑面重新踏进了荣褐堂。
院子里的人见她去?而?复返,齐齐低身请安,却并不?好?奇。
孙夫人跟老夫人的亲近是人尽皆知的,平日里即便没事,也要来走一趟,看看老太太,至于是真心牵挂,还是想打听一些自?己想知晓的,这些就?不?为人知了。
正堂内,冯氏正闭眼倚在靠背之上假寐,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缓缓睁眼,有气无力地道了一句,“回来了。”
浑浊的眼里泛着些血丝,憔悴的模样仿佛刚才坐在这雍容庄重的那人都是假象。
“老太太!”孙氏眼底划过几?分惊愕,脚步失了方寸,上前扶住老太太的手,转头瞪着一旁的张嬷嬷、李嬷嬷二人,语气质问,“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老太太为何这般疲累,这么多的仆从丫鬟竟是一个人都照看不?会好?,索性便都打杀了,重新换了懂事的人来。”
两个年长的妈妈赶忙跪下请罪,张嬷嬷先说,“夫人恕罪,老夫人…老夫人是昨夜一夜未曾闭眼,便喝了安神汤也不?见好?,老奴看了一晚上,当真是没了法?子。”
李嬷嬷更机灵些,忙道,“夫人莫急,老奴这这就?去?请常用的医士再来看看。”
“都滚出去?!”孙氏吼了一声,霎时?,屋里只留了她与冯氏二人。
“母亲,是不?是昨日公爹来,气着您了。”
孙氏私下一向唤冯氏母亲,显得亲密些是其一,更多是因为二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缺不?得谁,要说孙氏在这府中挑一个最爱之人,那必然是冯氏,只有冯氏才能给她权利,而?三老爷于她更是个废物,弃之不?能,品之无味。
冯氏坐正身子,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只是瞥了一眼桌上的茶盏。
而?孙氏不?用想,就?伸手去?摸了摸温度,发觉凉了,也不?唤人来,拿着茶壶又添了一杯,倒了些温水,正好?的时?候,才放到冯氏唇边,一点一点喂进去?。
连喝了几?口,冯氏才止住了她的动?作,语重心长,又含着些落寞。
“男子天?生地位尊崇,女子为附庸,我饱读诗书,名门之后也不?过落得如此下场,玉枝,你跟了老三,虽是中庸之才,可是求得安稳啊,莫要逞一时?英雄,搞得夫妇难堪,与我一般。”
孙氏定定点头,满含心疼,“儿媳知晓,只是苦了母亲,这么多年对那华氏忍气吞声,公爹他当真是识人不?清。”
“玉枝,这些都是小事,但凡你手里窝着权柄,与老三相敬如宾,在这府内,便会有你立足之地,国公爷他老了,终究会有管不?得事的一天?,老身也终将会守到拨云见日那一日。”冯氏疲累的眼神里生出微微亮色,她期冀的看着孙氏,仿佛就?看到了自?己日后自?由的时?日。
老太太的话?让孙玉枝深以为然。
当年她进府,华氏得脸,老太太却不?讨国公爷欢心,几?年来如履薄冰,选了她做管家人不?仅是因为偏爱老三,更是因为不?得不?将这权抛出来。
只要有华氏在一日,老太太守着府里的账,就?会波折横生,不?被夫婿爱戴的妻子,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但换做她,就?是在变相的与老国公投降,果?然华氏找的那些麻烦,老国公再没站过队,男子就?是这么薄情又自?私。
待到他老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庶子自?然迎刃瓦解,等到咽了最后一口气,母亲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夫人,说话?谁敢不?听,不?听就?是不?孝,她三房又兢兢业业多年,爵位自?然而?然会落到她们?三房头上。
到时?她是国夫人,母亲与她亲近,夫婿体贴,就?是一等一的人。
二哥是大学士如何,她们?才是侯爵府的主人。
“母亲,您叫儿媳带着那几?个累赘,是已经有了法?子?”
冯氏笑了笑,“你是聪明的,这么些年没白教你。”
她侧头瞧了几?眼廊下栏杆边上的几?盆青葱郁郁的珍花异草,话?中有话?。
“戏篷其上搭,只做看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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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灵籁领着两个嬷嬷回了院子,没有例行问候,也没当场发作给个下马威,反倒还将人好?好?请到了屋里,唠了两句好?话?,便散了,甚至给人找了个十分不?错的住处。
被人领着进了院内偏房安置的两个妈妈面面相觑,待到丫鬟走了,关上门,个个一头雾水。
“这九娘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声好?气的过头了,难不?成是背地里打着什么吃人的主意?。”
另一个妈妈也跟着苦着脸,“不?太对,咱们?还是多看看,行事小心些,别坏了夫人们?的大计。”
……
次间,杨灵籁正听盈月惟妙惟俏地学着那两个妈妈见鬼一般的神色,笑得不?行。
“娘子,您是不?知道,那两个嬷嬷见咱们?不?按常理出牌,还商量着装一装,再偷偷算计咱们?,殊不?知进了项脊轩,在娘子手里就?是瓮中捉鳖,轻而?易举。”
“不?过孙夫人既然留了她们?来,定然是打了什么鬼主意?,敌在暗咱们?在明,这可如何是好?,您可千万别被他们?骗了。”
杨灵籁眯了眯眼,顿了顿道,“当然……要被骗骗才好?。 ”
怎么娘子又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且叫她不?懂的话?,盈月挠头,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你做什么?”
