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夙
这些女人家的小心思,陆奉不得而知,只是在床笫间?,这长甲另有?用处。
他哼笑一声,放开她的手,问道:“喜欢这样?”
他后背被她挠得不成样子,之前她可不敢如此。
陆奉不能忘怀她在醉酒时的惊骇之语,甚至有?段日子陷入了微妙的自我怀疑。如今被挠了,不仅不生气,还有种隐隐的得意。
意?乱情迷至此,想来她是舒爽的。
江婉柔没弄懂陆奉的意?思,但男人极具侵略性的黑眸骗不了人。她扭动了下腰肢,双手攀附上陆奉的脖颈。
“这回换我在上头?。”
“依你。一会儿可别哭着说没力气。”
……
光线渐渐暗了下来,皎洁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子,洒下一地?银辉,夜色正浓。
***
江婉柔饱饱睡了一觉,当她醒来,已经到了辰时,床边已经没有?男人的余温。
陆奉早走了。
他卯时当值,往往天不亮就要起身,她按捺着睡意?伺候他穿衣净面,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后来她再度有?孕,陆奉不许她动手,她也疲累,自顾自睡了过去。如今两个孩子落地?,他似乎习惯了如此,不再惊扰她。
江婉柔心绪复杂地?穿戴整齐,倒也不准备提醒陆奉。正如他下江南前放在她这里的令牌,他不知是忘了还是另有?打算,没有?问她要回去。
她佯装不知,至今还在她手里。
……
江婉柔先看?过两个孩子,又叫上淮翊一起用早膳。入了秋,府里大大小小一大堆人要添厚衣裳,江婉柔重新接手府务,大笔一挥,每人多添了一身。
她的驭下之道很简单,她自己过过苦日子,人嘛,要的无外乎吃饱穿暖,有?点闲钱。她从不吝惜月钱,以利诱之;又制定详尽清晰的家?规,以重刑震慑之,恩威并施,如此成了规矩,府中让她很省心。
连刚落地?的两个孩子见了她都不哭不闹。昨日江婉莹疯疯癫癫闹了一通,陆奉让她无须挂心,她也懒得对她多投一个眼神?,如今让她烦扰的只有?一个人,周妙音。
金桃刚从宁府侯府回来。昨日陆府满月宴,娘家?只来了一个宁安侯,在接待男宾的前院,江婉柔见都没见着。侯府女眷中,秦氏称病不来,丽姨娘的身子倒是好?些了,她却?不肯来,只让人送了两串长命锁。
江婉柔知道,姨娘怕她给自己招闲话。十几年了,姨娘一直觉得她的出身拖累了她,深居简出,不肯在众人面前露脸。
她拗不过她,只能派金桃过去一趟,给她送去两个孩子的画像,托话等她得闲,带两个孙儿去看?她。
金桃福了个身,回道:“姨娘叮嘱,她一切安好?,不许夫人来回折腾。”
江婉柔了然?地?挥挥手,没有?再言语,金桃心思通透,看?出她心情不佳。
金桃劝道:“姨娘是为夫人好?。”
“我知道,她就是那个性子。”
江婉柔倒不为丽姨娘担心,宁安侯是前朝降臣,经历荒淫无道的前皇帝,经历过陈王之乱,如今还能捞一个侯府爵位,她那个父亲,识时务。
只要陆奉一天不倒,只要她一天还是陆府当家?主母,姨娘在侯府的日子就不会艰难。
江婉柔叹道:“我是担心那位周姑娘。”
她揉了揉眉心,问:“她最?近怎么样?”
金桃思虑片刻,中肯地?评价,“很安分。”
江婉柔叫人把周妙音带过来。
从生产到坐月子,这位周姑娘一直是她手中的烫手山芋。那个秘密太骇人听闻,她至今不敢和陆奉开口。
可禁龙司的耳目遍布天下,守边将?军宿醉说的话,第二日便?能呈在皇帝案头?。自家?府中发生什么事,怎能瞒过陆奉这个主君的眼?
