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归舟
谢瑶卿没话说,这算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宋寒衣继续解释:“而且...我并不?想与他?成亲,或者说,我并不?像成亲,陛下您知道的,我每天干的是刀尖上添血的日子,为陛下尽忠,舍生忘死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可若是有了家人?,我难免心?中记挂。我这种人?,最不?能有的,就是软肋。”
谢瑶卿叹了一口气,确实有许多?事,还需要仪鸾司,还需要宋寒衣去做。
她只得安慰宋寒衣:“等过两年天下太平了,你就不?要再呆在仪鸾司了,好好去学一学怎么为政一方,怎么治理州府。”
宋寒衣却坦然的拒绝道:“太难了做不?到?,况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只想和?柳云搭伙把日子过好,每日累了一天后回家能有热饭吃。”
她最后请求谢瑶卿:“陛下您就别管这事了,我若改变主意?,以后自然会厚着?脸皮来求陛下的,凭陛下与我的情谊,我难道还会不?好意?思吗?”
谢瑶卿放松下来,笑骂她:“就你放肆。”
最后又嘱咐道:“回去之后把这事和?柳云说开,省的他?怀着?满腔柔情,却还被你蒙在鼓里。”
宋寒衣点头:“我自会同他?说清楚的。”
柳云有些忐忑的看着?坐在上首的那个女人?,从宫中当值回来,宋寒衣就是这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吃饭,面无表情的问小柔的吃穿住行,面无表情的坐下看公务,柳云一边惴惴不?安的为她添茶,一边在心?底猜测她在宫中听到?了什?么消息。
柳云想的出神,连茶水溢出瓷杯都没有发觉,直到?宋寒衣用?粗糙的手掌将?他?的整个手腕都拢住,他?才?恍然回神,手一抖,将?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宋寒衣身上,柳云俯下腰,手忙脚乱的去擦,宋寒衣拦住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直到?柳云被她平静的眼神看毛了,终于壮着?胆子怯生生的问:“大人??大人?为什?么这样看我?”
宋寒衣暗自斟酌半晌,长久的沉默让柳云心?中升起一阵恐惧,在他?无法?忍受这种恐惧之前,她终于贴心?的打破了寂静:“我听别人?说...你想把之前的结契果取出来。”
柳云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慌张,片刻后他?佯装镇定。
“是,大人?上回问我时我就想明白?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把那东西取出来。”
宋寒衣观察他?的眼睛,觉得他?没有说谎。
“很危险。”
柳云笑笑:“危险也好过被一个结契果困住,再嫁都不?能。”
宋寒衣忽的心?意?一动,捏紧他?的手腕,两条浓黑英气的剑眉皱起,沉声问:“再嫁?你要嫁谁?没见你和?哪个女人?走得近。”
柳云很想白?她一眼,这人?是装傻还是真傻,唐国公府里除了她还有几个适龄未娶的女子?何况平日里她们?二人?逾矩□□放时间多?了去了,宋寒衣难道半点心?思都没有吗?
柳云眼中噙上脉脉的柔情,似嗔似怨的看着?她,只静静的不?说话。
片刻后宋寒衣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的咳了几声,柳云偷偷抬眼看她,总觉得她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竟罕见的飞上一抹薄红。
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吧。
宋寒衣扭过头去,低声说:“我不?知你有这样的心?思。”
柳云听着?这话,有些赌气的反问:“难道大人?没有吗?”
他?只是赌气,并不?敢奢求,只是没想到?宋寒衣却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问住了,柳云一时也有些怔忪,他?喃喃自语:“大人?你...”
宋寒衣只得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说:“我是这样的心?思,可我的心?思和?你的心?思,恐怕不?一样。”
她看了眼一旁的杌子,示意?柳云坐下来听她说。
她继续道:“我是仪鸾司的指挥使,也许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是陛下近臣,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所有对陛下不?利的人?,陛下遇到?的所有危险,我都要做第一个冲上去的人?。”
“士为知己者死,陛下待我以诚,我自要肝胆相报,这没什?么可说的,可对你却并不?公允。”
柳云本在认真听,到?此处却忍不?住反驳道:“陛下待大人?以诚,大人?就愿意?以死想报,可大人?救我于水火,我对大人?,就不?能以死相报了吗?”
宋寒衣被他?噎了一下,皱着?眉道:“我一个女人?,哪用?得着?你以死相报?”
柳云不?甘心?,小声为自己辩解:“又不?是真的以死相报,我的意?思是为了大人?,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宋寒衣看着?他?,问:“即使不?能明媒正娶,即使每日都要担惊受怕,即使不?知我哪日就会一去不?回,即使我也许不?喜欢你,只是想和?你搭伙过日子,你也愿意?吗?”
柳云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问:“这些...怎么了呢?”
“这些本就不?是我所求的,我只想跟在大人?身边,做夫郎也好,做侍君也罢,哪怕仍旧像这样做一个仆从,只要大人?愿意?让我侍奉,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宋寒衣还在纠结:“我公务繁忙又危险...”
