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姑娘当外室以后 第99章

作者:纸鹿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是呢。”司未在榻边坐下,见她像是开怀了些,继续道:“这厨娘说她母亲在京城也是在伙房干活的,她跟着学了不少手艺——”

  说到一半,司未察觉不对,扭头才发现秦霁眼眶都红了一圈,忙闭上嘴。

  “她做的不像。”秦霁声音里带了哭腔,泪珠盈上眼睫。

  “我不喜欢,我想回家。”

  面前的小姑娘泪眼汪汪,仍在强忍着不肯哭出来。

  此处是金陵,她的家却在京城。

  山迢水远,长路难行。

  司未听了,心里蓦地开始难受。

  姑娘为何突然说要回家,这事再明白不过。

  想来她也是家里娇养出来的闺秀,一副脾气却是好到不行。那夜都被欺负成了什么样,醒后仍是一声不吭,也不见对着旁的人撒气。

  “秦姑娘,你别难过。金陵的水路这么多,你还怕……”

  你还怕跑不出去么。

  后面半段还没说出,一记眼刀从窗口飞了进来,司未立即垂下眼,既不敢看窗边,也不敢看秦霁。

  她违心道:“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金陵的。”

  秦霁的泪珠子跟着她的话音一起落了地。

  “这里一点也不好。”秦霁抱膝坐在榻上,下巴颏垫着手背,眼泪还在不住往下掉。

  “你知道么?在京城,从来都是别人对我好。可是一到金陵,不管男女,所有人都在欺负我。”

  她分文不取,在客船上给梅娘分了一张床,换来的是被卖入花楼。一个多月里,见到听到了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场面。

  鸨母重利,那儿的嬷嬷也极尽刻薄。哪怕她假意迎合,也躲不过要挨上一些打骂。

  后来又进了榴园,看似锦衣玉食,可只有身处其中的秦霁才知道,和陆迢相处的每一时,她都如履薄冰。

  她被他粗蛮对待,亦只能咬牙忍耐,第二日侍女见到,她们甚而还要说上一句恭喜。

  秦霁从不觉得开心。

  她擦过泪,小声抽泣,“金陵的人都很坏,从以前就坏。”

  司未的眼皮往下垂了会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忘记顺着话哄秦霁。

  “金陵也有好人呢。”

  “没有,一个也没有。”秦霁的泪又掉了两颗下来,摇摇司未的手臂,抽泣着问,“你是不是困了?”

  司未脸上的倦意一扫,拍了拍胸,“没呢,姑娘有话只管同我说。”

  秦霁擦掉泪,“司未,你知道么?其实我小的时候也是住在金陵。”

  “母亲去世几月后,我屋里多了一个做活的女人,她初时对我很好,可是后来变了。每日都逼我喊她娘亲,若我不喊,她就要把我和弟弟丢出去。”

  小姑娘啜泣声渐止,陆迢捏着手里的素帕,又将其叠了起来。

  帕子被他展开叠起数次,绸面已经生出褶皱,最终被他掩入袖中。

  陆迢与秦霁此时相隔不到一丈,然而他在屋外,她在屋内,中间隔了一堵由层层砖石垒起的厚墙。

  夜照在他身上,将月白长衫浸染成黯淡的蓝色。

  直到此时,陆迢才发现他对秦霁知之甚少。

  不知道她小时候如何,不知道她怎样长大,更不知道她平日在家是怎样过的。

  说来他们在一处,也才几个月而已。

  实在太短。

  秦霁住在金陵,应是八九年前,她爹爹尚在金陵任职。

  那个时候,她才不到十岁,还是个扎着双髻的小小姑娘。

  陆迢伸手往自己膝盖比了比,又移高了些。

  房内司未皱了眉,“这妇人好毒,那后来呢,姑娘可告诉你爹爹了?”

  “没有,她说爹爹喜欢她,我敢说出去就要把我和秦霄卖给杂耍班子。”

  秦霁小时候从没被娘亲和爹爹骗过,她不知道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撒谎”。因而无论那女人说什么,她都去信,每日都在害怕中度过。

  “姑娘是怎么办的?”

