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 第114章

作者:驰驰响当当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王孚将这父子二人的交流收在眼底,他吐出了今日第一口畅快之气。

  然而戴珺其实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绝望,与老戴大人不同,他知道“宣王”是谁。

  他与刺客短暂地目光相接了一下。

  同时“宣王”也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捏了刺客一把。

  刺客会意,对王孚道:“可以,我放了宣王,你放开戴大人,我们同时松手。王大人最好不要耍花招,如果这位新君对你们有这么重要,缺个胳膊少个腿的,往后坐在龙椅上给诸位上朝怕是不大好看。”

  戴文嵩又挣扎着发出撕裂的声音:“不……我……我死不足惜,谢,谢长忠,你敢……当着所有人,回答这些问题么?……回,回答……”

  王孚不由分说,一指按上他颈间的死穴,戴文嵩很快因窒息被迫闭嘴。

  他们什么也没回答,但好像已经向众人说明了一切。

  王孚同样不去细看众人反应,只是神情阴晦地对谢长忠说:“让你的人进来,看住他们,尤其身手好的。”

  戴珺和建安侯身后分别有两个禁军看守,谢长忠也紧盯着他们。

  除了跟建安侯早有默契的几个武将,文臣里面也有若干被禁军一对一看住。建安侯和戴珺一对视,其实,谢长忠和王家对于朝中谁跟谁站在一起也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三个数数完。

  年迈的戴文嵩被像麻袋一样丢向刺客。

  “宣王”也被如约放开。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王孚从就近的禁卫身边抽出了刀,刀尖所指正是戴文嵩!

  而“宣王”动作更快,他在那个瞬间接连完成了几件事——上前以右手擒住王孚握刀的手,借着面对面扑过去的力道,将刀往前一推,使他刺杀戴文嵩的意图落空。刺客飞快接住戴文嵩,将他保护起来。

  “宣王”并未放开王孚的手,顺势一拧,王孚手腕外翻脱力,刀掉落在地。

  “宣王”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快折断王孚一双手腕,紧接着拾起佩刀,刀锋抵着他的脖颈。

  此刻方开口:“让你们的人滚出去。”

  谢长忠方才只知防备戴珺和建安侯出手,这始料未及的变故让他愤怒恐慌到了极点,胸口剧烈起伏。

  王孚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立马示意谢长忠挥退刚刚进殿的禁军,他已经恨得无以复加,从来只求安稳富贵,没想把命放在刀尖上。

  “你……到底是谁?”

  “宣王”姿态从容,是回答他,也是对在场众人诉说:“我没有易容,生来长这样。在下秦旭白,是戴大学士故事里那个流落民间之人,也是方才没有被允许上殿之人。”

  “你们真是,好算计,好算计……”

  见刺客阳朔已经给戴大学士顺了气,老父亲看上去没事,戴珺缓缓落定一颗心。

  他没有扭头看建安侯,怕接不住他眼里的狂热赞赏。

  这应该是在宣王从金殿奔出后,他们的人临时想出的计策。至于“主谋”是谁,只能等事情平息后再细问了。

  秦大侠不说假话,他只是很有技巧地说了真话。比如这张脸,从六七分相似到十分相似,是被刻意修饰过的,为的就是若有机会带他上殿,能让人一眼认定是宣王的同胞兄弟,从而更好地坐实宣王血统有问题。

  人群中私语不休。

  “怎么会一模一样?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难道……真是同胞兄弟?都是那个羌虞女的后代?”

  ……

  没有任何人控制住谢长忠,他却短暂地僵住。他开始怀疑自己也被骗。如果聂泓景是皇上的亲弟弟,皇帝怎么跟他有嫌隙至此?

  再一想顾禹柏为什么选择宣王又跟他闹掰了,那只老狐狸发现了什么,才认为宣王不是好的选择?

  惶惑在他眼中浮现。

  事已至此,血统争议还能轻易翻篇么?聂泓景还能怎么正大光明、顺理成章地登基?

