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夫郎揣崽跑路后 第18章

作者:谢归舟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锡州?向曦来的地方,岂不正是锡州?

  陈阿郎迫不及待的问:“你那个师姐,可信吗?”

  郭芳仪笑着看着他,轻轻将掌心?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比我可信。”

  陈阿郎想,那就是十分可信了。

  他飞快的谢过郭芳仪,一路小跑,郭芳仪噙着温和的笑容,目送他远去,她回?味着掌心?的触感,心?想,还是那么心?急,还是那么热心?。

  冷宫的守卫正在月色下打着呼噜,陈阿郎蹑手蹑脚的从墙角的洞口钻了进去,窸窸窣窣的声音惊扰了难以入眠的向晚,他披着单薄的衣裳,撑着一副枯瘦的身子,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院中。

  迎着月光,陈阿郎看见一张枯槁的脸,两颊凹陷,双目无神?,向晚形销骨立的站着,随时随地要倒下去一样,陈阿郎一把扶住他,痛苦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向晚苦笑着:“内务府已经?两日不曾送饭来了。”

  他的话越来越悲戚,“陛下果真绝情如此吗?”

  陈阿郎看着他满脸的痛苦,当机立断将那枚药丸拿了出来,他一口气说了下去。

  “向晚,你听我说,这是我从向曦库房里偷的,他们说这是向曦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托身准备的假死药,吃下后七天内如同?死人,之后又会活过来,我找太医院的郭芳仪看过了,她说这药有几分可信,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把这事告诉你,可是我看你日日以泪洗面痛苦难言,我心?里实在难受,这药,这药...”

  向晚坦然的从他手里取走了药丸,哀婉的笑起来。

  “别说它事假死药,便是真死药,我也会吃的。”

  “事到如今,我只想解脱。”

  陈阿郎焦虑的跺着脚,“不行,你先别吃,我再去找别的太医问问。”

  向晚却?笑着摇了摇头?,拦住陈阿郎伸过来夺药的手,一口将药吞了下去,他腹中迅速翻江倒海起来,他看向陈阿郎,淡淡的笑起来。

  “陈大哥,你快回?去罢。”

  “若来日见到陛下,请你告诉她,我不后悔。”

  “我只是后悔,没有早些?遇见她。”

  在她遇到向曦之前,在她经?受那些?痛苦之前。

  向晚维持着那个释然的微笑,伏在桌上,陷入的长久的,没有任何起伏的长眠。

  窗外闷雷隆隆,潮湿的水汽席卷过冷宫的每一个角落,快要下雨了。

  陈阿郎捂着嘴,努力压抑着低沉的哭泣声,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冷宫,冰冷的雨水无情的砸在他的脸上身上,与泪水混在一起,一同?跌落在地上。

  他想,向晚,你一定要飞到皇宫之外,做一只自由而快乐的飞鸟。

  不要被这吃人的皇宫拘束,不要被徒劳无功的爱情拘束,不要被那无情女子温柔的目光拘束。

  他哭着回?到坤宁宫,坤宁宫里灯火通明,向曦正执着浮尘,重重的责打两个面熟的小太监,他两道长眉高高竖起,满脸怒容的斥骂道:“你们怎么能那么不小心?!把那么重要的药弄丢了?!你们岂知那药虽能让人假死脱身,可必须得七日之内由别人喂下解药才能死而复生?!你们冒冒失失的将它丢了,若是不知道的人拣去吃了,岂不成了我的罪过了?!”

  陈阿郎脑内猛然炸起一道惊雷,窗外电光闪闪,银亮的电光映出他惨白的脸,他缓缓摸上嘴角,摸到一缕猩红的血迹。

  向曦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笑吟吟的转过头?,用含笑的目光看着他。

  陈阿郎在他眼中看到了奸计得逞后的得意,他脑子里一阵嗡鸣,口鼻间不断溢出腥甜的血液来,他猛地一把擦去脸上的血迹,使出浑身的力气挣脱开那几个太监的责打与纠缠,他一头?扎进瓢泼的雷雨中。

  向曦叫住前去追赶的太监,得意的笑着:“尽管让他去找帮手,这药只有一人会配,解药也只有一人会配,便是殿下身边的裴医师,他就是长出翅膀来,也不可能把裴医师请来。”

  陈阿郎跪在大雨中,豆大的雨点?像刀剑一样的劈落在他身上,他胡乱擦着口鼻间的血迹,绝望的敲着太医院的大门,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喊着。

  “郭大人!求您帮帮我!”

  郭芳仪被这凄惨的声音惊醒,整理衣衫举着油伞打开了门扉,浑身湿透的陈阿郎扑进她的怀中,那张艳丽的脸被雨水冲刷得苍白又脆弱,他用颤抖的手解开自己纠缠在一起的衣带,露出身上伤痕累累的皮肉,他哭着对郭芳仪说,“郭大人,求您救救向晚,只要您救他,我什么都?可以给您。”

  郭芳仪喉间一动?,她飞快解下自己的外衣为他披上,低声嗔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身子本?来就弱,受这样的寒,你不想活了不成?!”

