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福宝
冯寄生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吃东西,问她的年龄,被买来前是做什么的。芸香不答,他也不逼问,拿了筷子往她碗里夹菜,“知道你现在的滋味儿,不过吃得太急太撑,过后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接下来的两天,冯寄生日日都来,晌午或傍晚,和她一起吃饭。
她向他旁敲侧击地打听这是哪儿,是沐阳又或是别的地方?那老妇人说她是被买来“当奶奶的”,只是见这家私摆设不似穷人家,外面还有大院子,怎得需要到外头买媳妇儿?可是这家的爷有什么毛病?她来了这些天,怎么也没见那位爷路面,是不在家?还是有什么重病摊在床上不得动弹?跪在地上求他放他出去。
冯寄生对她的问话总是答得似是而非,东拉西扯地和她说些不找边际的话,说虽然外面的人虽然听他的差遣,但放她出去这事儿他却做不了主。又劝说,外面有什么好的?你一个女人家,年轻又标致,孤身在外,能遇到的危险难处,你想都想不到。真不如留在这里,好吃好喝,不用受苦受累受人凌辱打骂,还有人伺候。
她问他,“你到底是这家的什么人?”
他笑说,“或许,我就是这家的爷呢?”
芸香不是没这么猜过,只是冯寄生年纪轻轻,手脚健全,模样也周正,若真是这家的主子,断没有讨不到老婆,要去外面买的道理。可若那老妇人说得是实话,除非冯寄生就是这家的爷,否则其他不管什么身份,都没道理随意进出她的房间和同她一起吃饭。
芸香心中将信将疑,面上只做信了他的话,再次求说,既然如此,那爷一定能做得主。爷一表人才,又有这样的身家,多少清白的姑娘家求之不得,又何必买我来呢。
冯寄生听得她这话,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你……你也……你嫁过人?”
芸香被他问得有些懵,也不及细思量,只见他这神情言语,怕是不待见嫁过人的妇人,便说了自己曾给人家做妾,还生过孩子,因被正妻不容,才被卖了出来。
冯寄生怔了片刻,脸上没了这几日的和颜悦色,清俊的眉宇间带出一副狠像,蓦地起身离开了。
芸香心慌,不知是福是祸,不论这家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状况,只盼着冯寄生真是这家的主子,不喜她不是清白之身,就此放了她走。
然,事与愿违。
是夜,冯寄生去而复返,身上带了浓浓的酒气,人似是换了一个,没与她多言半句,直接用强将她按在了床上。
第四十七章
虽然为容少卿生下了容嘉言,但于芸香来说,冯寄生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只不过依旧是身不由己。
那晚发泄完之后,冯寄生就走了,过了两天才又出现在芸香面前,这回依旧是喝了酒,没再向她施暴,进了房门便一头栽到了床上,未几,向站在远处的芸香伸了伸手。
“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声音中意外地带了些落寞与祈求。
芸香犹豫了片刻,怕会激怒他,只得走过去。
她当下的状况,别无选择。
那晚过后,因之前身处困境时被善待而对冯寄生心生的一点点好感与信任,在她心里消失殆尽。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因为还心存希望,盼着冯寄生因她不是清白之身而恼火发泄过后,能把她放了。
芸香走到床边,冯寄生便一把将她拉倒在她怀里。
她知道自己逃不脱,僵着身子听天由命,冯寄生却没再有动作,拥着她,埋头在她肩膀处蹭了蹭,“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的……”虽然是在道歉,语气却不含一丝愧疚。
冯寄生告诉芸香,他虽然是这里的爷,但也身不由己,说自己家里几代单传,只盼着他传宗接代,所以一连给他找了几个女人。可笑的是,为了保证能生儿子,给他找进门的都是生过孩子的,有的还生过好几个,岁数别说他叫声大姐了,叫声婶子都不为过。好不容易进来一个她,岁数相当,模样也俊俏,他真是一眼就相中了,还想着从此以后夫唱妇随,终于能称心如意了,没想到,还是高估了他们,他们怎么放得过他呢……
冯寄生说的这些,芸香闻所未闻,即便她常年在高门深院里待着,外面的事见得少,也觉得他说的事简直是奇闻怪谈。就算是再重香火的人家,只管多纳上几房也便是了,哪有这样,把自己儿子当配种牲口的?