  “要相信同伴啊兄长。”

  距离陵阳城两里。

  说话之人是顾衍誉,不久前她还在马车里看起来随时要撒手人寰,现已换上闪闪的铠甲,坐在高头大马上。

  没人知道铠甲之下,衣裳里面,她浑身被缠紧了绷带。

  军中用的烈性药,止血快,但滋味难言,火辣辣地灼烧着她的皮肤。顾衍誉看得开,既然浑身都疼,就是哪儿都不疼,不必管了。若不是发白的唇色,行止间完全看不出她不久前经历了残酷的对战还伤得不轻。

  选这条路之前刘理跟她有过争论,他实战经验颇丰,认为不该取道最近的城门,乱臣想在皇城生变,知道苏埠是个隐患,以防万一一定安排了重兵把守。等他们攻下城门,皇城之中该死的人都死光了,他们打进去也只剩吊丧的份儿。

  顾衍誉却坚持:“兄长,你的担忧很有道理。但我和我的伙伴说好了,我会从这里回来,他们就会冒死打开这座城门。”

  “如果他们做不到呢?你们只有那么点人,如何对抗训练有素的守军?”

  “如果敌人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们或许会在另外几处城门也加强防守呢?”顾衍誉笃定,“相信同伴吧兄长。他们也同样相信过我能突围去找到你,否则就该早早自寻退路,不必在陵阳城里阻止聂泓景登基,等我们前去救援了。”

第147章 她一点也不像顾将军,她是个疯子

  接连出现的意外让谢长忠开始后悔,根本不该陪着耽误这么久的,在戴文嵩最初开口时,他就该杀了他,好明示所有人,话语权在他手里,能活下来的只有支持新君的朝臣。

  王孚面对这番混乱景象想开口,秦旭白先一步卸了他的下巴。

  已到图穷匕见之时,谁也没必要再装了。

  谢长忠的“脑子”不出声,他对当前最紧要的是什么就真有点抓不住,只知有一腔怒气上涌,朝着戴文嵩高喊:“枉费我曾敬你一生忠直,想保你一命。你也不过是个虚伪的老匹夫。这样的皇帝,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追随?”

  众人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他明说了对皇帝的不满,几乎就挑明了真相。

  德行有亏人,常思捐善银。

  当初决定留下戴家父子性命,是他在心里给自己立的功德碑,可抵谋反之罪。

  他心动于王孚给他描述的未来,万人之上,手握摄政之权,子孙代代享有王爵之位,但回想几十年来,聂弘盛不曾亏待过,给他的位置已经算是武将中的最好。仅存的“忠义”也折磨他。

  寅河谷的旧事是他宽宥自己的理由,他想把同样被皇帝倚重的戴家父子拉进自己的阵营,如同为自己打造一面镜子。

  他那么自信只要跟他们说穿寅河谷的事,他们也会是自己的同盟。

  这样他好在心里原谅自己,看,不是我背信弃义,背叛了曾提拔我的皇帝,是每个人知道了这件事,都会走到皇帝的对立面。因为他并非仁君,他的皇位也来路不正。

  可他们为什么不反呢?谢长忠发现自己此刻最恨的竟是戴文嵩。

  “谢将军,口中对皇帝不敬,你这是何意?要谋反不成?”

  建安侯终于找到允许他发挥的空档,往前一站,器宇轩昂,很能压得住场。

  谢长忠笑容里尽是狠意:“谋反?御笔亲留的诏书在此,何必谋反?本将军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他此言一出,刀已完全出鞘。

  队列中的禁卫听到提示,一齐改换姿势,右手按刀鞘,左手握住刀柄。动作整齐划一,动静颇有气势。

  谢长忠心意已决。

  比起没有希望的失败,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更消磨人。

  如今的局面只怪他的野心么?是皇帝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将性命交托在他手中。

  只要再多一点狠心,赢面就是他的。

  “你们有备而来,说了这么多故事,我也有故事请诸位一听,”谢长忠目光一凛,“谁还记得大行皇帝登基之初的废太子之乱,那场‘谋反’才值得一说呢。”

  安置皇帝的寝殿中。

  谢长忠买通的老太监行色匆匆,他的手伸到聂弘盛被子前,被一双素白的手一把按住,那双手的主人说话轻如鬼魅却很利落:“再敢动一下你现在就会没命。”

  “你不是小喜子,”老太监很快反应过来,惊恐且警惕地看向这个太监打扮的人,“你是谁?有何居心?”

