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世界 第20章

作者:大姑娘 标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福安等几一拥而上,解松袋口,露出薛京惨状,但见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头骨处碎裂,碗口大的洞,脑浆污血肆流。

  福安伸手探他鼻息,半晌道:“死透了!”众人唬得魂飞魄散,乱做一团,薛诚薛全瘫坐地上,哭道:“该如何是好?我打他两棍子泄愤,未想过真要他的命。”

  萧勤也道:“这尸体如何处置?大老爷那处,又该如何交待?”

  福安喝道:“慌甚么!我们平日被罚,十几二十棍也没死,怎地薛京这般不经打,你们七八棍,就把他打死了?还是习过武的人。”

  众人道:“是呀!不该这么不经打。”

  薛忠道:“哥的意思是?”

  福安道:“他的死,与我们无关,是五爷打死的。”

  众人面面相觑,薛忠道:“我们这般告诉大老爷,他一定护短,反要拿我们见官,撵出府去。”

  福安道:“此事包在我身上,你们闭紧嘴,谁问你们,只说一概不知,日后也不许再提。”

  众人连忙给他作揖表感谢,薛忠道:“此事办成了,日后我们皆听哥的。”

  福安道:“先把尸体抬到废院,暂时搁置,幸得天冷,三五日无大碍。”

  薛忠一众,复又将袋口系了,抬起便走,福安走两步道:“我小解去,你们先走。”

  薛忠道:“哥你快些跟来,我们渗得慌。”

  待他们走远,福安潜身匿在老松树后,直勾勾盯向假山洞口,果然不多时,一个妇人现了身,一溜烟走了,还道是谁,竟是七爷的正妻卢氏。

  翌日,萧肃康上朝,寻不着薛京,大骂一通,命薛忠跟轿而去。

  福安待他们走后,往酒肆里,花二两钱,买了一斤红烧羊肉、一只糟肥鸭、一尾蒸黄河鱼,一根煨烂的咸?膀,两份油渍渍点心,一坛美酒,回府后,用碗盘小心装了。待到晌午,他一手拎食盒,一手提酒坛,前往客院,拜见门客郭铭。

  再说林婵,上船到二层,她和萧云彰一间舱房,房内大床一,铺盖簇新褥被,床头小几一,置博山铜炉一,洋漆盘一,茶壶盏杯锡瓶一套。床尾如意桶一,床侧脚凳一,正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月楼和小眉打来热水,伺候她洗漱。月楼道:“九爷在甲板上,遇见两个相熟的同行,一个是卖棉花的贾员外,一个是收古玩的孔掌柜,底舱搭了小戏台,他们一道在那处闲坐。”

  林婵听了,不做声,只拉着小眉打双陆,月楼笑道:“我也好打这个。”

  林婵不理,自顾掷骰,走棋子。月楼随意坐脚凳上,托腮看她俩玩。林婵精通双陆,打了两把,两把皆赢,小眉不肯再来,月楼兴致勃勃道:“我来和奶奶打。”

  林婵说:“我脖子发酸,不想打了。”起身往舱房外走,月楼、小眉急忙跟在后。

  林婵搭伏栏杆,但见河水翻卷,激浪拍打,乌云欲落,白鸟衔鱼。听得下层隐约传来歌声,唱道:朝三暮四,昨非今是,痴儿不解荣枯事。攒家私,宠花枝,黄金壮起荒淫志。

  林婵想,妙哉呀!此曲甚是应景,点的就是那奸商。

  恰此时,四五船工抬个孩童,走到栏杆处,呼喝要将他扔下去,那孩童,大声呼救,林婵不忍,问道:“他犯甚么事了?要丢进河里。”

  其中个船工,作揖道:“他没有通行船牌,胡混上来,唯恐日后偷鸡窃狗,搅了一船清静。”

  林婵笑道:“他一稚童,还不至于!”

  船工道:“奶奶你仔细看看他。”使劲扳过那孩童脸来,林婵这才认清,竟是个矮奴。

  她想想道:“不管怎样,总是一条人命。通行船牌需几银,我来付你。”

  船工道:“五两银子。”

  林婵吩咐月楼:“你去问九爷讨五两银。”月楼去了。

  船工将矮奴放下,那矮奴过来跪下磕头,林婵让他起来,好奇问:“你姓甚名谁?哪里人?”