可冯寄生说这话的神情语气,倒也不似胡编。况且,若真如他所言,她为什么会被买来“当奶奶”也能说得通了:
她生过孩子,还是男孩儿。
往后的日子,冯寄生几乎日日睡在她屋里,倒也不为房事泄欲,更多的时候就只是歇着,像寻常夫妻那般说说话。说今儿出去看戏了,坐在头一排,台上的戏子就在他眼前,转眼珠儿都看得清清楚楚;说他今儿逛街路过研制铺子,给她挑了一个,他从来没买过女儿家这些东西,不知合不合心意,等他们允她出去了,他带她自己去挑;说等她有了孩子就好了,就不用让他们逼着他非要去那些大婶儿那儿……
听得多了,芸香便慢慢觉出有些不对劲来,他说话时常会闪烁其词,比如有时说得兴起,会说到诸如“这要是从前……”“我从前……”的话,然后变意识到什么似的,要么没了下文,要么就找个别话由转走,显然是有些话不想说给她听;又比如他从不提他的父母家人,或是家中做什么营生,言谈间好像只是托庇祖荫,终日无所事事;又比如,他口中常说的那个“他们”到底是谁。
或因没再企图逃跑,又或是见冯寄生总来她这儿,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些日子,觉得她也算“收心认命”了,院子里的人也不再守她那么严。许她白日里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闲溜达,甚至允她到院子门口转转。
芸香也因此得以窥探到自己到底是尽了一户怎样的人家。
宅院和容家虽然没得比,但也绝不是普通商贾便能住得起的。听专门照顾她饮食坐卧的小丫头说,这宅院大得很,她都没走遍过,只知道前后都有院子,住着别的奶奶。
她说这话被这院的管事张嬷嬷听见,蹙眉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多嘴。及后又换弄了个和善的面容对芸香,“旁院是住着别人,不过咱们爷还是最中意奶奶,自打奶奶进门,咱们爷一门心思都在您这儿,想来要不了多久奶奶的肚子就要有动静了,到时候奶奶先怀了孩子,保管能被扶正,做咱们当家主母。”
芸香在容家做了多年丫头,能讨主子喜欢的原因之一,就是懂得察言观色。这院里的人,从冯寄生到下面仆人,说的话真真假假,似是而非,唯一还能信些的,便是这个伺候她的小丫头,名唤四儿的。
据四儿自己说,她也是才被买进府里的,进来就跟着张嬷嬷,芸香是她伺候的第一个主子,心里还有点儿慌,怕做错了,让主子不待见。平日里张嬷嬷也不许她四处去逛,说这府里的规矩大,怕她四处乱串冲撞了谁。她自己便也不敢出去,只前些日子帮着送东西,才得见了些。宅院是真的大,前前后后好些屋子,还刚巧看见了别的院里的奶奶。
芸香想起冯寄生的话,便探问她见的那位奶奶模样如何,多大年纪。
四儿答说:“模样是好看的,就是年岁大些,看上去,比咱们爷要大个六七岁、七八岁吧,一点儿比不上奶奶。”
芸香思量,这倒似和冯寄生说的应对上了。
冯寄生不在,周围也没别人的时候,芸香时常让四儿与她一同吃饭说话,也不单单为了探听些这宅院里的事。因同她一起被爹娘卖了的妹妹,小名也唤个四儿,年岁也差不多,因此不由得就亲切了几分。
芸香从四儿那儿听得,若不算云香和那位巧得碰见的奶奶,四儿进府后从没见过除了冯寄生之外的主子。她也问过张嬷嬷这家的老爷太太是怎样的人。被张嬷嬷教训说,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儿,旁的事别瞎打听,不该问的别问。
四儿说,她在府里见过的人中,说话最管事的是赵嬷嬷,非但张嬷嬷对她毕恭毕敬,连咱们爷似乎也得听她的。她就曾看到过两次,爷被赵嬷嬷拦在院外不让进来,说爷不能总来这院,别的院里也得走动才是,说……
四儿这话说到这儿,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芸香的脸色,似是有话不好出口。芸香让她但说无妨,她才红了脸继续道:“赵嬷嬷说让爷别只瞅准一块地耕,别的地也得勤撒种,那才好有收成……”
芸香想,这又和冯寄生的话对上了,看来他倒似没骗他。
