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姑娘
萧云彰道:“本慧方丈及悟净和尚之死,一直未查出因果,后不了了之。更蹊跷的是,灯油案卷宗原收在刑部案库,也不知何时丢失了。”
林婵道:“我不知你们怎想的,我站在局外看,这更是一个毒辣的陷井,从孝德公主查内库丢银开始,一路随时会暴露,拼得天时地利人和,显然他们赢了。”
魏寅皱眉道:“动机是甚么?只为贪墨灯油钱,未免太过兴师动众。”众人沉默。
半晌后,萧云彰道:“与内务府魏公公的灯油合同签定,三成油钱已支付,山茶灯油需一月之内运抵京城,如今群狼环伺,恐生祸端,我在临清有处油库,靠京杭运河北岸,交通便利,打算与冯十八亲往,押油进京。我不在时,娘子的安危,有劳诸位关照。”皆道:“九爷放心!”
林婵不知他会说这个,一时愣住了。
魏寅问:“你们何时动身?”
冯十八道:“明日卯时。”
魏寅道:“最近进出查的紧,我明早去一趟城门。”冯十八谢过。
福安起身道:“我出府替老太太买‘鸡包翅’,恐回去晚了遭罚,先行一步。”
乔云云告辞道:“我也得走了。”林婵定要送她,俩人相携出房,往南角门方向走,雨停雾生,前路迷迷蒙蒙,小眉拎了盏灯笼,照亮脚下。
乔云云低声说:“今儿是这十四年中,最让我高兴的日子。”
林婵安慰道:“放宽心罢,会越来越好。”
乔云云道:“陈娘子的话,我是信的。”
林婵道:“如今有这许多人合谋计策,怡花院你不必再待,明日我带银票去给你赎身。”
乔云云摇头道:“我要待在那里。”
林婵微怔道:“令你饱受摧残的地方,为何还要强留?”
乔云云道:“若离开怡花院,我还能做甚?我在那里,可出入官邸高门,周旋萧肃康魏公公之流间,探听消息,挑拨是非,我也只能做这些了。”
林婵道:“你想法虽好,但靠身体取悦换来情报,代价太为惨烈,实在不必。”
乔云云冷笑道:“我这数年就这样过来的,残花败柳之身,又何所惧。你若不让我做,我闲思过往,哪里活得下去,倒是忙着,无暇顾及,还可苟活。”
林婵听了,泪目道:“你何苦这样说哩,你有甚么错,要用他们的恶惩罚自己?”
乔云云握握她的手,微笑道:“我玩笑话,你不必当真。爹爹母亲及我,因灯油案家破人亡,这场复仇,我要亲自来报,陈娘子就遂我心愿罢。”
林婵心知无法可劝,不再多话,临到角门前,小眉抽闩开门,轿子已在等候,乔云云迈槛而出,忽听林婵唤她:“沈娇。”
她心骤缩,止步回身,林婵走近过来,伸手猛得抱住她,再分开,说道:“有难事一定同我讲。”
乔云云感觉浑身都是她的热气儿,含泪笑着点头。
第126章 夫妻
接上话。林婵送走乔云云,回到房中,空无一人,小眉恰捧来热水,伺候她洗漱,林婵问:“九爷呢?”
小眉道:“和陈爷、冯爷往花园里去了。”林婵哦一声,又问:“齐映我怎没见人?”
小眉道:“我正要说哩,他晌午出门,近黄昏才回,我问他去哪了,他说往寺庙还愿去了。”林婵没再问,亲自为萧云彰收拾行李,毕后,洗了手,上床倚枕看账本,听得门帘簇簇响,萧云彰进来,小眉退下。
林婵看他发脚湿漉漉滴水,拿过棉巾,替他擦拭。萧云彰说道:“萧旻的帖儿,阿婵怎地想?”
林婵不以为然道:“萧贵来就来罢,你若在,我还有些担忧,你明儿走了,何足惧他。”
萧云彰道:“这家宅荒僻,仆从不多,萧贵进来,无异引狼入室,他若里应外合,阿婵防不胜防,我实在放心不下。”
林婵问:“九叔想说甚么?”