昨日她和裴璋在花园偶遇,周围没有?一个人,相信那位裴大人也不会大声嚷嚷,陆奉晚上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抓周妙音时,甚至用了陆奉的人。整整一个月,他不曾过问她,她也没有?主动说。
陆奉说,他永远信她。
男人在榻上的话算不得数,可他说这话时,神?情那么专注,那么认真,让她竟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陆奉不屑说谎,但她知道,他在那一刻,对她是真心的。
她又该如何回应这份沉甸甸的真心?
事关重大,即使?金桃,江婉柔也没有?对她说太多。周妙音近来养得不错,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似乎还长高了,这回见到江婉柔,她不复以往的不驯,略微欠了欠身,轻声道:“见过夫人。”
金桃在外守着,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里头?传出江婉柔的声音,她吩咐金桃,“给周姑娘好?生送回去,不得怠慢。”
晚上陆奉回来,照例径直踏入锦光院。他掀开帘子,柔和的光线下,江婉柔散着秀发,膝上放着针线框,正在做护膝。
听见动静,她仰起头?,唇边荡漾起一个微笑,“夫君回了。”
“正好?,我心中有?个事犹疑不决……”
“有?件事……”
两人同时开口,皆是一怔。
第51章 我不会让你无所依凭
江婉柔把膝上的针线筐放在一侧,走到陆奉身前,白皙柔韧的十指解开他的外袍襟扣。
她笑道:“看来你我心有灵犀。杂事先放一放,夫君饿不饿?小厨房里热有羹汤,现下正好入口?。”
“不必。”
陆奉身上的官袍挺阔,面?料偏硬,看着威严,穿着却不怎么舒坦。他微抬下颌,任由江婉柔脱去他的外袍,挂在一旁的红木衣桁上。
他顺势握住江婉柔的手,两人自然地走向床榻。
陆奉扫了眼做到一半的护膝,沉声道:“说了多?少?次,这些针线活有绣娘,无须你亲自动手。”
“眼睛还要?不要??”
江婉柔笑了笑,道:“我闲着也是闲着,上回圣上赏赐的夜明珠放在屋里,里外照得亮堂堂。”
“天冷了,我想?着多?给你做几件护膝,免得来日受罪。”
今年圣上不知从哪儿找来个?洛小先生给陆奉治腿,陆奉安生敷了一阵膏药。只?是他平时步履缓慢,看起来和寻常人无异。所以这膏药的效果,陆奉不说,她也不清楚。
后来陆奉下江南数月,膏药断了许久。近日看他不似往日繁忙,江婉柔跟他商量,不如晚上挪出半个?时辰,继续敷着。
陆奉的腿是陈年旧疾,从前试过那么多?法?子,如今连他自己都放弃了,经过江婉柔的提醒,他蓦然发觉,他的腿……好像比之前好不少?。
在江南的几个?月,有一半时间在船上度过,水汽阴寒潮湿,按往常,他那条断过的腿应该疼痛刺骨。
江婉柔想?得长远,提前给他的行囊里塞了好几个?护膝。只?是那东西厚重?,陆奉嫌外出打斗不方便,懒得戴。
其实平日他也懒得戴,那点儿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早晨江婉柔服侍他穿衣,半蹲半跪在榻边,认认真真绑好护膝的带子,他才勉为其难地戴上那笨重?之物。
在江南没有江婉柔督促,他在船上一两个?月,深夜埋伏在江边,截杀水匪数日,甚至几次亲自下水。后来没日没夜骑马北上,那条腿竟没有感觉到一丝痛楚。
那个?面?嫩年轻的洛小先生,有两分真本事。
陆奉点头,道:“依你。”
他并未细说腿的好转。整整五年,时间太久了,曾经那么多?次,一次次满怀希望到彻底失望,如今已经在陆奉心里掀不起波澜。
他不相信他的腿能彻底痊愈,只?是减少?点痛苦罢了。
……
看着江婉柔欢喜的表情,陆奉忍不住捏了把她红
润的脸颊,道:“就说这个??”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值当她开口?。
闻言,江婉柔弯弯的唇角凝滞。她垂下眼帘,乌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扫过一片阴影。
她放低了声音,道:“是别的事。事关重?大?,我……夫君先答应我,无论我说什么,你不许生气。”
“怎么,闯祸了?”