“及后又说了什么京城的话……说若是再怀不上孩子……产业就分不到爷了……就听得这些……我也不敢走过去听,就是路过听了一耳朵……”四儿看着芸香,带了着些惶恐。
芸香看了看四儿,什么也没说。
没多久,芸香怀孕了。见到了四儿口中说的那个赵嬷嬷,正是当日在沐阳城外捂嘴迷晕了她的那个老夫人。
虽然她坐着,赵嬷嬷站着,嘴里也唤她一声奶奶,但看向她时并不是下人对主子的眼神,直到亲耳从郎中口中听闻她有喜了,才松了口气似的露了笑模样。也不是寻常人家仆人那般先给主子道喜,而是望向同她一起的的一个男仆,两人交换了一下欣喜宽慰的眼神,才向她个冯寄生道喜。
那男仆三四十岁的模样,穿着打扮看上去似是管家或管事,芸香觉得他哪里怪怪的,却也说不清。
她也委实没有心思去琢磨旁人,只听得郎中说她真的有孕了,心中像坠下个石头一般,沉。
第四十八章
自芸香有了身孕,一日三餐比之前丰富许多,各种孕妇宜食的吃喝补品变着花样儿地往她屋里送。张嬷嬷见着芸香总是满脸堆笑,好像芸香肚子里怀的那个是她的亲孙子,每天都要吩咐四儿千万可别闪着奶奶的身子,只恨不得去茅厕走的那几步路都替了芸香去。
四儿也欢喜,虽然比平日多了许多差事,但院里院外的人似乎都没那么紧张了,非但张嬷嬷对她多了许多笑模样,只连赵嬷嬷脸上也没那么凶了。那日赵嬷嬷来,见她坐在石阶上刺绣,呵了她一声,责她怎么偷懒不去伺候奶奶。她说奶奶才歇着,自己得空给奶奶肚子里的小少爷做几个兜兜。赵嬷嬷听了便收了厉色,走近看了看她手里的活,夸她女红竟还不错,说明日让人送些上好的丝绸来,嘱咐她好好绣,小娃子皮肤嫩,可别让线头刺了咱们小少爷。
四儿把这话学给芸香听,说她这是头一次听赵嬷嬷这么和颜悦色地与她说话,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又悄悄告诉芸香,说张嬷嬷说给她,别的院里的奶奶肚子都没动静,奶奶这才来了没多久就有了,若是生了个少爷,保管能当上正室。
冯寄生的兴奋就更不用提了。只冯寄生的高兴看在芸香眼中,总觉得比起是要当爹的高兴,却更似如释重负。
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唯有芸香心中郁郁。
在此之前,她还一直盼着能有机会逃脱,现在怀上孩子了,一下子绝了她的路。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事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老天爷才这样罚她,接连两次非己所愿,莫名其妙地给别人怀上孩子,一次比一次的境遇更糟……早知如此,她当日就该听腊梅姐的话去求求老太太留在容家,就算二爷不喜欢她,好歹也是知根知底。
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她站在椅子上往下跳,或是迈门槛的时候“不小心”绊着摔一跤……不过也只是这么想想,一来是自己也有些怕,二来是知道,即便这样,他们也不会放她走,多半会像养猪养羊那样继续把她圈养起来,毕竟她怀了一个,掉了也不打紧,还能怀第二个,第三个……
芸香淡了逃走的念头,虽然仍心存戒备,但对周围的人也不再抱着明显的敌意,不管往后如何,于自己的处境总是好的。
有了这样的心境,再与人相处起来,反倒自在了些。比如之前总觉得把张嬷嬷当做看监的,时时刻刻盯着她。聊得多了,便知道也不过各有各的苦。听张嬷嬷偶尔提起,她是本地人,成亲没几年相公就就没了,年纪轻轻的小寡妇没少受人欺负,年纪大了,无儿无女无依靠,到宅门里给人做事,不过是求个安稳住处,有吃有喝,就是哪日死了也不至于没人知道。
说起这些,张嬷嬷便像个长辈那么劝她,“知道奶奶来的时候不是心甘情愿的,不过话说回来,纵然是自己相看好了的男人,过个三五年也多半会喜新厌旧。倒不如找个家境殷实的,甭管他娶多少房,不挡自己吃喝享受就好,将来奶奶有了孩子,那就更是依仗了。”