  矮奴道:“我名唤齐映,道州人氏。”

  林婵道:“你若去道州,乘错船了。”

  齐映道:“我不往道州,此生若浮萍一叶,随波逐流,漂泊不定。”

  林婵问:“你几岁了?”

  齐映道:“三十有余。”

  林婵暗自吃惊,将他再打量,身长不过三尺,十分俊俏,面似傅粉,唇红齿白,眼透清明,使人不觉生出好感。月楼过来,递给船工五两银子,船工给齐映一张通行船票,作揖称谢,散去了。

  林婵见河风渐烈,准备回舱房,齐映拦住她,跪下磕头道:“奶奶菩萨心肠,我身无分文,可否留我做个长随,我还算伶俐,识得些字,能读会写,洒扫搬运,勤快忠诚,不要工钱,只需头顶一片瓦,身下一张床,能腹饱足矣。”

  林婵原要拒绝,转念一想,莫看这一路,随行众多,皆是奸商的人,听他之命行事,他棒打车夫萧荣,以儆效尤,使得他们现见她,不觉退避三舍,她仅有小眉,但小眉尚幼,头脑简单,这矮奴齐映,能说会道,见过世面,有些心机,倒可为她所用。这般思忖后,她吩咐月楼:“你去跟九爷说一声,我收了个随从。”

第32章 暗潮

  话说萧云彰,与孔掌柜、贾员外,坐在底舱,吃茶看戏,相谈甚欢,听戏子唱道:覆雨翻云,怜花宠柳,未肯回头。成时节衣冠冕旒,败时节笞杖徒流,问甚么恩仇。山塌虚名,海阔春愁。(乔吉)萧云彰甚觉感触,表面不显。

  孔掌柜问:“户部要提高商税,三十而取一,你们可有接到风声?”

  贾员外道:“有所耳闻。”

  萧云彰道:“不过早晚而已。”

  孔掌柜埋怨道:“去年三月涨的商税,这才多久又涨,小本经营,原就利薄,无人管我们死活,苛政猛于虎也。”萧云彰、贾员外自是好言劝慰。

  过后,贾员外笑道:“萧爷,我与你透个信儿,你如何谢我?”

  孔掌柜道:“奇哉,甚么也未说,就让萧爷谢你?古今闻所未闻!”

  萧云彰笑了:“我洗耳恭听,但得有用,自然相谢。”

  贾员外道:“旧年松江接连暴雨,又值虫害,棉铃早衰,减产大半,今年待我回去,萧爷早订的棉花,我不加价,后购棉花的商贩,一率加收四分利,萧爷的纱布价,也好趁此水涨船高。”

  孔掌柜拱手道:“恭喜萧爷生意兴隆。”

  萧云彰欲待说,月楼走到面前道:“奶奶要五两银子。”萧云彰也没问,命萧乾给了。再朝贾员外道:“我欠你份情,有需相助处,尽管开口。”

  贾员外道:“就等萧爷这句话。 ”他让小厮拿来锦盒,打开盒盖,凑到萧云彰与孔掌柜面前,孔掌柜道:“看形状,穿的脚袜无疑。”

  贾员外拿出两副,递给他俩道:“用指腹捻捻。”萧云彰捻过,暗自吃惊。

  孔掌柜亦惊问:“怎地薄如蝉翼?”

  贾员外得意道:“我庄上一个匠人纺织所制,其名叫张尤墩,我称之‘尤墩布’,我们所穿脚袜,皆由毡布所制,隆冬算罢,酷热之暑,脚板捂汗,瘙痒难忍,臭不可闻,如今这个上脚,薄透细软,异味减轻,大为适宜。”

  萧云彰问:“原来如此,你要我做甚么?”

  贾员外道:“我废话不讲,再过几月,天气渐热,萧爷在京城掌布市,能否进些我这尤墩布,还有这暑袜,摆进成衣店售卖,以馈民众反响。”

  萧云彰想想道:“我既说还情,自当履约,你有多少,尽管给我,我分文不取,还给你银子。”孔掌柜、贾员外同说:“有这等好事!”

