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芋圆
“拉拽筋骨也持续不?少日?子了,看?看?成效如何?。拿刀出去,对?我?出招。”
谢明裳:“……”
———
入夜后的安静庭院里响起一阵不?寻常的响动。
乍听像风,细听却又像沙土翻腾。突然嗡地一声响亮鸣。
弯刀在月色下脱手飞去,扎在半尺外的地里。
萧挽风缓缓直起身来?,手里倒提着木枪。
被削断的一截木枪尖掉在地上。
“你疯了吗!”谢明裳急促地喘着气,倒提刀柄,怒冲冲指着对?方的鼻子:
“我?这把刀利得很,你握木枪直冲刀来?什么意思?!手指头没给你削断几个算你运气好!”
萧挽风皱了下眉。
但他皱眉却不?是因为大晚上挨了骂,而是另有原因。
“你也知道是木枪尖。怎的轻轻一挑,你的刀便脱了手?和?你说过了,无?需让我?。”
谢明裳不?搭理他,喘匀了呼吸,捡起地上的弯刀便往屋里走:“打过了。可以让我?睡了吗。”
萧挽风站在身后,思?忖着,盯着她手握紧的弯刀。他总觉得少了什么。
谢明裳才进屋又被撵出屋。
“去马场。”萧挽风吩咐道。
谢明裳不?肯去,在院子里发脾气。萧挽风抱臂站在门边,看?着她闹,反正?堵着不?让她进屋。
谢明裳赌气去爬窗户,爬到一半又被拉扯下来?,气得她反手一巴掌扇在他身上。
闹腾的动静不?小,惊起满院子的人。
兰夏和?鹿鸣两个都趿鞋急跑出来?,惊喊:“娘子怎么了?”
见到她们两个,谢明裳反倒冷静下去几分,也不?试图爬窗进屋了,拍拍裙摆沾染的灰尘。
“去马场一趟就能回来?睡觉?万一你还是不?满意呢?”
萧挽风从地上捡起弯刀,拍去灰尘,再度递来?面前:“牵你的得意,上马再出一次刀。之后让你回来?睡觉。”
谢明裳提起弯刀,转身就往院子外走。
直接去马厩牵出得意,翻身上马,积攒的怒气不?减反加,快马直奔马场而去。
今夜是个下弦月,浓云星淡,月色时隐时现。
她急奔去马场时,黑马乌钩已经等候在场地中。
萧挽风依旧提了一杆长木枪,木枪尖以布包裹,催动缰绳,沿着马场木栅栏缓慢小跑。
谢明裳又累又倦,满肚子的无?名火,手背往后重重击打马臀,喝道:“驾——!”得意嘶鸣着腾空跨越过木栅栏,直奔黑马而去。
奔近五步时,谢明裳一句废话不?说,直接挥刀。
黑暗的马场骤然出现一大片扇形雪亮弧光。由下而上,从胸腹直撩咽喉。
这是她积蓄了半夜的愤怒和?燥火的一刀。挥刀出去的刹那,她自己都没多想,也丝毫没留情。
嗡——一声闷响。
木长杆再度被削断,枪尖掉落沙地。
然而那一刀的刀势丝毫不?停,借着奔马的力道,雪亮的刀光如涨潮的潮水般往前席卷而去,从下往上直撩咽喉。
等谢明裳意识到自己含怒挥出的这一刀的威力时,瞳孔骤然收缩。
被这样的刀近了身,一刀就能将对?手开膛破肚!河间王今夜没有穿甲!
但刀势已出,强行收也收不?回了。电光火石间,对?面的长木枪头被削断,咕噜噜掉落沙地,人却并未勒马避
让,反倒纵马迎面直上!
