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世界 第68章

作者:大姑娘 标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谢京道:“我有公务在身。”林婵想,甚么案子需得正四品官儿亲自出马,当她傻啊。也不戳穿,说道:“谢大人好好查罢。”侧身要走,谢京却道:“你能成灯油佥商,乃我向你。”

  林婵道:“谢大人实在英明。”

  谢京道:“既然要谢,进房敬我三盏酒罢。”

  林婵欲推脱,谢京道:“怎地,一点情面不给?”

  林婵只得道:“大人先请。”

  谢京淡道:“还算会察言观色,否则我有百种法子治你。”

  林婵想,真是个活阎王。随他再上楼,走进一间房,萧乾守在外,内已坐三人,正吃茶,见他来,起身见礼,其中个她认得,是刑部侍郎韩秋荣,另两位听介绍,一位大理正,名唤姜岩,一位寺丞,名唤邱化成。问林婵来处,林婵只得道:“我名陈二爷,开油坊的。”

  几人怔了怔,韩秋荣笑道:“还有叫这名儿的。”

  姜岩轻视商人,不悦道:“占口舌之利,令人不齿。”

  林婵忙道:“既扫各位大人雅兴,容我先行退下。”转身要走,谢京一把握住她胳臂,说道:“酒还未吃,走甚。”林婵惊得挣开,谢京亦放手,叙礼围桌而坐,几人也不谈公事,只闲话家常。

  韩秋荣先问:“谢大人年二十五岁,打算何时娶亲?”

  林婵举盏道:“谢大人我敬你。”

  谢京问:“敬我甚么?”

  林婵道:“敬大人早日喜得良缘。”

  谢京冷笑道:“承你吉言。”举盏一饮而尽。

  姜岩问:“大人可有中意的名门贵女?”

  林婵举盏道:“谢大人我敬你。”

  谢京问:“又敬我甚么?”

  林婵道:“敬大人早生贵子。”

  谢京道:“无知!我还未娶妻,哪来得贵子,加罚一杯。”林婵只得吃尽。

  邱化成笑道:“大人家的门槛,快被官媒婆子踩断了,但得想娶,还不尽得大人挑拣。”

  谢京吃了酒,颧骨发红,乌目波动,也笑道:“非是我不娶,乃少年时被一恶女戏弄,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林婵眼皮子狂跳,想起一桩事来。

第115章 盘问

  接上话。林婵在怡花院巧遇谢京,遭他刁难,直至敬满三盏酒,方得起身告辞,走出门首,彤云渐散,雪停了,一个妓儿,掰手里的粉糕,无聊喂寒雀。萧乾掀起轿帘,伺候林婵坐稳后,轿夫抬起扛子,摇摇摆摆走到路口,逢上骑马的锦衣卫千户魏寅,让其先过。

  魏寅在怡花院下马,惊飞三四只雀儿,妓儿过来搭讪,他不理睬,将马递给护院,迳自上楼找乔云云。推门进房后,脱去貂裘,递给丫环,与乔云云围火盆坐了。接过她温热的酒,一饮而尽,问道:“陈娘子来过了?”

  乔云云点头,把两人的话细细述了。魏寅思忖道:“陈娘子的灯油产地,竟是常山县冯家镇,想来萧云彰早探清你的底了。”

  乔云云问:“你的哩?”

  魏寅道:“萧云彰探你的底,若是为暗查十四年前灯油案,受牵连的,除你父亲沈大人,便是灯油铺户买办范楚山,我写封信,捎给冯山镇张仵作,问问他便明了了。”

  乔云云问:“你今儿往陈家搜捕,可有找到萧九爷的影踪?”

  魏寅道:“未曾,但存蹊跷。我原以为陈家早以人去楼空,却不想仍藏龙卧虎。”

  乔云云恍惚道:“陈娘子也说萧九爷死了。”

  魏寅微笑道:“她的话你能信,十言九假。”

  乔云云看他问:“你为何笑?”

  魏寅摸摸脸道:“有么!”乔云云抿唇不语。

  魏寅吃过三盏酒,站起道:“我得走了,往东厂胡同去。”乔云云也未留,他出房,在过道里,谢京几个也正往外走,皆有些诧异,但表面不显。

  魏寅作揖问:“各位大人怎在此地?”韩秋荣道:“我等在此公务。”姜岩邱化成附和,谢京则一脸冷淡,不屑与他言谈。

  魏寅嘲道:“在此地公务,想来必是大案了,可否说来一听。”

  韩秋荣道:“因是秘查,不便外泄,待有了眉目,再告魏千户。”

  魏寅道:“我拭目以待。”不在话下。

  林婵乘轿回家,沿途人多行得慢,她叫萧乾到帘前问:“乔云云说,你和福安常随九爷,去怡花院可是真?”

  萧乾道:“这要问福安,他是爷的近随,跟进跟出的,我多在家中服侍。”

  林婵问:“九爷包了棠红,这你知么?”

  萧乾笑道:“奶奶不早知了,还有乔云云,去年初就晓了,现还问我做甚?”

  林婵道:“除了她俩,可还有人?”

  萧乾道:“我是没见过。”

  林婵道:“你可出息了,说话滴水不漏。”

  萧乾道:“是奶奶抬举。”

  林婵再问:“稍后回去,爷若问你,我在怡花院做了甚么,见了甚么人,说了甚么话,你打算怎么禀告啊?”

  萧乾警觉问:“奶奶想让我怎么说呀?”

