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狗柱
接到吩咐的下属很快应声,退下后着手就开始做准备。
严正探究的视线在谢聿脸上游走一瞬后,又移开目光,道:“也好,赶着把事情办完,我也能早些回去与夫人团聚。”
谢聿闻言,眸光闪动一瞬。
他忽的想起今晨临走前,江绾站在门前送他的样子。
谢聿转头朝严正看去,罕见地在严正自说自话时给了反应。
严正愣了愣,反倒被谢聿突然的回应弄得有几分不自在。
他扯扯嘴角:“别这么看着我,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谁家夫妻分别不得生出不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别说是小半月,也就你这等常年不知着家的,哪懂我与我夫人之间的伉俪情深,世子妃于你无情也是情理之中。”
谢聿微眯了下眼,端过桌上一盘豆角不轻不重地放到他跟前:“自己把嘴堵上吧。”
严正再次愕然,不仅没能堵上嘴,反倒还微张着有些合不拢了。
他瞧见什么了?
谢聿竟是未显不悦,反倒满脸不屑。
他不在不屑什么?
不屑他与妻子的伉俪情深,还是不屑世子妃于他无情之言?
严正愕然之后,好奇心不可避免地攀升到顶点。
他凑上前去,厚着脸皮追问:“那你急着赶回去又是为何?”
严正憋了一整日的疑问在此时也是再次按捺不住:“是因世子妃?今晨迟来是因着临走前依依不舍吗?谁不舍?你?还是世子妃?”
谢聿嘴里一向套不出话来。
就连严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缠人功力,也丝毫不起作用。
严正再次在谢聿这儿落败,咬着牙一阵气急败坏:“你就可着你那张矜贵的嘴吧,好事坏事,什么也不说,早晚栽跟头。”
脑海中江绾依依不舍站在门前送他的画面再次浮现。
谢聿一声轻哼。
不屑中,又带上几分倨傲的得意。
*
谢聿一走,江绾着实松了口气。
夫妻相处自是不容易,更何况是谢聿这样不易相处之人。
前一刻她还觉得他们夫妻关系稍有进展,即使相互无情也能够扶持相伴。
后一刻,谢聿拒人于千里外的冷淡就将这段关系打回了原型。
还好他不常在府上,这一走她又能自在个十天半月了。
江绾是在谢聿走后的第三日收到了家中的来信。
果然如她所料,她大哥在信中用了满满一整页纸,向她告知了单宁秋有了身孕的大好消息。
这一整日,江绾心情格外的好。
如此喜讯,她怎能不为之兴奋。
可是兴奋之后,转而代之的便是后知后觉的失落。
失落她远在京城,失落她无法亲口对单宁秋道出祝福。
甚至在孩子出世后,她也仍然不能参与新生的喜悦。
江绾又想家了,或者说她一直都在想家。
想回到襄州,想见到她的家人。
接下来的几日,江绾不时就会升起回娘家的心思。
寻常大多夫妻成婚后,本也没有不允妻子回娘家的规矩。
只有远嫁的女子,因着回娘家路途遥远时间漫长,才有出嫁几年都不得回一趟娘家的机会。
襄州距京不算遥远,她与谢聿似乎也算不上寻常夫妻。
谢国公府后宅事务由云夫人掌管,她几乎没有参与任何事务。
谢聿本也时常不在府上,他们之间更没有不舍分别的亲密情感。
唯有江绾出嫁才不过两个多月,若提此要求的确太早稍有不合礼数。
但转念一想,她与谢聿之间的冷淡相处,又令她觉得这似乎不是不能被接受的请求。
江绾来回踌躇的心思因着谢聿出门在外,只得暂且按捺下来。
她本以为,这份心思随多日不见谢聿不得问出口,自会逐渐消散了去。
