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夙
后来江婉莹疯疯癫癫闹了一通,江婉柔心里忌讳,避免在陆奉跟前主动提他。没想?到却是陆奉先开口?。
那几个?犯官陆续押往京城,为了保命,接连攀咬旁人。人未至,口?供已经如雪花般飘进京都,攀扯出不少?陈年旧事。
其中一条,陈王在京称帝的百日中,宁安侯趋炎附势,为讨好陈王,送去美?人歌姬若干。
原本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翻出来,多?半是裴璋和宁安侯姻亲的缘故。
没成?想?裴璋丝毫不留情面?,今日早朝,一五一十禀报皇帝,没有辩解,亦没有偏私,仿佛宁安侯和满堂的文武百官一样,于他没什么区别。
陆奉简单交代了两句,道:“我一直以为裴璋性情温吞,经此一事,倒让我刮目相看。”
江婉柔的心瞬间被揪起来,忙问:“夫君,我担心……”
“无须担忧,有我。”
陆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发现她双手冰凉,捂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
他搂着江婉柔的肩膀,低声劝慰道:“只?是一件小事罢了,岳父那个?老鼠胆子,不敢勾结反贼。”
宁安侯本是降臣,曾献媚于陈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坏就坏在裴璋太认真,皇帝感叹他的刚直,依然把此事交给他。如今宁安侯头上顶着“勾结陈党”的嫌疑,按常理,应该先去刑部大?牢走一遭。
皇帝顾念陆奉的面?子,只?是暂且罢官,待后续详查。
陆奉解释道:“照例盘查,最多?两个?月。岳母身子不好,你多?去走动走动,安她的心。”
陆奉察觉到,妻子对家中感情不深,唯一的牵挂只?有深居简出的“岳母”。他一般不在内宅说朝廷之事,唯恐她担忧,今天话多?了。
江婉柔惊魂未定,她看向陆奉,问他:“万一……万一他真的……怎么办呀?”
她恨那个?曾经把她们母女视若珍宝,又弃如敝履的男人。自从嫁人后,她很少?有见外男的机会?,她刻意避开,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只?记得他是个?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斯文,万一他真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呢?就算没有,满朝文武,谁又经得住细查?
听陆奉所言,牵扯公事,裴璋是个?铁面?无私的人。
那个?所谓的“父亲”怎样她一点都不在乎,可?姨娘不行,她才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她那身子骨受不了折腾!
江婉柔急得浑身发颤,陆奉拥紧了她,不住安慰道:“说了没事,不怕。”
他的嗓音醇厚低沉,很可?靠,带给江婉柔无限的安心。
他道:“我不会?让你无所依凭。”
她出身本就不高,宁安侯府再没落,也是个?侯爵,若是宁安侯府倒了,她的身份难免尴尬。
女子嫁人后,身份地位跟着夫家走。但?他见过她多?年前,刚嫁进府时战战兢兢的样子,那时他的疏忽,让她受了许多?委屈。
再者,还有他的三个?孩子。刚出来那对儿兄妹暂且不提,淮翊已经年满五岁,外祖若是个?罪臣,孩子脸上也不好看。
水至清则无鱼,宁安侯为官多?年,若是什么都查不出来,才是稀奇。
他今日便是告诉江婉柔,不管裴璋那边查出结果如何,宁安侯他保了,让她安心。
第52章 坦白身世
“真的吗?”
听了陆奉的解释,江婉柔抬头望他,乌黑的眼眸湿漉漉,如?同山涧的迷蒙的小鹿。
陆奉心中骤然柔软,没?有忍住,低头吻上她的眼睫。薄唇冰凉,让江婉柔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闭上眼睛,放软了身体靠在?陆奉的怀里。过了一会儿,江婉柔睁开眼睛,认真看向?陆奉,道:
“夫君,多谢你。”
不管她和宁安侯府内里如?何,她始终姓“江”,与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陆奉夫妻多年,外面人说他是“权臣”“佞臣”,江婉柔却清楚,陆奉一板一眼,极重?规矩。
家里的二爷、三爷,至今还是白
身。手足兄弟仍不敢问他讨要?好处,他如?今为自己弄权,说不感?动是假的。
陆奉笑了,道:“一桩小事,值当你这么挂心?好了好了,若真想?谢我,今日便劳烦你一趟,伺候为夫沐浴更衣罢。”
江婉柔的脸色煞时?由?白转红。方才她还为姨娘忧心忡忡,被陆奉不正经地打岔,看他不以为意的样子,似乎真是她小题大做。
她心下?稍安,娇嗔地扫了他一眼,“就会使唤我。”
嘴上这么说,脚下?一路跟着他到了里屋的浴房。绕过紫檀雕花屏风,青石铺就的浴池上冒着腾腾热气,陆奉爱洁,每晚必沐浴洗发,江婉柔算着时?辰,让人往里头添热水,此时?的水刚好温热。
江婉柔垂首为他宽衣解带,她先前梳洗过了,身上穿着香色素缎寝衣。因为产后?前胸丰腴,绣娘特意把她的寝衣放了几针,如?今低着头,在?陆奉的角度,余光恰好扫到那一片丰满柔软。
陆奉喉结微动,问道:“一起??”