  林婵道:“怎地问我,如实说呀。”

  萧乾想想道:“我这样说,奶奶到怡花院,吃了酒席,在去见乔云云,走时遇见谢大人几个,再无旁的。”

  林婵道:“倒无错。”又指路边食贩道:“给我买块梅花糕来吃。”

  萧乾去买来,林婵吃了一路,直到门首,方下轿,进房命小眉打水沐浴。

  萧云彰听闻林婵回了,过来见她,萧乾道:“奶奶在洗浴哩。”领他在明间坐了,一并斟茶。

  萧云彰问:“奶奶今日在怡花院做甚么了?”

  萧乾道:“奶奶晓得爷要问,让我如实答,在怡花院吃了酒席,见过乔云云,临走遇见少卿谢大人、大理正姜大人,寺丞邱大人,刑部侍郎韩大人。再无旁话可讲。”

  萧云彰吃口茶,慢慢问:“吃了甚么酒甚么菜?”

  萧亁道:“饮得是果子酒,甜甜的,吃的是烧鸡、酱鸭、五香肉、醉白鱼,八宝豆腐、盐水虾,各色时蔬,一大碗肉骨鲜汤,还有一碟定胜糕。”

  萧云彰道:“还挺能吃。光吃酒菜不美,还能不听个曲儿?”

  萧乾道:“请了花魁沉香姑娘,唱了一折裴少俊墙头马上。”

  萧云彰道:“沉香姑娘是何人?闻所未闻。”

  萧乾道:“虔婆坦白,沉香就是棠红,前时为躲官司,偷偷藏起来,现风声过了,改了名继续接客。”

  萧云彰问:“奶奶可有问我和棠红的事儿?”

  萧乾道:“问哩,棠红还将当年,爷向她求娶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

  萧云彰皱眉问:“我何时向她求娶过?”

  萧乾道:“爷你忘啦!你娶奶奶前,与几位掌柜在那听曲,棠红偏要吃你手里的酒,庄掌柜提议,你何不将她娶回家去。爷问她可愿意,那棠红找了诸多理由,死活不肯哩。爷还气得断了包银。”

  萧云彰道:“不过玩笑话,岂能当真。”再问:“吃完酒还做了甚么?”

  萧乾回道:“和妓儿们吟诗作画,打了一回双陆。再要跟虔婆去见扬州瘦马,被我出声阻了。”

  萧云彰想,竟比男人还会玩。遂问:“她见扬州瘦马做甚?”

  萧乾压低声嘀咕,至后说:“若不是我,那虔婆不晓怎地胡说。”

  萧云彰笑道:“你还算机敏。”正说着话,小眉来寻萧乾,一道去抬木盆倒水。

  萧云彰起身走进房里,林婵穿着粉青洒花袄裙,坐在火盆边,拧着发梢连串水滴,萧云彰接过干棉巾,要给她擦发。林婵索性趴他腿上,先问:“听闻魏千户带锦衣卫进来搜了一圈,没寻到你走了?”萧云彰“嗯”了一声。

  林婵娇嗔道:“你轻点,扯得头皮痛哩。”

  萧云彰放缓手劲,想想笑道:“谁敢这样使唤我?还嫌弃!”

  林婵笑问:“你躲在何处?”

  萧云彰道:“祠堂里,靠祖宗庇护。”林婵叹口气不语。

  萧云彰问:“你见过乔云云如何?”

  林婵道:“她认下是常山县县令沈大人之女。且解衣给我看,满身鞭痕累累,旧伤未愈,新伤再添,实在可怖,那魏公公竟有虐打女人的癖好,提醒我万事小心,严加提防。真是个命运多舛的女子,若非父亲被斩,理应一生顺遂的。”

  萧云彰道:“受当年灯油案牵连、被迫改命换运的,又何止她一个。”

  林婵沉默会儿问:“你很想走仕途当官么?”

  萧云彰淡道:“怎会不想。自少时受陈府家训,修身立志,以父兄为榜,登科入仕,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出自北宋思想家、教育家、理学家张载所著《横渠语录》。”

  林婵转脸瞧他,伸手摸他脸颊,暗想,他父兄出事后,不得不寄国公府门楣,弃仕从商,定也历了弥久的痛苦岁月。她道:“我心疼你。”

  萧云彰怔住,俯首看进她眼里,她满眼是他。心底愈发柔软,微笑道:“你不心疼我还能心疼谁,我是你的夫。”

  林婵收回手,撇嘴道:“是,心疼你的人多哩,棠红、沉香,乔云云,还有我不晓的,皆是你的露水夫妻。”

  萧云彰道:“耍小性子,棠红沉香也能拆成两个人。”

  林婵立刻问:“审过萧乾了?”

  萧云彰笑道:“何来得审,你在房里洗浴,我若进来,只怕现还没洗好!”林婵扭他腿肉一记。

  萧云彰问:“谢少卿做甚为难你?我了解他些,生于名门望族,性子孤傲,又颇有才学,是而眼高于顶。在朝同僚里,志趣不合者,都懒得搭理,更况你这行商的女流。”

  林婵噗嗤笑道:“韩侍郎问谢少卿,为何还没娶亲。谢少卿说,乃少年时被一恶女戏弄,是而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萧云彰问:“难道那恶女,是你不成?”

第116章 告密

  接上话。林婵听他问,说道:“十四年前,爹还在京任詹事,空闲时教上门弟子读书,允我旁听,常能见着谢京与他长兄,谢京体弱、胆小,不爱说话,遭人嫌弃,便常跟我身边。我也不喜他,为支开他,没少诓骗他。有一趟诱他上了树,我就跑了,哪想他下不来,夏季片云致雨,待天黑想起,才去寻他,遭了场大病,后就再不来我家了。”

  萧云彰问:“爹没狠狠地罚你?”

  林婵道:“怎会不罚?爹爹盛怒,我挨了十板子,后气不过,去寻爹爹讲理。”

  萧云彰捏她脸颊道:“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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