两边马匹交错的同?时,萧挽风抽出腰刀,铛—一声大响,挡住这险些开膛破腹的一刀。
他的臂力大得多,两边刀撞在一处,谢明裳整条手臂都被震得又酸又麻。力竭手松,弯刀掉落地上。
“呀!”她知道这马场铺的泥沙有多脏,急忙踩蹬下马,把泥里滚得脏兮兮的弯刀捧在手里。
马蹄小跑奔向身侧,得意乌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她,低头拱了她一下。
无?声地催促,催促她上马去。
谢明裳心里涌起古怪的熟悉的感觉。
分明这是她头一次踏足马场,脏乱狭小,绝不?是她喜欢的地方,手臂脱力发麻到失去知觉,但不?知为什么,心头升起的喜悦的感觉挥之不?去。
奔马挥出的那一刀,让她感觉痛快。不?,痛快这个词还不?够形容,那一刀让她十分的畅快。由内而外地畅快。
仿佛长久凝滞在体内的某种阻力,骤然脱出身体。她感觉到了轻盈。
但等她回过神时,又发现“轻盈”其实?描绘的是心头的感觉,而不?是身体。
她浑身都脱了力。发麻的手在发抖,几乎抱不?住刀。
裙摆早就在沙地上拖脏了。她索性直接坐在马场泥泞的地上,抚摸着得意拱来?拱去的大脑袋,抬起头,仰望着头顶云层间隐现的弯月,月下几棵光秃秃的胡杨木,枝杈树影对?着天。
又一匹马缓慢地小跑到她面前。她坐在泥泞的黄沙泥土当?中,马儿挤挤挨挨蹭着她,怀里抱着灰扑扑的刀,出神地凝望夜幕天空。
黑马上的郎君低头注视着她。
惊险之极地躲过那致命一刀,萧挽风什么也没说,从马背上伸手拉她起身。
谢明裳脱力的手臂还在时不?时抖一下。被他牢牢攥住,从地上拉起。
起身后她才留意到他右边的衣袖被刀割破了长长一道口子。也不?知人受伤了没有。
形状漂亮的嘴唇翕动几下,想笑他没挡住刀,又想和?他解释她自己也不?知怎么挥出的那一刀。
但真正?开口说出的却是:“可以回了么?好累。”
两匹马沿着王府青石道前后慢行。
重新入卧寝间已三更末。谢明裳累透了,也脏透了。
她只?来?得及把落满泥点的长裙扒下,只?穿单衣扑倒在床上,心里嘀咕着“真是个乱七八糟的晚上……”
人沉沉地睡了过去。
东间的灯光在夜里持续亮着。屏风后显露人影。
萧挽风褪去外袍,把右小臂一道细而长的刀伤仔细包扎妥当?,重新换了身干净衣裳。
黑暗内室里的人早已睡沉了。
她习惯侧身抱着软枕睡觉,少女单薄而优美的肩胛轮廓在月色下随着呼吸细微起伏着。
他凝视片刻,把搂抱得过紧的药枕从口鼻间拉开一点点,手指探去鼻下,听她的呼吸。
呼吸均匀而平缓,人陷入熟睡中。比起刚来?那阵子细而急促、时断时续的呼吸,情况好得太多了,已不?怎么像病中。
他默数了二?十下,食指收了回去。
视线里又出现刚才那道雪亮如潮水拍岸的刀光。
人无?畏,刀无?惧。带足了一往无?前的磅礴勇气。
她骨子里从未变过,出刀从不?留后手。哪怕人已忘了,但身体还记着。
庭院里瞻前顾后、出手迟疑的那一刀,不?是她的刀。
马背上疾冲而来?的那一刀才是。
那是他们当?年关外并肩摸爬滚打时,她在戈壁斩杀头狼、救下他性命的一刀。
第44章 殿下这右手,到底怎么了……
萧挽风这几日出入朝廷,右手臂突然不能用了,偶尔需要动笔都左手提字。
散出去的帖子署名改用一笔古怪的狗爬字,倒叫最近接到帖子的朝臣心下惶惶不安。
宫里?这日中午留膳,当着圣上面前,萧挽风还是用左手拿的筷子。奉德帝的眼神飘来几次,他只?当没看见。
没过?多久,冯喜亲自过?来替他布膳,当面问了一句,“殿下这右手……到底怎么了?”
萧挽风便挽起宽大的朝服袖口,露出纱布层层包裹的精壮小?臂。
纯白纱布早晨起身那阵子换的,到中午时,表层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哎哟。”冯喜惊道:“怎么伤着这么大一道伤口!好大的胆子,谁敢伤了殿下贵体!”
萧挽风把袖口拢起,继续用左手筷夹菜:“冯公公,别问。”
“怎么回事。”奉德帝状似不在意地开口闲问:“莫非是带入京的亲兵操练时误伤了你?”
皇帝开口亲问,萧挽风便放下筷子回禀。
“亲兵哪能伤了臣?是臣的后?院人。皇兄恕罪,家?丑不可?外扬。”
御座高处飘过?来的眼神更见兴致。
“朕记得你的后?院人统共也?就一个?前两个月宫宴领回去的谢氏女?怎么,这次又是她闹出事端?”
萧挽风明显没有吃喝佳肴的情?绪了,开始停筷喝闷酒。
整壶美酒下肚后?,带几分醉意一拍桌案,神色冰冷道:
“虽说美人多刺,谢崇山这女儿,骄纵太过?!见她体弱多病,宠得多了些,倒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对臣也?敢拔刀。皇兄不必多问,臣心中自有计较。”
奉德帝听得大笑。笑完道:“圣人曰,惟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近之不逊,远之则怨。五弟啊,你把后?院人放得太近了。”说罢举杯。
两人遥遥互相敬酒。萧挽风道:“谢皇兄教诲。”
奉德帝笑着摆手:“后?院小?事哪值得教诲二字。”
奉德帝今日宫中设宴,当然不是来叙兄弟情?谊的。酒过?三巡,把话题引去关键处。
“虎牢关战事不利,谢崇山此人堪不堪用,朕还在观其后?续。五弟,谢崇山这次上书?请战,请求朝廷拨五万精兵,朕只?拨给他三万。你觉得谢崇山领三万兵,可?还能抵挡得住辽东王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