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念嘻嘻
她木然的眼神一瞬不瞬盯着?谢砚那张凛然无尘的脸,讷讷开口:“媚药是哪来的?”
“不是妹妹给我喝的吗?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谢砚继续帮她擦拭着?污浊,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姜云婵不想再跟他打哑谜了,撇开头,“媚药是不是世子?自己放的?”
谢砚的手悬于半空,凝了须臾,“妹妹当我是什么?人?”
他语气云淡风轻,却又绝对权威。
他是这侯府说一不二的主子?,他想要什么?,召之即来,哪里需要下药?
那么?,大概率是许婆子?跟姜云婵聊天的时候,偷偷下了媚药。
媚药的烈性远强过蒙汗药,谢砚才会爆发得如此强烈。
可,谢砚又真的无辜吗?
姜云婵回想起?她给谢砚喂汤的时,谢砚那些不知所谓的话。
只怕那时,他已经察觉汤里放了媚药。
他却可以不动?声色,眼睁睁看着?姜云婵将药喂进他嘴里。
至此姜云婵入了圈套,不得不替他解毒。
说到底什么?蒙汗药、媚药、许婆子?或是姜云婵,都?不过是谢砚手中的棋子?而已!
“世子?,好手段!”姜云婵嗤笑出声,笑自己蠢。
谢砚指尖微蜷,轻嗅丝绸。
上面还残留着?她的胭脂香,还有从她指缝流过的他的气息。
他执着?丝绸再度抚上她的脸,不疾不徐:“如果妹妹不动?下药的念头,一切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是啊!都?是我的错!可以了吗?”姜云婵挥开他的手。
世家典范,才俊之首怎么?会有错?
他谢砚从来都?是端坐仙台之上的神明,冷眼看穿她这副凡体肉胎可笑的伎俩。
他多无辜!
她多愚蠢!
姜云婵气自己不争,气得胸口起?伏,颊边绯红。
谢砚还是第一次看到姑娘如此大的情绪起?伏。
他这妹妹从来谨小慎微,就连幼时谢晋欺负她,也从不见她怒形于色过。
今日竟在他面前闹起?小情绪了。
谢砚眼中漫出笑意,拉过她颤抖不已的手轻轻抚慰着?:“好了,都?是我的错,妹妹不会错,妹妹永远都?不会错,嗯?”
胜利者?对失败者?戏谑的认输,不可笑吗?
谢砚又真心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么??
姜云婵不欲与他争辩,抽开了手,“世子?到底想做什么?,直说吧!”
这般弯弯绕绕、虚情假意,他演得不累,她看得都?累了。
她的神色充满了疲惫、抗拒,甚至不加掩饰的厌恶。
谢砚的笑意凝固在嘴边。
温泉里,升腾起?的氤氲雾气阻隔在两?人之间,暮霭沉沉。
姜云婵于浓雾深处,拨云见日,看到了他笑意底下强势的占有欲,“我想要什么?,妹妹真的不知道吗?”
轻飘飘的话,裹挟着?强大的威压,是能碾碎一切的存在。
姜云婵腿脚发软,脊背紧贴着?池壁。
那些私心揣测的念头全部浮出水面,摆在了姜云婵眼前。
窗户纸终究被捅破了。
姜云婵默默后退,又退无可退,“我、我已经嫁人了!”
“谁承认?”谢砚歪着?头,嘴角扯出一抹邪肆。
姜云婵和顾淮舟那场婚礼,本来就是谢晋做出来的一场骗局。
无媒无聘,上无天地父母,下无宾客亲友,甚至连新郎都?没有,算什么?大婚?
何况,大婚那夜,谢砚早就在背后掐断了一切消息。
整个东京城,其实根本没人知道姜云婵曾坐着?花轿出过侯府!
谢砚一步步走近她,双臂将她困于一隅,一字一句道:“妹妹从来都?是侯府的人,从前是,以后也一直是!”
她不要!
姜云婵连连摇头,不可置信盯着?谢砚,“你发过毒誓,会放我走的!佛祖,还有你娘都?听着?呢!你就不怕因果报应?”