柳云大胆的伸手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我之前的日子,不?也是和?一个公务繁忙又危险的人?搭伙过日子吗?大人?与曲三娘相比,好歹没有外债,还有优渥的俸禄与恩赏。何况我再之前的日子,每天都是危险又忙碌,大人?只要愿意?留我侍奉,何必顾虑这些男人?家的小事?”
柳云从杌子上像一匹绸缎一样滑下来,跪在她的身前,依旧捂着?她的嘴巴,低垂着?双眼,将?自己脆弱白?皙的修长脖颈裸露在空气中,他?轻声剖白?自己的心?意?。
“大人?,我所求的,只是希望大人?能为我,为小柔遮挡一时的风雨罢了。”
一张柔软芬芳的手掌挡在了她的口鼻前,似有似无的浅香让她心?乱如麻,片刻后宋寒衣无奈的叹了口气,慢吞吞道:“你既愿意?...那就...先搬到?我那去过几天日子...试试看?”
柳云仰头,粲然笑道:“好。”
......
谢瑶卿总觉得宋寒衣最近变得很奇怪,奇怪在哪,她又说不?上来。
她不?喜欢在仪鸾司衙门呆到?天黑了,但近日太平无事,她早些回家也是理所应当;她审讯凡人?也没有那样凶神恶煞了,但最近抓的不?过是些小偷小摸的飞贼,也当不?得她的雷霆一怒。
谢瑶卿将?大臣的请安折子扔到?一边,侧着?身子,撑着?头,看着?从窗棂外照进内侍的彩虹一样的柔光陷入了沉思,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呢?
正巧向晚被谢明珠吵闹得头疼,借口来为谢瑶卿送安神汤躲了过来,瞧谢瑶卿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心?觉好笑,他?见殿中无人?,心?中便起了一些坏心?思,缓行几步行到?谢瑶卿身后,用?沾了微凉晚风的手指捂住谢瑶卿的眼睛,捏着?嗓子,作怪一样用?尖细的声音和?她猜谜。
“陛下,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才?给你点心?吃。”
谢瑶卿并不?给他?捣乱的机会,捉着?他?的手腕干脆利落的把他?拽到?了自己身侧,伸手揽住他?将?他?带到?了自己腿上,向晚睁圆眼睛瞪她:“陛下...你这是舞弊!”
跟着?来的小太监把小厨房炖了一下午的羹汤呈上,谢瑶卿就着?向晚的手吃了,一边轻柔的捋着?他?腰侧柔软又敏感的皮肉一边笑:“出题的时候怎么不?聪明点,整个皇宫除了你还有谁敢这样问朕?”
向晚脸一红,调情一样锤着?她的肩膀小声抗议:“那陛下也是暴力舞弊!”
谢瑶卿装模作样的和?他?玩闹了一会,向晚才?面红耳赤的问她:“陛下在想什?么呢?难得见陛下有解不?开的疑惑。”
谢瑶卿便将?心?中的不?解跟他?说了,向晚闻言便笑:“这么说来,陛下也可以去问问那些大臣,这半年来陛下与之前又有什?么区别。”
谢瑶卿不?解:“朕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向晚看了眼脚下玉石的地板,被小太监们?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曾经血流满地的惊悚景象仿佛只是一个幻影,向晚抓住谢瑶卿粗糙有力的手指摩挲着?,小声道:“陛下已经许久没哟亲手杀过人?了。”
谢瑶卿笑着?摇摇头:“朕也不?知道为什?么,尤其是明珠出生以后,再愚蠢奸邪的人?朕看了也只觉得好笑,并不?会想亲手了解了她们?了。”
“真是奇怪,是为什?么呢?”
向晚笑眯眯的,像只摇着?尾巴讨要零食的小狗一样,趴在她的胸前,眼巴巴的瞧着?她。
谢瑶卿失笑,揉了揉他?的发顶,恍然道:“果然是因为你。”
“至于宋寒衣...想必也是一样的原因吧。”
......
裴瑛的医术总是值得信赖的,取出结契果的过程中,柳云在鬼门关上几进几出,到?底是被裴瑛妙手回春救了回来。
他?虚弱的躺在榻上,浑浑噩噩的睡过去几天,醒来时眼前一片迷蒙,似是有浓重的白?雾遮挡在他?的眼前一般,直到?有人?挥刀斩断这浓稠白?雾,伸手给他?。
宋寒衣低着?头,专心?为柳云喂药,柳云艰难睁开眼,看见一张英武的面容,上面却仿佛趴着?一只血红的蜈蚣,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逃。
宋寒衣动作停顿一下,咳嗽一声,受伤的低下头,柳云这才?意?识到?是她,急忙撑着?虚弱的身子靠过来,心?虚的解释:“我...我只是没反应过来,这些日子多?谢大人?的照顾。”
宋寒衣摸了摸鼻尖,看起来倒是平静:“答应了你一起过日子,这些就是分内事。”
柳云得寸进尺道:“分内事里,有没有赐我结契果这一件呢?”
宋寒衣扭过头去,面色如常,耳垂却微红。
“你想有,就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