“奴婢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每次听娘子说一些话?,每个字都认得,却偏偏听不?懂,拖了娘子后腿,您说拍拍脑袋,多动?动?脑,是不?是就?会变得聪明些。”
“你傻啊。”杨灵籁指着人的额头骂道,“本?来还想着这嘴说话?甜了些,没准是学了点东西,没想到还是这么一窍不?通。”
盈月被骂地垂了垂脑袋,十分诚实地点了点头,“奴婢就?是太蠢了。”
“你和吕献之,还真是有的一拼。”杨灵籁气地环胸坐在椅子上,脑壳嗡嗡地疼。
“娘子,公子他……”
“他什么他,你想给他狡辩什么,半斤八两,一个做什么都要带着,一个天?天?同住一个屋檐下,至少六个时?辰待一块,也不?要你们?多精,跟我学什么,但也别干些蠢事好?吧。”
盈月哭,指了指一侧边的方向,低头没什么底气,“可,可是,公子就?在旁边啊……”
为什么娘子每次说旁人坏话?都要被抓包呢。
杨灵籁扭头,终于瞧见了坐在窗边,食指中指间夹着棋子,似是被什么打断才僵住动?作的人,她蹙起眉头,“吕献之,你怎么在这?”
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在书斋死读书,亦或者是在前院,为何如今,他还在跑到这下棋?
只见原本?还只是竖起耳朵听的人,如惊弓之鸟,背脊瞬间张直,像是被逮住做了些什么,慌张无措。
杨灵籁好?奇地走过去?,想要看看这人到底干了何等亏心事,可待到离近了,也只是一盘残局,什么都没有。
第65章 买花
见她一直不说话,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吕献之心中一紧,生怕对方会当面问一句为什么要在这,而不是去?读书。
或许是求生逃避的意识太强, 脑中灵光一闪, 又害怕被看出些什么?,并未抬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勉强的解释。
“今日出府, 我在这等你。”
他屏住呼吸, 手里的黑子都不自觉捏紧。
短暂的寂静无声里?,无人说话, 呼吸困难,空闲的另一只手不断地弄出与布料间的摩擦声, 杨灵籁怎么?可能瞧不出他心?态不对。
像是在瞒着什么?,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近来, 她对人足够好了吧,怎么?他还背着她偷偷摸摸有了小秘密。
东想西?想后又觉得对方本来就是一个慢热、又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人, 说服自己说这?就是他最应该的模样。
所以, 一向不爱留余地的她, 破天荒地将此事糊弄了过去?,“那我着人去?喊雪青,你换身衣服。”
松了一大口气的吕献之,这?次应得很快, 也不管自己这?棋都没下?完, 抬脚一溜烟就没了影。
杨灵籁在他方才的位置坐下?, 拿起那颗被随意扔在桌角一边的黑子,沉思?片刻, 却没像上?次那般走捷径,而是拿起又放下?,最后实在是不通棋路,反而扔回了棋罐里?。
可还是不解气,心?中气馁地支着脑袋纠结,吕献之到底能瞒她什么?事,他能待的地方无非就那几个,院子里?的人虽然小心?思?多,可有自己的人盯着,不敢多事,至于?外人,王氏派人来了?
可是也不太对,王氏的话比屠襄的话还难使,他能听进心?里?才怪,要不就是他学聪明了,觉着她在利用,所以敬而远之?
是啊,是涨了些心?眼,还涨了脾气,如今还学会来算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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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二房里?不断有风声说二夫人与九娘子不合,这?管家权便是婆媳二人内斗,九娘子心?狠手辣出卖二房所得。
可甭管外头传地多激烈,二房院内真正战队的人几乎没有,人人都只是将杨灵籁的所做作为归结为自掘坟墓。
毕竟婆母与儿媳乃天敌,更是一高一低,孝道?压制下?,几乎完全没有翻身可能。
可人最爱怕东怕西?,盯着杨灵籁的人从来不少?,知晓她要出门子,原本在前院干活的几个小厮丫鬟都没了人影。
事关出府,杨灵籁对于?吕雪青格外关注,拉着人的手跟人要说些悄悄话,便叫吕献之先行上?车。
“虽说天子脚下?,咱们又带了这?般多的仆从,可到底街上?鱼龙混杂,这?帷帽还是须戴一戴,等到了制衣坊,便可换作小扇。”
对于?未婚女子出行佩戴帷帽一事,杨灵籁起初十分不屑,可燕朝不是后世,虽算百姓和乐,民间女子亦比所学史册上?更为开化?,可终究上?层氏族对女子的要求根深蒂固,那时她为了嫁入高门,无可奈何下?都跟着妥协,以吕雪青的身份日后所嫁,定不逊色国公府。
她救不了自己,也救不得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