  陈阿郎只是无助的重复着:“求您了,救救向晚。”

  郭芳仪为他倒了水,听他断断续续的讲完了过程,她本?想明哲保身,不想插手后宫的争斗,可看着陈阿郎那双泪涟涟的杏眼,她忽然心?软了。

  “你别急,我那个师姐正在来京城的路上,我写封信,用专门的信鸽传给我师姐,一两日内她就能收到。”

  她想到裴令鸢那古怪的性格,她又看了看陈阿郎痛苦不堪的神?情,她咬了咬牙,将陈阿郎搂在怀里,郑重的向他许诺。

  “我一定会让我师姐去救他的。”

第21章

  向晚正颠簸在痛苦的汪洋里。

  他就像一叶形单影只的小舟,被卷入那些撕裂一样的、针扎一样的、刀劈一样的疼痛狂潮中。

  他隐隐约约有几分意识尚存,在他陷入沉眠的第二天,有人?试探了他鼻息,没有大惊小怪,只是习以?为常的叫来人?手,把他同十几具宫人?的尸首一同搬到了板车上,由一个倒霉的小太监一路拉到了城郊的乱葬岗,虽然按照律令,那个小太监应当把它们深深埋进地下?的,但他懒极了,也倦怠极了,他拖拖拉拉的把尸首堆到布满污泥的土坑边,拍了拍屁股,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阴气森森的鬼地方。

  乱葬岗里尸首经过几天的发酵,正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向?晚在那时忽然害怕起来,自?己会不会也渐渐的发出这样的味道呢?自?己会不会悄无声息的腐烂在死人?堆里无人?知晓呢?

  他想,若是自?己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有谁会为自?己流几滴眼泪吗?

  他没有家人?,所以?不会有家人?为他哭泣,而陛下?,她也许会在几个月后偶然得知自?己的死讯,但到那时,她想必已经?将自?己忘在脑后了,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也许只有陈阿郎会为自?己情真意切的哭几场。

  毕竟他总是那么热心,热心到太医院的郭大人?在不知不觉间就被他吸引了过去。

  他的意识在蚊蝇环绕的乱葬岗变得越来越清醒,他能清晰的感知到饥饿、寒冷与病痛正在迅速的吞没自?己孱弱的身躯,可他无能为力,他的意识似乎脱离他那副病弱的躯体,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污泥与血水中日?益腐烂。

  向?晚竭尽全力,想动?一动?手指,他几乎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可他的躯体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向?晚陷入了绝望,摆在他眼前的,似乎只有安静等死这一条路了。

  直到一股暖流自?小腹升腾而起,缓慢又艰难的蜿蜒在他的四肢百骸中,那股暖流静静的随着他的血液流淌,润物细无声的为他化解着疼痛,抵御着严寒,向?晚甚至从那融暖的温度里,尝到了丝丝缕缕的,蜂蜜一眼的甜味。

  在那股暖流的滋养下?,他渐渐有了些力气,能够从无休无止的疼痛手里,抢回对身体的控制权了。

  他拼尽全力,向?着天空伸出颤抖的指尖,他沙哑可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回响死寂阴森的乱葬岗上,浓稠的乳白色雾气被他的呼喊声搅弄着,仿佛泛起了圈圈涟漪。

  “救命...”

  “救救我?...”

  一双玄黑武靴停在他的身前,向?晚从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一个颀长的火红身影,那个人?探了探自?己的鼻息,将指尖搭在自?己腕间粗粗号了号脉,向?晚听见?她好奇的自?言自?语。

  “真是奇怪,明明已经?过去六天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健康。”

  她开始像翻动?尸体一样翻动?他的身躯,甚至拨开衣服仔细的捋着他的骨骼、抚摸他的皮肉,她那双骨节分明的温热手掌在他的下?腹停留了稍许,而后她发出一声了然的叹息。

  “原来如此。”

  她将一枚药丸放到他的嘴边,粗暴的捏着他的两颊强迫他张开嘴,她像喂牲口一样把药丸塞到他的咽喉深处,然后抬着他的下?巴往后一推。

  向?晚被那枚苦涩的药丸噎得不停的咳嗽起来。

  她的动?作顿了顿一顿,自?言自?语道:“咦?怎么醒了。”然后她伸手化刀,劈在向?晚后颈,向?晚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向?晚意识逐渐回笼的时候,听见?一个温润儒雅的声音正在一边烦躁的絮絮叨叨,她的语速快极了,听上去便有些神神叨叨的。

  “洋金花三?钱,蟾蜍蜕二钱,川乌草乌各三?钱...我?的药方不会出问题啊,那他怎么全须全尾活到现在了?而且他身体里明明还有余毒未清,怎么一点事都没有?真是奇怪...

  她又凑过来,紧紧握着他的手腕感觉了一会,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只是因?为他怀孕了?结契果虽然有时会为了顺利生芽保护宿主?,但那得是...”