  “这不用你管。你只需知道,有我在这里,你杀不了皇帝。胆敢发出声音惊动他人,在人来之前你就会人头落地。”

  老太监惊讶得说不出话,双目原本略显沧桑,愣是因为困惑太多,眼珠子都转出了灵动的效果。

  在“小喜子”动手给他口中塞布条的时候,聂弘盛缓缓睁开眼:“荣顺没有背叛朕,放开他。”

  “咦?”

  那假扮小喜子的姑娘用自己的声音表示了惊讶。

  见她年纪不大,动作稚气,聂弘盛的神情也稍和缓:“你是谁派来的?”

  “奴才是顾家的,主人命奴才易了容混进来,说在必要时用小的这条小命,为圣上挡住一击。”

  荣顺听着,以他多年当奴才的经验,感觉这位说起话来比自己还像个老奴才。

  皇帝问:“你的主人是顾家哪一个?”

  “顾家贵人都是我的主人,奴才此次听命于三小姐。”

  皇帝多看她一眼,又问了老太监现在外面的情况。

  荣顺回着话,很难从这位帝王脸上辨别出他此刻内心所想,他平静得让人有些害怕,“小喜子”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受的打击太大所以懵了。

  却听得他来跟自己说:“你能进到这里,禁军中想必也不全是谢长忠的人吧。你有没有办法,避人耳目扶朕去前殿?”

  荣顺担忧:“皇上,这……援兵还没到,您留在此处,一时谁都不会过来是最保险。咱们等事情过去……真要现在出去了,万一,有个损伤的。”

  他摆手制止了荣顺的话:“让她回答。”

  “小喜子”一矮身行礼:“奴才知道一条道通前殿,守卫都是自己人。”

  “你觉得朕该去还是该留下?”

  这姑娘格外伶俐:“陛下是真龙天子,您隐于殿中是守住了国本,冒险上前是稳定了军心。小的只是个奴才,但凭吩咐。若有乱臣胆敢犯上,奴才便按主子吩咐的,拿小命护着您。”

  聂弘盛打量这个连真实面貌也没有的姑娘,若有所思。

  伸手示意老太监也一起,扶着他走出去。

  当聂弘盛走到鎏金的屏风之后,听到了谢长忠愤怒的声音:“这样背信弃义、心狠手辣的皇帝!也值得你们效忠么?戴文嵩,你是知情者!你一定是知情者。在他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将他捧上皇位,你得到了什么?死在寅河谷的人得到了什么?”

  于众人寂静的震惊中,他将那桩惨案说尽。

  他带着恨,带着自我辩白的意图,于是这桩讲述格外像一场控诉。

  “江毅江信兄弟,他们一起千里擒住巨贪的故事,我也听过呢。哪个有血性的人年轻时不曾向往自己能跟随一个有干劲能带来变化的主子。一纸密令到苏埠,我以为自己开始被我钦慕的主子重用,可我不知道,那,是让我亲手杀了我曾欣赏过的人。‘拥明主,诛乱臣,但求清平世,不必我封侯。’我还记得他们的口号呢,现在听来是不是像笑话?”

  他看着地上已经动弹不得也无法发声的王孚,嘲弄地拔高了声音:“聂弘盛!他登基之前谁不以为他会顶住压力,真真切切做点跟他的软蛋父亲不一样的事,可他坐上皇位的那一刻,最重要的就只有保住那个皇位了。如今你们拦我,便是他还在世,又以为他会感谢你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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