芸香想借机和她探听这户人家的底细背景,张嬷嬷摇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主人家的事她从来不多打听,只管安分守己地做事,只听闻这家老爷是在京城做生意的,买卖做得挺大的。又说,“奶奶觉得自己来得不情愿,其实未必不是因祸得福。就这里里外外的吃穿用度,哪样是寻常人家能比的。”
芸香心知她即便知道什么也不会与她说,便也不再深问,只问说,“我来时的行李您可知道在哪儿吗?旁的东西倒也不要紧,只是那里有好姐妹给我的一只镯子,留着做念想的。”
张嬷嬷摇头说没见过,赵嬷嬷把她带来时就她一个人,什么东西都没见。听芸香提起当日的光景,便叹说,“多半是被送您出来的那个人拿走了,知道奶奶包袱里得有些体己,趁机拿走私分了。”
其实芸香也想到了,看这人家的产业,也不会在乎她那点儿东西的。只是还抱着一线希望,她这些年在容家攒下的私房钱,大半都放在行李包袱里,就这么便宜了那些小人,委实难受。
张嬷嬷也能猜得她在心疼什么,劝说:“奶奶别想了,奶奶往后的好日子多着呢,要什么没有呢?失了姐妹给的念想固然让人心疼,情分记在心里也便是了。”
张嬷嬷不与她透露,话里话外的劝她知足认命,冯寄生对她倒没那么多防备,没多久就跟她交了底,只不过真相着实令芸香大吃一惊。
这家的老爷确实在京城,但并不是张嬷嬷说的,在京城做什么生意,而是在宫里当太监。
芸香忽地想起那日和赵嬷嬷同来的那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这会儿才恍悟当时为什么觉得他奇怪。那人虽然不算老,但那个年纪也该蓄须了,然此人非但没有,皮肤也比一般男人细嫩许多。这会儿思来,想必也是位公公。
据冯寄生说,这家的主子这姓冯,是他的本家,入宫做了太监,多年下来混得风生水起。只是权势再大,财富再丰,也不过是个阉人。怕自己将来老无所依,便想在本家里找个后辈过继来给他养老,好处就是他百年之后,能继承他大部分产业。之所以看中他,主要是因为他早早就没了爹娘,又没有亲兄弟姐妹,没有近亲,没有多余的牵挂。
“我估摸着他的心思,多半也是怕找个近亲多的,将来会合起伙来算计他,换做我是他,也会这么选。不过因为他自己是个阉人,倒比寻常人家更看重香火,想着将来告老还乡,也能像寻常人一般弄孙为乐,颐养天年,旁人也不会看不起他。”
冯寄生讪讪地看着芸香,“之前不与你说,是怕你看不起我甘心去给个阉人当儿子,又怕你嫌弃我不是真正富家少爷出身。现在是想着,既然咱们做了夫妻,那就不该再瞒着你……我早早没了爹娘,在这个亲戚家住几日,在那个亲戚家吃两天,到哪儿都是看人脸色……虽然被人家看中,认了个干爹,但人家也不过是有所图,各取所需,你瞅瞅,为了要个孙子,直把我当个牲口种马,什么大娘婶子都塞过来。 ”
“ 我是真的喜欢你,也不单是你模样漂亮,就是一眼就觉得亲切。我那时就想,自己苦了这么多年也是到头了,有了媳妇儿,便也能有个自己的家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今咱们有了孩子,你和孩子就是我这世上唯一在乎牵挂的,往后我就为你们娘儿俩活着……”
芸香虽然不能违心地说出也喜欢他,疼惜他的话来,但听他说提起少时的苦处,不免引起她的同情来,由是听他最后那番话说得真挚恳切,便也有些心软了。
冯寄生也是说到做到,自与芸香诉了这番话,不论赵嬷嬷再怎么规劝,甚或暗戳戳地威吓,他都再没去过别的院里。
张嬷嬷也乐见自己伺候的主子得势,每每赵嬷嬷提到请冯寄生也去别的院歇一歇的话, 不需冯寄生吩咐, 张嬷嬷便帮着挡下,说女人怀孕时不单身子娇,心里也娇,眼见着爷去别的院,奶奶万一心下不爽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赵嬷嬷虽然知道是搪塞,但也似真的十分着紧芸香肚子里的孩子,每每作罢。
提到此事,冯寄生怕芸香吃醋,说自己也不能骗她说和别的女人一次也没有过,不过都不是心甘情愿的。而且自打有了她,他就再没睡过别的女人了,即便无奈去了她们那儿过夜,也没动过她们一个指头,这事让他说什么赌咒发誓的话他都敢。说既然有了真心喜欢之人,又怎能对别的女人睡得下去,还是又老又丑的,及不上你万一。
