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鹿
摸出胭脂瓶的轮廓后,他的心又静下来,眼神掠过三个菜碟,语气平淡道:“旁人见了都要以为你在出家。”
陆迢走到秦霁身边,点了点她的肩,“去不去外面吃,重新挑两个厨子带回来。”
秦霁仰头看着他,忍下期待成空的失落,摇了摇脑袋。
“大人,这里的厨娘挺好的,我不挑食。”
陆迢捏了捏这张小脸,他的外室的确不挑食,哪怕盘里放两片叶子她也能慢条斯理地嚼完。
他知道的。
陆迢回想了一遍,除却不挑食,其它东西也没见秦霁挑过。
有什么她便用什么,与伸手就要见金银的陆悦之流全然不同。
她好养到有些不像话。
他的手还停在她腮边,又抚又捏,“真不要?我近日要住回国公府,不过来这边。”
秦霁闻言怔了怔,还是摇头。
为什么说这些?
从她进榴园,一直都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时跟自己交代过去向?
秦霁又想到了今日上午那一幕,忽然间明白过来。
“那今夜呢?”她握住陆迢作祟的手,起身时把它拿了下去。
第048章
陆迢被面前这双乌瞳期期望着,默了一瞬。
其实也不必常回府上,他只是不耐烦被唠叨,若她不想,留下来也无妨。
“今夜回府——”他才说四个字,秦霁就打断了他。
“今夜回府的话大人可要快些回去。” 秦霁挽上他的手,走出偏厅。
金乌半掩在远山之下,霞云映红整片天,此时榴园的风也是凉的,轻拂人面,送来满园的石榴花香。
到了游廊边上,秦霁松开他,“待会天黑都要看不清路了,大人路上当心。”
她的话音满是关切,叫人挑不出毛病。
陆迢将剩下的“已经太晚”四字吞入腹中,他在廊下站定,将秦霁先赶回竹阁。
“大人,我就在这儿等您。”秦霁转过去之前不忘乖乖对他笑。
陆迢点头,半个字没信。
停在原处看着她进竹阁后,折身去了书房。
秦霁自觉躲过了一劫,一想到他后几日都不会来,沉闷的心情陡然变好。
现下已经找到了狄姑娘,若她肯告诉狄太傅,狄太傅不会不见自己的。
她很快就能走了。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间,秦霁洗沐完,坐在榻上绞头发。
绿绣在镜台旁收拾东西,脸上忽然一惊,连着打开了好几个匣子,又蹲着在地上找。
“怎么了?”秦霁把头发拢到一边,跟着看向地下。
“姑娘,你今日出门簪的簪子不见了,可是回来后自己放在哪儿了?”
秦霁看了眼空荡荡的镜台,她方才就在这儿拆的发髻,没有取下发簪。
她抿住唇,“应是被我弄丢了。”
“啊?”绿绣下意识喊了出来,随即闭上嘴。
她听旁的人说过,大爷库房里的首饰多是几年前他三元及第时,长公主高兴赏下的,都是内廷的名匠打造。
今早姑娘出门戴的那只簪子便是其一,以前三小姐想出七百两买大爷都没让。
绿绣的反应给秦霁心里投下一块巨石,直挺着的细腰也稍弯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继而问道:“那簪子……要多少两?”
绿绣如实道:“这应是宫里内廷打造的,价钱只怕不好估量。”
内廷?
那里的东西值什么价她是有数的。
秦霁灰心一片,秦霄长到十二岁拢共花的钱也抵不上这只簪子。
绿绣忙宽慰秦霁,“姑娘莫担心,大爷如今对您喜欢的紧,你寻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来,应当不是大事。”
她一说完,秦霁又想起了上回的嵌珠烧花钗。
她将它送给月娘,回来后说是弄丢了,那时绿绣说的也是这番话。
秦霁歪着头,拿蜕巾将发尾又搓了几圈,“好,我过两天再跟他说。”
上回的簪子她也还没提。
秦霁为这事发起愁来,她家里半点产业没有,唯一值钱的还是永昌坊那间宅子,还被自己一把火给烧了。
欠了陆迢这么多钱,她以后怎么还他?
秦霁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睡又睡不着。闷闷躺了许久,发现烛火还亮着。
她下了床,趿拉着绸履走到灯架前一口气将其吹灭。
等了好久的睡意终于袭来。
榴园东侧,书房里那片暖黄的光影晃了晃,继而抬高不少,从窗格处渐渐移至门边。
陆迢出来时,月白衣衽上沾有几滴墨渍,将一封密信递给守在外面的赵望。
推开竹阁的门,里面漆黑一片。
开门,放灯,解衣,上床。
做完这一套,秦霁也未被他吵醒。
陆迢还记得,在醉春楼的那夜,窗边飞过一只鸟她都提心吊胆,一夜能坐起来十多回。
过了一会儿,陆迢将她揽进怀里。
并非出于怜惜,而是她抱起来实在舒服。
绵绵软软,像一只乖猫。
陆迢如此告诉自己。
夜半,寺庙浑重的钟声敲过,秦霁恍惚听见,脸贴着枕蹭了蹭。
那床她喜欢的垂丝鹅绒薄被似乎变得比平常重了许多,牢牢压在身上,连呼吸都变得费力。
秦霁扭扭身子,想要挣开却不得法,哼唧一会儿后敌不过沉沉困意,索性作罢。
她睡得依旧香甜,可陆迢被她挤来挤去,睡意已经全无。
取而代之的,是另种亟须解决的谷欠.念。
陆迢凑到秦霁颈边,咬了咬她的耳珠。
“禾雨。”
她并未全醒,只略为不满地嘟起樱唇。
陆迢搂住她的腰摇了摇,在她唇瓣咬了一口。
“禾雨。”
他吵得厉害。
秦霁眉心皱了皱,细密的黑睫轻扑一阵后终于睁开。
面前有个人影,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茫然睁眼看他。
是陆迢。
因着忍耐许久,陆迢声音变得低哑,“醒了?”
外面不知何时又点了烛,烛光晃眼,秦霁歪头偏向床内。
“没有。”她没醒全,说话声细若游丝。
陆迢不忍心扰她好眠,托起玉颈,把长发全都拢去枕上,指腹的茧不断移经她颈边滑嫩的皮肤,收拾出一片未经遮挡的春色。
俄而,他抵住她,俯首在她腮边亲了亲。
“你继续睡,我轻些。”
秦霁困得很,只听见前面半句便阖上了眼。
薄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也不能如寻常一样叫她羞红耳朵。
她昏昏沉沉,睡进了梦中。
周边云雾缭绕,忽而下起了雨,硕大的雨点落在她的小腹,时而轻,时而沉。
秦霁抬起头,雨点跟着往上跑,在她胸脯前滴滴答答好一阵,她若是躲,雨点就要变重,若是不躲,雨点却会越来越多。
密密匝匝的雨点好像一张柔软的网,托着她浮上半空。
这网既给她承载,又让她飘忽不定。
时而在她腿间推挤,时而又束起她的腰将她拉近。
在梦外,籍由那盏烛灯透进的微光,漆黑瞳仁里映出了指.端汨汨流淌的清蜜。
都这样了,还不肯醒?
秦霁待在网里,温热的雨点这时缠绕在她颈边,细密绵长,网越收越紧。
她睁眼时,双颊绯红,呼吸轻促。
陆迢就停在她的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