江婉柔褪去他的上衣,抬眼看他,“妾洗过了。”
陆奉不置可?否,黑眸直勾勾盯着她。江婉柔的脸微微一热,装听不懂的他的暗示。
周妙音的事拖得太久,既然决定坦白,干脆快刀斩乱麻,她不喜欢犹犹豫豫,节外生?枝。
……
朦胧的水汽蒸腾,男人微闭双目,精壮的身躯大半浸在?水里。江婉柔刚才用皂角给他洗了头发,她还是第一回 干这事。之前陆奉只让她伺候穿衣净面,在?他的观念里,这是她为人妻的“本分”,至于洗发沐浴,这是下?人的活儿计,不用她亲自动手。
好在?陆奉是个很好伺候的“主子”,她第一回 上手,手脚不利索,好几次将水沫撩进他的眼睛,他干脆闭上眼眸,任由?江婉柔折腾。
江婉柔自知理亏,低声?道:“妾第一次,以后?就好了。”
陆奉哼笑一声?,没?有回她的话。可?能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江婉柔着实不会伺候人,她蓄着长长的指甲,挠得陆奉头皮发麻,香甜的气息笼在?颈侧,一会儿问他轻了,一会儿问他重?了。
磕磕绊绊洗好了头发,江婉柔心中松一口气,拿着汗巾子给他的头发擦至半干,接着给他擦身子。
陆奉的肤色偏深,并非时?下?推崇的“玉面郎君”,他长相凌厉,眉骨上那倒刻骨的疤痕更显狠戾,不过脱了衣裳,那张脸和身子搭在?一起?,倒是意外和谐,浑然天成。
江婉柔小心翼翼抚过他的腰身,她早就身体力行地体验过,他身上又硬又结实,肌肉紧绷流畅,指尖在?上面滑落,感?受其中蕴藏的力量。
在?江婉柔又一次抚上他的腰腹时?,陆奉睁开眼,道:“一起?。”
方才是疑问,现在?是陈述。
江婉柔顿了下?,垂下?浓密的眼睫,“别闹我,我今天有事跟你说。”
她补充道:“大事。”
陆奉的声?音低沉,听起?来十分正经,“下?来,我听你说。”
江婉柔不是新婚小妇人,才不会被他道貌岸然的样子骗了,娇笑道:“难道我不下?去,你就不听我说了?”
陆奉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儿,江婉柔回过味儿来,陡然瞪大美眸,心道陆奉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用指头戳了戳他的胸膛,没?反应。
戳他的眉弓,陆奉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她不甘心,手伸到水下?,戳他紧实有力的大腿,被陆奉一把抓住手腕,略一用力——
“哗啦”一声?,江婉柔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陆奉的手臂紧紧环绕着她,温热的池水中,相隔一层薄缎寝衣,眼神交织。
江婉柔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奉,都……这样了,面上跟没?事人似的,陆大人喜怒不形于色,她算是见识了。
陆奉果然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她扭了两下?,没?挣脱,这个姿势很不好受,她双臂如蛇搂上男人的脖颈,身子微微往下?沉,整个人挂在?陆奉身上,仿佛攀附他生长的水草。
舒坦了,她忙道:“等等,你先别急,听我说。”
江婉柔今日又是做护膝,又是换蜡烛,铺垫许久,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那么重要的事,这会儿说,怪不庄重?的。
可?这会儿不说,今晚说不准就没?机会了。
推到明日?她又得挂念一天,不行!
江婉柔仅用了片刻思索,把头歪在?陆奉耳侧,道:“你去江南的时?候,我在?小佛堂捉住一个奸细,是之前……之前二弟妹房里的,叫周妙音。”
陆奉一手托着她的臀,一手剥她的寝衣亵裤,水中不方便,江婉柔似乎听到了布帛撕裂的声?音。
他沉静道:“嗯,继续。”
江婉柔:“……”
好在?水汽蒸腾,仿佛为两人蒙上一层朦胧的纱衣,她断断续续道:“她的上线命她在?陆府查一桩旧事,小姑娘年纪轻,心思倒重?,真被她查到了。”
江婉柔看着埋在?她胸前的陆奉,心绪稍显复杂,“是、是关于夫君的身世?。”
说出口的时?候,江婉柔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周妙音说陆奉是皇家子,把她吓得好几天睡不好觉,甚至动过灭口的心思。
思来想?去,这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告诉陆奉。她并未完全相信周妙音,如?果她说谎,自有陆奉惩治她,如?果她说得是真的……江婉柔立刻想?到当年江婉雪忽然的悔婚,想?到陆奉莫名其妙的失马,想?到陆奉对恭王刻骨的敌意。
这种事,更不是她能掺和的。不怕聪明人,也?不怕蠢人,就怕人自以为聪明地办蠢事。她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她明明知道,却又一知半解,糊里糊涂的,最容易办错事。
她想?了很久,以陆奉的性子,敞开天窗说亮话才是正道。他兴许不会迁怒她知道的太多,却决不容许她的隐瞒。
他曾对她说过好多次,要?她信他。
她便试着信他一次,就像他曾教她下?棋一样,落子无悔,她赌了,有三个孩子在?,她不怕输。
……
江婉柔事先在?脑海中推演过,陆奉的反应会是什么,愤怒?慌乱?惊疑?
她什么都想?了,甚至荒谬地想?过,会不会被灭口。陆奉闷声?埋着头,含糊道:“嗯。”
没?了。
江婉柔怀疑他没?听清,推了推陆奉的肩膀,不可?置信道:“夫君,你……有什么话说吗?”
就是交代一句“守口如?瓶”也?行啊,好歹让她知道个章程。
陆奉抬起?头,不满道:“今日又少?了。”
江婉柔:“……”
她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我方才的话,夫君听清了吗?”
陆奉:“嗯。”
江婉柔:“周妙音告诉我,你不是陆府长子,是皇……呜……”
陆奉掐着她的腰,把她抵在?池边,问:“我是谁?”
江婉柔神情迷茫,“皇——呜呜——”
陆奉的大掌捏住她的下?巴,“我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