凭她言之凿凿,谢砚自巍然不动?。
显然,他从未将这些毒咒放在心上。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打算把姜云婵放在舞姬的壳子?里,一直禁锢在身边了。
姜云婵瞪大的眼眶,春水涓涓,“所以,你把我当什么??圈养在你府上的一只狗吗?”
“当然不是。”谢砚拥住她战栗的肩膀,下巴在她肩头厮磨着?,轻语呢喃:“妹妹一直都?是我要保护的人啊。外?面很?危险,他们都?没本事保护妹妹,只有我可以,只有我……”
他的手臂强劲有力,犹如链锁圈禁着?她。
姜云婵感受不到任何安全感,有的只是避不开的窒息。
她微扬起?脖颈,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哽咽不已:“那我是谁呢?我自己是谁?”
她知道自己在盛京权贵中很?渺小。
可能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侯府有这么?一位寄人篱下的表姑娘。
可她从来都?记得自己是姜云婵,是爹娘用?命护着?宝贝女?儿。
而今,她连这唯一的身份都?不能示人了。
无尽的怅然从她心底蔓延开,她的身体越来越寒。
谢砚无论怎么?拥紧她,也无法渡给她一丝一毫的热量,他只能轻抚着?她的背,“朝堂的事马上就处理?完了,之后我会想办法还妹妹身份,给妹妹名分。”
“妹妹会是世子?夫人,会封诰命,还会有更多更贵重的身份,我们不会再受任何人欺负了。”谢砚语调缱绻地描绘着?他们的将来。
可姜云婵只听到了“捆绑”两?个字。
她将永远附属于谢砚和谢砚手上的权利。
娘亲不屑一顾的侯府位份,要被她重拾吗?
她得多卑贱?
“谁稀罕?”姜云婵冷如冰封的眼直视着?谢砚,“就算你让我做皇后,我也不稀罕!”
“别说嫁淮郎了,就是嫁乞丐嫁山匪,或是出家做姑子?,我也不会嫁你!”姜云婵猛地推开了他。
她的力气不大,但谢砚却踉跄了一下。
姜云婵趁势爬上了岸,捂着?湿透的衣衫便要离开。
“妹妹!”谢砚被孤零零丢在水池中,静静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禅房里有件我的大氅,去穿上,别受了寒。”
姜云婵头也不回,消失在了竹林中。
谢砚倚靠在池壁上目送她渐行?渐远,身体缓缓沉入水中。
如镜般的水面荡开圈圈涟漪,碎得彻底。
须臾,又重归平静。
谢砚从水中浮出,靠在池壁上,发髻被打湿、散开,贴着?薄透的白衫。
他扬起?脖颈吐息。
凸起?的喉结有力地上下滚动?,水珠顺着?他的颈线滑入胸口,那水中似乎还残留他的味道和她的胭脂香。
又想起?她柔软的小手,仍旧出奇得美?妙。
谢砚沉静的瞳望着?竹林上空稀薄的云层,自言自语地呢喃,“妹妹虽不稀罕,但一定需要。”
天地不仁,没有人不需要权利的护佑。
这一点,没有人比谢砚体会得更深……
年仅三岁那年,他的娘是镇国公嫡女?,他的外?祖是战功赫赫威震八方的镇国公。
而他是镇国公府唯一的血脉,是圣上亲自赐名的麟儿,连皇子?皇孙也得礼让他三分。
后来,他亲眼看着?他爹将自己的娘亲贬妻为?妾,亲眼看着?他爹抄了镇国公府。
一夕之间,他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沦为?慈心庵里一条人人可欺的狗。
他也曾信誓旦旦,誓死与他爹断绝父子?关系。
可后来呢?
为?了权利,他还不是要舔着?脸回去讨他爹的欢心,与他爹扮什么?恶心至极的父慈子?孝!
没有人能逃得过权力的倾轧。
只要权利在手,再倔强的骨头也终究会卑躬屈膝。
世道轮回,这一点从不会变……
谢砚闭目轻歇,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彼时,姜云婵踉踉跄跄跑进了翠竹林,却又不知该去哪儿,唯一只想离谢砚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无论她怎么?逃,似乎都?挣不脱身后无形的力量。
那样不怒而威的力量似能把人抽干,姜云婵越跑,腿脚越软。
三步一回头。
忽地,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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