萧云彰道:“你不如回去。”
林婵没好声气:“回哪里?”
萧云彰道:“回萧府。”
林婵道:“这才叫羊入虎口哩。”
萧云彰耐心道:“你此刻回去,与前时逃出,处境已大不相同。你现是宫中指定的佥商买办,为太庙皇寺长明灯供给灯油,若在萧府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难辞其咎。”
林婵想想道:“这便是最危险之地,反最安全么。”
萧云彰道:“确是如此,更况还有福安,你们可相互照应,我在外也能安心不少。”
林婵觉得在理,见他的发已擦半干,想起道:“你昨儿说头痒,我帮你篦一篦。”
她下床取来梳篦,指尖拨过一溜篦齿,咝咝作响,说道:“这篦子是我娘自个做的,选的白甲竹,牛骨,一点点削磨而成。我一直留着,只帮爹爹篦过头,现轮到你了。”萧云彰听得心若炉上炖茶,咕嘟直冒热泡,搂过她来亲个嘴儿。
林婵笑着挣开:“你勿要动,划到脸上,一排血珠子。”跪他身后,仔细篦头栉发,想起问:“你们怎不往常山县运油,倒往临清去了。”
萧云彰道:“冯十八早将数万斤灯油,运往临清的油库储藏,临清傍京杭运河,标船繁多,装货即走,十分便利,一月内便能抵京。若从常山县运来京城,水陆交接,沿途易设埋伏,不敢冒险。”他问林婵:“若有人问你,灯油运送之事,你要怎么答?”
林婵道:“灯油从常 山县冯家镇运出,一行车马驶往杭州钞关,装货上船,直运京城。”萧云彰不禁笑道:“你性格随了谁?我看爹为官清正,禀性耿直,不是个张嘴即来的。”
林婵问:“你这话是夸我还是贬我?”萧云彰笑道:“夸你的。”
林婵道:“我随我娘。”萧云彰只笑。
林婵箅完道:“好了,头皮这下干净了,青白色,可见九叔今岁必定一帆风顺,好事成双。”萧云彰笑了:“承娘子吉言。”
林婵放下篦子,趴卧床上,说道:“我今儿为救乔云云,一路狂奔,在轿里晃的浑身酸疼,九叔也帮我捏捏。”
萧云彰道:“你是愈发不怕我了。”
林婵撇嘴道:“我何时怕过你呢!”
萧云彰想想也是,怕没有,气他倒是一段一段的。握住她的腿肚儿揉捏。
林婵道:“九叔,十四年前的灯油案,不似表面贪墨简单,里面疑团重重,牵涉极深,我细思极恐。”
萧云彰何尝不是这样想,他道:“既骑上虎背,奔跑跳跃,已然难下,不如趁势而行,查个水落石出。”
林婵道:“我与乔云云说,要赎她出来,不必以身饲狼,否则就算案子查明了,沉冤昭雪,我也高兴不起。”
萧云彰问:“她怎地说?”
林婵道:“她不肯,若是退出,不如一死。”
萧云彰沉默半晌,才道:“随她去罢。”
林婵五味杂陈,无奈被萧云彰按捏得浑身舒泰,有些昏昏欲睡,忽觉他两只手插腰间,再缓缓往上,掬握掌心,百般肆弄,忍不得喘气问:“这是做甚呢!明还要早起赶路。”
萧云彰覆她柔背之上,唇里呼出热烫之气,扑满耳朵,轻说:“我这一去一月,你可想我?”
林婵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萧云彰道:“容我给你个念想?”
林婵好奇问:“甚么念想?”