  萧云彰道:“自然没这等好事,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贾员外道:“但说无妨。”

  萧云彰道:“需将尤墩布织艺,传授于我庄上匠工,不白拿,再加付五百两银子。”

  贾员外面露难色,只是不语,孔掌柜怂恿道:“你犹豫甚么,待萧爷在京城,给你这尤墩布打响名气,必有大批外地布商,挟重资来你处收购,你到那时,大发横财矣。”

  贾员外终是心动,作揖道:“多谢萧爷提携。”

  萧云彰命萧乾拿来笔墨纸砚,萧乾磨墨,他持笔亲自书写,与贾员外订立一纸契约,首付五十两订银,待到事成后,再一齐兑换,请孔掌柜做保。

  签字画押后,彼此恭贺时,月楼又走近,低声道:“奶奶收了一个矮奴做随从,让我跟爷说一声。”

  萧云彰不置可否,只命萧乾去办一桌席来,不多时,摆上七八个碗,皆是滚热的鸡鸭鱼肉,并一坛竹叶青,萧云彰陪他俩吃了会酒,天色将黑,作揖告辞,上到二层,进了舱房,林婵坐在灯下做针指,见他进来,行个万福。

  月楼端来水盆,萧云彰洗漱过,小眉斟上香茶,萧云彰吃茶问:“矮奴在何处?”

  林婵让小眉去叫,不过须臾,齐映过来,到萧云彰脚前,跪地磕头。

  萧云彰打量他,至多三尺身长,若非细看,还当他不过十二三岁年纪。

  萧云彰问:“你姓甚名谁,年纪几何,哪里人氏,家中还有谁?”

  齐映欲开口,林婵代为答:“他名叫齐映,三十岁,道州人氏,父母亡故,亲眷俱无。”

  萧云彰问:“一直在京城谋生?”

  林婵答:“倒未曾,只因身为矮奴,受世人耻笑,无法在一地待长,是而走遍天南海北,漂泊无依,年前十月,进得京城。”

  萧云彰又问:“在京城做甚么营生?”

  林婵又答:“样样皆做,未有定数。”齐映嘴张了又闭。

  萧云彰道:“我问他,你答甚么?”

  林婵说:“他是我的随从,我答也一样。”

  萧云彰皱眉看她,林婵想,奸商看甚么看,眼乌子瞪铜铃大,我不惧你。

  萧云彰道:“年纪太大,随从如萧乾这般,十五六岁,正当使唤。”

  齐映欲替自己美言,林婵道:“他哪里显年纪大?萧乾倒老气横秋的。”

  萧云彰道:“是,萧乾是没他相貌好。”

  齐映欲自谦,林婵抢着答:“是啊,你看他面似敷粉、唇红齿白多清俊。”

  萧云彰道:“你这样护他,竟是以貌取人。”他想,这官家女,肤浅至极,原来当初找他,要嫁他,是看中他的潘安貌。

  林婵连忙道:“才不是!”她想,我要真以貌取人,我会找你?嫁你?我索性嫁萧旻算数。

  萧云彰道:“那是为何?”

  林婵道:“我感觉而已!觉得他不像坏人。”

  萧云彰冷笑道:“感觉怎能信得,最是会骗人。”

  林婵想,我一向感觉最准,唯独单单对你,看走了眼,毁一世英明。不由下狠劲儿,死瞅他一眼。

  萧云彰心底动了动,暗想,彪悍的官家女,这般娇俏看我,我到底年长她许多,得饶人处且饶人,且看她想要怎地。朝齐映挥手道:“日后好生伺候着,退下罢。”齐映磕头称谢,起身离去。

  月楼问:“奶奶可要歇息了?”

  林婵见舱外漆黑一片,点头要寝,小眉过来,替她取掉花钗,乌发挽起杭州攒,林婵洗漱更衣,悄拿眼睃萧云彰,见他定定看她,不由羞恼想,这奸商,眼神淫邪,在打甚坏主意?稍后同床共枕时,他若要行房,我决计不肯的,他若要强来,我再给他一簪子。

  萧云彰想,这官家女,怎性情大变,上次伤我,定是愧疚了,是而现偷偷瞧我,两颊含胭脂,眼儿脉脉含情.....我无意在此洞房,未免草率,但若她执意,我恭敬不如从命!

第33章 脱身

  话说萧肃康的门客郭铭,平常一日两餐,多由薛京送来,这一日,他等到晌午,还未见人,正饥肠辘辘时,进来个小厮,左手食盒,右手拎酒,满脸殷勤。

  郭铭瞧了眼熟,问道:“你何人啊?”

  福安道:“小的乃大老爷房里粗使活计。”把酒坛搁地上,揭开盒盖,将一碗碗肉菜摆桌上,再盏里倒满冽酒,奉到郭铭手边。

上一篇:明月载雪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