陆奉好笑地看着她,她向来稳重?,操持内宅家务,从未让他操过心,今日倒是稀奇。
他打趣道:“说来听听。无妨,天大?的事儿,为夫给你担着。”
她一个?内宅妇人,能犯多?大?的事儿?退而言之,就算她真捅破天去,又能怎么样?他的结发妻子,他三个?孩子的母亲,他护得住她。
温暖的烛光摇曳,江婉柔特意把屋子里的几根白蜡换成?了黄蜡。黄蜡没有白蜡明亮,燃起的烛火偏向柔和,把陆奉冷峻的眉眼都衬出几分温柔。
想?了一会?儿,她道:“要?不……还是夫君先说罢。”
现在的氛围太好,她不忍打破。
陆奉被她逗得发笑,他行事果断,最看不上优柔寡断之人,他从前也欣赏她干脆利落的处事风格,这样的女人,才配当得陆府的当家主母。
现在看她咬着唇瓣,犹豫踟蹰,他不仅不厌恶,甚至微妙地满足了他某种不可?言说的心理,越发想?逗弄她,看她露出更多?的、不为人知的情态。
陆奉没有为难她,直白道:“最近岳家不太平,你得空回娘家走走,定一定侯府的心。”
近来京城米价上涨,对江婉柔来说,只?是账本上多?了一项开支,实则背后大?有内情。
江南乃鱼米之乡,大?运河沟通南北,京都的粮食多?走江南漕运,甚至比周围各地还要?便宜几分。从京城米价上涨伊始,裴璋就敏锐地嗅到不对劲。
他在回京途中顺着米价往下查,原来往京城运粮的商船连续翻了数艘,供不敷求,京城的米自然就贵了。
米粮重?,压船,风浪再大也鲜有翻船事故,这船翻得蹊跷。出事的地方恰好在江南一带,陈党在水上盘踞多年,让人很难不怀疑他。
此事还有种种疑点,陈复囤钱、囤兵马、囤武器,都说得过去,他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他的人马远远没有达到竖旗起兵,谋求粮草的地步,陈复老巢的那个?密道,也并未看到粮食的痕迹。
若说陈复除却江南,另有盘踞地,皇帝不相信。陈党余孽当年在他眼皮子底下南逃,他差点儿把南方掀了个底儿朝天,若不是他们狡猾盘踞水上,他怎会?容许他们嚣张这么久?
而且从江南缴获的巨额财宝和兵戈来看,他们确实抄了陈复的家底。
上回陆奉快马加鞭,把陈复党羽堵在京城。只?剩些残兵败将,皇帝在高高的龙椅上坐久了,只?把陈党当成?瓮中之鳖,命禁龙司、五城兵马司、京兆尹多?方联合,全?城戒严,缉拿反贼。
陆奉和裴璋以“肃清水匪”之名下江南,却带回来两大?船财宝。裴璋多?逗留了一个?月,回京连夜上疏弹劾,苏州的粮税总督,常州参将,杭州的教谕……一众十余人人等,尸位素餐,勾结水匪,鱼肉百姓,当斩。
这会?儿百官才明白过来,原来“水匪”都是托词,两位大?人是去抓多?年前的陈党。陆奉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复,裴璋还记得圣旨所托:肃清吏治,安抚万民。
皇帝对裴璋很满意,大?赞他心思敏捷,勇毅刚直。一事不劳二主,把抓人的事交给陆奉,其中牵扯的官吏交给裴璋,年轻的裴侍郎一时在朝中风头无两。
这些事,江婉柔在内宅略有耳闻。昨日孩子们满月宴,裴大?人是妇人们的议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