萧云彰抱住她腰肢,解衣脱衫,一通摆弄,以屈跪之姿,自后分开,迎凑大动。林婵先还咬牙隐忍,渐汗滴颊额,春心四溢,竟比先前他按捏感觉,更加舒泰万倍,听得萧云彰欲念狂炽,猛得抽离,将她翻个身儿,仰面而上,林婵正得劲儿,两条腿儿如蛇,自动盘绕过他腰侧,交缠脊骨之后,萧云彰俯首咂她嘴儿,无所不至,直咂得她媚眼如丝,脸若夭桃,再掐住她的腰提起,两人面对面儿,萧云彰喑哑道:“你来动。”
林婵乖顺地搂住他颈子,皱眉半晌,才在他腰间坐定,动了半天,总是不得劲儿,喘吁吁道:“好哥哥,你动一动。”
萧云彰听了,愈发销魂蚀骨,摁紧香滑皮肉在怀,床榻咯吱作响,锦帐晃荡,不觉夜深,月照华庭。
再说福安,拎了鸡包翅回到萧府,至老太太院子。惠春在廊前站着,见他来,接过道:“你快走罢,萧勤来两回了,问你来过没?我说老太太留你在这吃茶,你再晚些,我也救不了你了。”
福安作揖谢过,快步往书房奔,半途遇见郭铭,笑嘻嘻问:“郭先生哪里去?”
郭铭道:“老爷寻我哩,你从哪里来,这一头的汗。”
福安回道:“我给老太太买鸡包翅,老太太赏我吃茶,热滚滚的,吃得我浑身汗。”
郭铭笑道:“你这刁滑孙猴子,话也是半真半假。”两人一齐进书房,见萧勤跪在湿地,福安问:“你又惹老爷生气?”
萧勤苦把脸道:“我替哥你顶罪哩。”
福安不便多讲,随郭铭后面,进了书房,萧肃康见他,骂道:“你个狗奴才,躲哪里偷懒懈怠去了?”
郭铭笑道:“你莫骂他,去给老太太送鸡包翅,老太太赏他茶吃。”
福安从袖里取出油纸袋,说道:“老爷白日在西榆林巷,鸡包翅也没吃,夫人就杀到了。我给老太太买时,多买了一包,特给老爷下酒。”
郭铭笑道:“好个会看眼色的主。”
萧肃康转怒为喜,待他倒酒斟茶毕,取出个帖子,嘱咐道:“你送魏公公府里去。”
福安接过,退出书房,刚出院,遇见萧贵,萧贵问:“哪里去?”福安道:“老爷命我给魏公公送帖儿,你要去不去?我闹肚儿,正蹿稀哩。”
萧贵冷笑道:“你算甚么东西,我帮你?”
福安道:“魏公公可大方,每趟送帖去,总赏一两银子,我若不是蹿稀,会将此等肥差予你?爱去不去。”提着裤腰要走,萧贵眼馋心动,说道:“拿来!”
福安递给他,他往袖笼里一揣,迳自离开。
福安仍回院里,萧勤不解问:“哥怎又回来了?”
福安道:“你起来,去厨房再要一坛金华酒,老爷和郭先生在吃酒,恐是不够。”
萧勤巴不得的,起身颤颤两腿去了。
福安见四下无人,一溜烟躲进明间,仍至暗处,偷听壁角。
第127章 行事
接上话。且说福安在壁角听觑,郭铭道:“这是福觉给的回帖,我带了来。”萧肃康接过看了,郭铭问:“有甚么消息?”
萧肃康道:“陈娘子与魏公公,把灯油合同签了,先预支三成银子,一月内交货。”
郭铭道:“先预支三成银子,这不是魏公公作风。”
萧肃康冷笑道:“他有甚作风,见风使舵的小人作风。”
郭铭不解:“又是何意?”
萧肃康道:“福觉欲搅毁他们合作,老骟驴装聋作哑不说,更未料魏寅到了。”
郭铭问:“魏寅,那个锦衣卫千户,风头正劲。”
萧肃康道:“他是太子的人。”
郭铭沉默片刻,问道:“皇上的病究竟如何?”
萧肃康道:“太子近日蠢蠢欲动,或许时日不多了。”
郭铭道:“公主那边......”萧肃康咳了一声。福安听郭铭道:“这‘鸡包翅’味儿甚好。”没听见萧肃康答,心底一紧,忙抽身离开,随见一把笤帚,拿了便扫,不过须臾,萧肃康走进明间,见他在,神色阴沉地打量。福安放下笤帚,强自镇定问:“老爷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