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鹿
熬了整晚,司未的精神不好,但好在换来了心胸的敞亮。
她很快发现秦霁说话时有些气弱。
“姑娘要不再歇歇,瞧着你又不舒服了。”
应着这句话,秦霁又开始发热。
药堂的大夫听见风来园这三个字,也着了急。将昨天夜里才回到济州的老太太送上了马车。
这老太太是他们药堂的活招牌,什么疑难杂症都是见过治过的。
风来园。
午后,老大夫走出门,顺手带上了刚刚叫司未放到外面的花瓶。
将将要走下长廊时又听见了哒哒的脚步声,来人一边跑,一边喊道:“大夫,你先等等!”
“姑娘莫急,可是里面那位小夫人又出了何事?”
司未用力点了两下头,把药碗捧到她面前。
“这药可有其它的方子换?我家姑娘喝不得这个。”
原来是这个缘故,女大夫朝东厢那间屋里望了一眼。
“这可不行,你没瞧见?小夫人颈间的红印已有几日未消,手背又起了一处新的。”
老太太一把年纪,说到这里,掩嘴咳嗽了两声。
那小夫人身上虽还有别的红印,但红印与红印,细微之处到底是不同的。
“这药方若是实在喝不下去,我这还有一样药膏,涂到颈间起了红疹的地方也行。但见效要慢上许多。”
她将药膏递给司未,又拿起手中的花瓶,指着里面的几枝粉花,认真嘱咐道:
“姑娘,可记住了,屋子里再不能摆上这些,最好是将园子里的这类花都给拔掉。不然小夫人可是要越病越重的。”
司未道:“多谢大夫。”
她说完便往回走,半路想起秦霁还说想见昨夜提的那个厨娘,她打了个哈欠,已经很是困乏,走路瞬时也慢了下来。
女大夫往东边厢房里望了眼。
方才屋里那位小夫人才二八年纪,生得娇花一般美艳可爱的人儿,却是病恹恹躺在榻上,唇色发白。
老大夫想起司未刚刚一直念的的还是“姑娘”二字,不免叹了口气,“小姑娘真是造孽。”
到底是别人的事,她叹惋后转身,倏忽撞见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险些吓出一声惊叫。
她连忙行了个礼,“拜见大人。”
陆迢盯着她,“你刚刚说,她颈间起的红印,是生病的缘故?”
“是,老身行医多年,小夫人这正是风疹之状,如今病的尚还不重。”
老大夫指了指刚带出来的粉花,“正是这花惹出来的。小夫人身子弱,猝然碰到,起疹和发热都是正常。”
她说完,忽觉周遭静得太过了些,转瞬对上不停在使眼色的赵望,忙不迭离开了这里。
廊上只剩陆迢一人。
放眼望去,园中木槿花盛开了大半。
绿叶素荣,蕊攒黄粉。一簇簇绽着花瓣的白木槿后边,掩映着小丛不知其名的粉花,正是方才大夫指的那种
秦霁昨日在里面摘了朵,半天说不出什么名字。
原是如此?
他误会她了。
陆迢一时间只觉到处都安静了下来,那五道指痕重新出现在他脸上,发热发烫。
很快,这样的安静就被司未一声大喊打破。
“姑娘!”
下一刻,陆迢便到了她的房门口。
里面空空荡荡,不见任何人影。
秦霁不见了。
第084章
“姑娘刚还躺着呢,应当走不了多远,我这就去找。”司未困意顿消,撒腿去就要跑去屋外。
上回的小贼从哪儿进来,她都记得清楚。
陆迢没拦,走到榻旁,手试过被褥,里面凉得像是没睡过人。
天还没冷到这种地步。
司未的房间在东厢,邻着便是院墙,后面没留人看守。
陆迢行到窗边,推开窗,果然窗橼上留着两对脚印,一大一小。
司未从窗外跑过,双手攀着墙,蹬腿想要翻过去。
陆迢皱起眉头,“下来。”
司未还在犹豫,“三爷,姑娘就是从这被带走的。”
陆迢当然能猜出,只道:“去牵马来。”
话音刚落地,赵望赶到司未旁边,隔着一扇窗禀道:
“三爷,卫霖来了信,说是急事,今日需得一见。”
陆迢神色一凝,叫住了司未。
“不必去了。”
司未不解,“三爷,咱们现在不找姑娘?她应当还没远呢。”
陆迢舔过后槽牙,心中已经列出带走她的罪魁祸首。
还找什么?
她是自己走的,算计得一清二楚,每滴泪都不是白流。
半个时辰后,陆迢走进运来茶楼。
茶楼共两层,堂中设有戏台,几个伶人正在台上唱戏,脸上都是粉墨重妆,咿咿呀呀,吵得人心烦气也躁。
厢房门合上,陆迢耳中才平缓些许。
卫霖对他拱手,“大爷,属下一直在查的那人,有了线索。”
他递上一副小像,“去年兵部要造一批兵器,此人是当时跟在秦御史身边的副官。”
去年制作兵器的地方不在京城,京官过去督造,当地为其准备一个本地人当副官,这是惯例了。
可是去年,此人在最后一批兵器交付时销声匿迹,如今又出现在济州。
男人丹凤眼眯了眯,漆黑瞳仁中溢出一丝锐气。
“司午司正今日下午去找你,把他盯紧。”
*
到了八月中旬,风一日比一日凉。
窗台上摆着两盆玉簪草,两片展开的叶子摇摇晃晃,渐渐歪下去要沾到盆中泥土。在最后一时,叶片叫几个嫩白的指头重新扶了起来。
没有弄脏。
清晨阳光洒进窗,小姑娘唇边漾出一抹浅笑,宛若绽开水面的菡萏,清澈动人。
李思言远远瞥了一眼,转过头,继续往外走。
今早这风……似乎要比从前和煦。
跟在他身后的且青如是想道。
秦霁扶起叶片后,合上了窗,提着裙在铜镜前坐下。
今日起来,身上已经没再发热。照过一遍,颈边的红印也消退到只剩一个浅痕。
秦霁将衣襟重新拢紧,轻叹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微微放下双肩。
就快要过去了。
那天她将司未打发出去,李思言随即出现带她离开风来园,到了他的宅邸。
秦霁眼下住的房间在院子最里,也最为僻静。
屋内布置整整有序,不见繁杂。一角的楠木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还放了一只木雕的兔子镇纸。
已过去两日,并未听闻陆迢有任何动静,她在过这里的还算怡然。
若是可以,她这几天怎么也不会想出去这个院子。
可是她葵水来了。
这里没有女子用的东西,就连侍女,都是李思言昨日在厨房处临时找的,她原是一个厨娘。
对方嗓门奇大,且爱说话。
秦霁昨日想要热水,才跟她提完,她咧嘴大笑出声。
“姑娘是要洗身子啊!我这就去叫人烧水给你洗身子!”
那声音,便是隔了三间房,也照样听得一清二楚。
这厨娘人还没走,转眼灶房上边就冒起了阵阵青烟。
秦霁红着脸,半个时辰也未能褪热。
她上了两回当,第三回 绝不再信这个厨娘。
秦霁推开房门,到了前院的亭子里坐着。
说起来,她和李思言……真的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