  向?晚听到这里,忽然一口气噎在咽喉中,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的脸因?为窒息变得通红,那个女?子霎时止住话语,随手拿过桌上的凉水喂他喝了。

  向?晚揉了揉眼睛,顶开沉重?的眼皮,重?获新生一般再一次看向?眼前的世界。

  光亮的、明媚的世界。

  眼前陌生的女?子有着温润如玉的五官,长眉星目,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看上去像是一个标志风流的读书?人?,却穿了一身张扬的绯红长衫,她的腰间挂了一只沉甸甸的金葫芦,她正从里面源源不断的倒出许多千奇百怪的药丸子来给?自?己吃。

  向?晚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他在一件怕破旧简朴的茅草屋里,像是从哪家农户那里租来的,空气中还弥漫着牲畜的臭气。

  向?晚慢吞吞的嚼着那些味道诡异的丸子,一边嚼一边用感激的眼神看向?那女?子,他在茅草床上挣扎起来,踉跄着想跪下?向?那女?子谢恩。

  女?人?却用一双有力的胳膊将他死死摁在的床上,向?晚只能飞快的咽下?嘴里苦涩的丸子,用沙哑的声音道谢:“奴向?晚,多谢恩人?救命之恩,还不知恩人?名讳...”

  方才多话的女?人?在此时却变得寡言起来,她盯着向?晚看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她方开口,“在下?裴瑛,一个大夫。”

  向?晚又强撑着说了许多感激的话,直到裴瑛眼中露出几分不耐来,他终于惶急的问道:“裴大夫,您方才说奴怀孕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瑛伸手戳了戳他的肚皮,奇道:“近四个月的身孕了,你不知道吗?”

  向?晚心乱如麻的回忆着,近四个月...那就是谢瑶卿和他又中了迷香的那一回,他回忆着那癫狂的一夜,畏惧的缩了缩脖子,怎么会呢,契果不是只有两情相悦时才能孕育胎儿吗,那一夜谢瑶卿怒极攻心,对自?己近乎强迫,自?己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将养了半月方才好全,怎么会是那一夜有的呢?

  而且自?己在冷宫蹉跎数月,那样寒素熬人?的环境,这个孩子...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裴瑛有些心不在焉的介绍着胎儿的情况:“从脉象上看,她倒是健康得很,不过这几天你滴水未进,她营养有点跟不上,等一会我?给?你熬个鸡汤喝了就好了。”

  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正在为他腹中的孩儿着想,可向?晚却抿了抿嘴,纠结的问:“有没有办法?...不要这个孩子?”

  他实在不想和谢瑶卿再有任何牵扯了。

  裴瑛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问,施施然的从外面的灶台伤将一锅滚烫的鸡汤端到了他的眼前,“我?呢,对你们那些恨海情天的爱恨纠葛不感兴趣,我?只是站在一个大夫的角度劝你,最好不要。”

  “你吃了一种很厉害的药,这药呢,虽然理论上说七日?内都有救,但拖得时间越久,对身体的伤害就越大,有可能拖到最后,救过来的是个活死人?,你拖到第六天却毫发无损,就是因?为你身体里那枚契果为了保护胎儿,正在为你消除余毒,抵挡病害,而且从契果活跃的强度来看,让你怀孕的人?,用情至深啊。”

  她一边说着,眼下?的肌肉一边微微的抖动?着,不是所有人?的契果都能为主?人?治病消灾的,在她看过典籍中,天下?只有一人?的契果能抵御那么烈性的药。

  天命所归之人?。

  裴瑛,或者说裴令鸢若有所思的看了向?晚一眼。

  郭芳仪写给?自?己的信含糊不清,只说千恩万谢,请自?己一定要到乱葬岗救一个人?,那人?也许吃了自?己的假死药,只有自?己能救他。

  她来,只是想看看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药,若是,就要揪出随意倒卖自?己密药的人?,若不是,就要揪出冒充自?己招摇撞骗的人?,最后的最后,顺便再救个人?,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她侧着头,在心里默默的想,天命所归...吗?

  向?晚小口小口的喝完了一碗鸡汤,只觉得身上熨帖舒服了许多,他再一次感激的看向?裴瑛,“裴大夫果然是神医,我?喝完这鸡汤,竟觉得已经?好了大半了。”

  裴瑛傲然的笑起来:“那是自?然,太医院的院判,也熬不出我?这么一锅鸡汤来。”

  向?晚喝完了汤,便虚弱的靠着软枕小憩,裴瑛就着窗外日?光,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忽然问道:“你还有别的去处吗?”

  她不等向?晚回答,飞快的说了下?去,“若是没有,不如过几天跟我?回锡州去,你不要多想,实在是你这样的病例实在罕见?,我?手痒得很,想研究研究。”

  向?晚低垂眉眼,静静的思考着。

  锡州,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呢,从京城出发,要跨过煌水,穿过秦岭,才能到达锡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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