芸香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反倒是觉得那些女人多半也同她一样进的这宅院,怪可怜的,听冯寄生最后这话,便觉得有些不中听,“你这话说的,怎么叫又老又丑呢,说起来,我也比你年岁大……也都是些可怜人罢了……”
冯寄生猜到芸香是想到了她自己,便道:“我明白,其实我也想着,既然你都有孕了,我又打定了主意再不过去,倒不如打法她们走。只这事我现下还是做不了主。我之前和赵嬷嬷提了,想好好办个事,张灯结彩地把你娶进门。赵嬷嬷倒也没说别的,只说她也得去京城回禀了主子。我想着也是这个理,既然是认了干爹,那成亲这么大的事,怎能没有父母呢?只干爹在宫中行走,轻易不能出来,咱们倒也不用着急,你踏踏实实地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他来了,一来给咱们主持婚事,二来抱抱孙子,到时他心情大好,我再与他提遣散那些女人,往后也不再另娶的事……”
“若你觉得她们可怜,到时候与她们些钱也就是了。”冯寄生摸着芸香才要显怀的肚子,“也算是为咱们孩子积德添福报了。”
第四十九章
眼瞅着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芸香也彻底放弃里逃走的念头。冯寄生与她说了自己的底细之后,她震惊之余,心中那反倒踏实了。从前只如盲人过河一般,不知深浅,总觉得一脚下去就要陷在哪个水坑泥潭里,现下好歹知道了自己的境况。虽说是给个太监过继说出去不好听,对方也似乎也有些刻薄,但好在他长久在京城,并不常在,待过些年人老归乡,小心相处也便是了。
芸香旁敲侧击地劝冯寄生找个事做,虽说这里吃好住好,但到底不是自己的钱,寄人篱下,终归没有底气。冯寄生也是应得痛快,还信誓旦旦地与她说起自己的长久打算,说既然有这份家底,又何必挣那些小钱。他左一个主意,右一个主意,只哪个当下都做不了,都得等着京城的干爹回来,给他放权使钱。
芸香劝过他两会,见他听你不进去,也少说了,想着不论那位干爹能不能轻易给他钱去做买卖,待他真的做起来,碰几次壁,栽几回跟头,涨了教训,才得踏心。
只在芸香觉得一切似乎越来越好的时候,冯寄生带回的一个消息,却又再一次将芸香的生活陷入更深的困境。
那日冯寄生回来得很晚,见他进门时脸色明显很差, 芸香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待遣走了四儿,冯寄生便一脸惨白地和芸香说了事情。说他被骗了,那个京城里的所谓“干爹”,原来竟是皇帝身边最当权的大太监冯维年,不过比他大了七八岁,哪就需要他来给养老了,要借他的种留后不假,不过不是为了要孙子,是为了要儿子!待孩子生下来,就去父留子,将他灭了口。
芸香听得心惊肉跳,问说你哪儿打听来的,可不是听错了吧?
冯寄生答说我也想是听错了,只这性命攸关的事,我绝不能听错,之前就总觉得哪儿不对,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些影子,留心了好一段日子了,消息东拼西凑的,今儿总能算被我逮着机会证实了。虽然不敢十分肯定,但也有八九分确定,你这肚子里的孩子一旦生下是个健康的男孩儿,只怕过不了一年半载,他们就要动手了。
芸香见冯寄生说这话时脸色煞白,声音都有些发颤,绝非信口胡说。她脑袋里嗡嗡作响,待稍稍能思考了,忙问:“那……那你当日认亲的时候没见过他吗?他有多大你看你不出?”
“哪里见过啊,也就见了赵嬷嬷和那个刘太监。”
芸香惊愕:“没见过人,你就敢认干爹?”
“谁能想到能有这事儿啊!”冯寄生急道,“况且我们是本家这事儿确实千真万确,我早些年就听亲戚说了,族中有个谁进京城做了太监,听说混得还不错,只是那时候我觉得这事儿和我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也没多打听,也不知他姓甚名谁,多大年岁……后来赵嬷嬷和刘太监找来,又蓄意诓骗,我怎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