但没曾想,谢聿竟是提前回来了。
谢聿这日午后时分回到国公府上。
谢国公派人唤他前去明善堂问话。
谢聿知晓,谢国公想说的无非还是临走前那晚那些只会令人不悦的事情。
换了平日,他冷着一张脸,左耳进右耳出便去了。
但今日,他遣散了前来禀报的下人,径直转身一路朝着临风院走了去。
并非其他缘由。
只是他暂且心情不错,不想叫谢国公扰了去。
谢聿如是想着,便已回到了临风院。
江绾向来有午睡的习惯,且也不知谢聿今日会回来。
这会院子里静悄
悄的,大半下人都遵从主子习惯不在主子未醒时逗留院中。
只留有院门前两名侍从守着门,还稍有打盹。
两名侍从一见突然归来的世子爷,顿时瞌睡吓醒。
谢聿上前,得侍从禀报江绾正在屋中午睡,便没叫人打搅,抬手止了两人欲要通报的举动,独一人入了院,轻声推开主屋房门走进屋去。
屋子里比院中更静。
因着入夏,门窗闭着便拢出一片热意。
谢聿往里走了些,视线略过屏风往寝屋看去。
江绾侧着身子背对床榻外,仅着轻薄衣衫,腰上搭着一条薄衾,又是他从未使用过的浅蓝色,一看便是女儿家所使。
她双腿微曲,姿态不算凌乱,但右腿因屈膝而卷起一片裤腿,露出光洁瓷白的肌肤,晃得人眼眶有些发热。
谢聿发现自己呼吸不知何时放轻,像是不想扰她休憩,但脚下步子却是不住往床榻边走去。
步子近了。
榻上身影微有动静,似要转醒。
江绾午睡本也不会睡得太沉,察觉屋内有人时,她便睁了眼转身看来。
又是险些被吓到。
因着谢聿这会怎也不该出现在屋里。
但好在这次她没吓得叫出声,只怔然地微张着唇,好半晌才道:“世子,你何时回来的?”
江绾刚醒的眸子算不得清明,眼眶水润润的,连带着开口的嗓音也含着一丝低哑。
软绵绵的,撒娇似的。
谢聿喉结滚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已然坐到床边,来到她近处时,到嘴边的实话,就成了稍加改动的:“今晨。”
如此便显得不似他这会直接坐了过来这样急切了。
江绾迟钝地眨了眨眼,在近处若有似无感受到谢聿的体温时,才逐渐从朦胧间清醒了过来。
但江绾似是撒娇的语气后,就只剩没什么惊喜模样的温淡:“不是说半个月才归吗,今日好像才……七日?”
不过显然,她是数着日子在待他归来。
谢聿坐在床榻边的身姿放松,面色平淡道:“事情办完便提前回来了。”
“……哦。”江绾轻轻地点了点头,敛目一瞬,似是若有所思。
谢聿没让目光在她脸上多留,像是随手一拿,从袖口拿出一只锦盒来递给她。
“这是?”江绾思绪被突然打断,接下锦盒还有些手忙脚乱。
拿稳后,她才见,这似乎是女儿家饰品惯用的装饰锦盒,正好一个巴掌大小。
盒中之物还不可见,但盒身精细,镀银包裹,嵌着几枚绿松,显然是贵重之物。
“打开瞧瞧尺寸可合适。”
江绾怔然中没由来想起在此之前唯一从谢聿这儿收到过的东西。
正是他们成婚之前,隔着门缝递进来的定情之物。
姑且算是定情之物吧。
那把华而不实的木梳。
很丑。
如今还压在她所有嫁妆的最下层,应是这辈子都不会拿出来使一次的地步。
江绾稳着面上表情,不叫方才的一瞬思绪泄露在外。
在谢聿又投来目光后,动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锦盒。
一只翡翠玉镯映入眸中。
器型饱满圆润,色泽鲜艳青翠。
一眼便能看出其成色上等,自是吸人目光的。
江绾一瞬颠覆了方才的预想,轻轻拿起镯子往自己腕上试戴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