  “后来我偷偷爬洞出了府,想告诉别人。”

  那是一个雨天,地上到处都是水坑。秦霁从狗洞爬出去后,衣服,头发,还有手和脸,无一处幸免,不是泥就是水。

  脏成了一个泥人。

  她跑到几条街外,想找人帮帮她和弟弟,可是那天雨太大,无人出门。

  秦霁站在路中哭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看到一辆马车经过,在她面前停下来。

  披着油绢的车夫往旁边让了让,车帘从里掀开,里面坐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秦霁等了这么久才见到人,扒着车轼很快就爬上去,呜呜啦啦地把要被赶出来的事说完后直看着他。

  娘亲说,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找大人问办法。

  他比她大。

  秦霁那天以后才发现,娘亲说的不太对。

  “啊?”司未听完全程,怒由心起,“他把你赶下去了,叫你去养济院?”

  养济院是官府所设,专门收容无父无母的孤儿,让他们有口饭吃。

  可在那个时候,因着边关战事,各地的养济院早就成了虚空摆设。被扔在养济院的小孩只有苦日子过,被卖给人做奴更是常有的事。

  秦霁对上司未不可置信的眼神,重复道:“金陵人就是很坏。”

  司未狠狠同意,“简直坏的没边。”

  她余光偷偷瞥向窗边,一直站在那儿的人眨眼间竟不见了踪影。

  秦霁现下一颗心挂在司未身上,并未发现身后有什么。

  待她洗漱完,已经到了丑时。

  司未陪着秦霁去的净室,进门前,她回头往听雨堂看去,里面竟还亮着灯。

  房门轻轻合上。

  秦霁仍在榻上歇下,被子盖好后,她又伸出手,拉住了司未的衣袖。

  “司未。”秦霁喊她的名字,“其实我知道——”

  后面的话断了,司未在榻边蹲下,眼神已经开始犯困,“姑娘知道什么?”

  秦霁侧卧着,半张脸都藏在被下,只露出一双浸了水的眸子望着她。

  “你喜欢陆迢。”

  五个字犹如天雷,打在了司未身上,方才不断往下掉的眼皮这会儿翻进眼眶。

  她蹲在原地,脸色不断变红,张着嘴就是说不出话来。

  秦霁眨眨眼,对她笑了一下,“我随口乱说的,逗你玩呢。”

  这句话将司未救了回来,她立即起身,吹熄了屋内各处的灯,以方便自己躲开秦霁的视线。

  姑娘,秦姑娘。

  她说话未免也太能吓人。

  黑暗中,秦霁听见房间那头司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动静,知道她今夜应当是睡不着了。

  她安心地闭上了眼。

  司未太过简单,所有一切都浮在表面,不会遮掩。

  秦霁那日试了一下,知晓陆迢在她心中,的确是有些不同的。

  也未必是真的喜欢陆迢,这事或许连司未自己都未必清楚。

  但她只要这么一说,司未一定会主动往那处套。

  第二日,秦霁起了个大早,比陆迢平日晨起还要早上半个时辰,正是想同这人避开。

  房门一打开,恰撞见陆迢从听雨堂出来。

  秦霁退了回去。

  陆迢停步,静静望着那扇房门重新合上。

  他拧着手上的扳指转过一圈,足履踏上了另条长廊。

  现在不算好时候。

  有些话,还是回来再同她说。

  屋中,司未抻了个懒腰,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后有些奇怪。

  “姑娘不起了?”

  她的声音不如平时气足,不止如此,就连眼下的青黑都快赶上眼睛大小。

  想是昨晚一直在想着那话,剩下的两个时辰也没睡好。

  秦霁直言不讳,“陆迢走了我再过去。”

  听见陆迢的名字,司未没有很大的反应。

  因着秦霁昨夜那句“玩笑”,她昨晚直接没睡,想了一整晚。

  喜欢大爷?

  以前或许是有的,毕竟他给的月钱真的很多,可是现在……

  还有么?

  今早天微明,司未终于确认下来:她不喜欢大爷。

  撑死了也是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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