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世界 第76章

作者:大姑娘 标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李氏道:“虽是厉害,但一个寡妇,在外抛头露面,有损我们萧府的脸面。”

  老太太低头吃杏仁茶。

  林婵笑道:“可不是说!奎元楼商会,我原打算,暗中协助五爷夺任灯油佥商,不曾想,五爷上来就犯错儿,后又被个卖豆腐小贩,当场揭举.....”

  老太太打断道:“后查实了,老五与七媳清清白白,是那小贩信口雌黄,害我萧府声誉。”

  林婵道:“当时场面,五爷被免资格,我若不出来争,灯油佥商要花落人家了,还不照样要被笑话,我也是赶鸭子上架,被逼无奈呀。”

  李氏道:“你如此不情愿,倒不如趁势让五爷替你做罢,你安心待在后宅,恪守礼制,本分度日为宜。”

  林婵冷笑道:“大嫂也是官宦世族家出身的小姐,又进了国公府成了嫡长媳,掌中馈数年,本应兰资蕙质,才情兼备,通达事理,心思缜密。却不想竟讲出这等话来。”

  李氏道:“我这话字字为你着想,何错之有。”

  林婵道:“灯油佥商之职,乃皇上下旨,内务库魏公公操办,奎园楼商会昭告天下,乃我所得,若让给五爷,我、五爷乃至整个国公府,可是犯下了欺君之罪,要抄家问斩的,大嫂你不怕么?”

  老太太骂李氏道:“混账东西,怎生得如此愚蠢,终有一日,国公府要毁你手里。”

  李氏面孔胀得血红,自知理亏,再不敢多言了。

第129章 理清

  接上话。林婵陪老太太坐了会儿,指还有旁事,告辞出来,带了小眉,才出院子,迎面竟与萧旻遇上,但见他身穿官服,刚下朝归家,闷闷不乐过来请安。四目相对,彼此都觉突然,又惘然。

  萧旻先道:“想见你一面,可真不易。”

  林婵万福后问:“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非要见我做甚?”

  萧旻淡道:“你冷心绝情,我却做不到。”

  林婵道:“我有个厮童,通些佛礼谒语,每常无事,便宣卷来听,我大受裨益。”

  萧旻道:“也好。你死了夫,去做姑子罢,我寻个离你近的寺庙,剃度做和尚。”

  林婵道:“我活好好地,做甚么姑子,你要当和尚,你自去。”

  萧旻道:“你当我说玩玩地?”

  林婵微怔,掂量道:“我劝旻少爷,佛谒,执念如枷锁,束缚人心,放下如解脱,自在无碍。你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

  萧旻冷笑道:“福觉方丈也劝我,世间万物皆因缘所生,缘聚则生,缘散则灭。”

  林婵点头道:“你若能了达此理,便不为外境所惑,不为执念所困,如今你金榜题名仕途亨通,过几日迎娶娇妻洞房花烛,人生四大喜你占了俩,如你所愿了,出甚么家、当甚么和尚!”

  萧旻面无表情不言语,见她欲要离去,叫住道:“你别忙走,自你嫁了九叔,匆匆南下行商去,我一直如云雾里,稀里糊涂的,你要我放下执念,总要助我理清才是。”

  林婵环顾四周道:“总不能站在老太太院门前说。”迈步往花园方向走,萧旻跟在侧,林婵道:“你想问甚么?”

  萧旻问:“你为何要匆匆嫁给九叔?”

  林婵心底好笑,这人读书读傻了,这也想不明白。她道:“那时老太太、大爷大夫人给我三条路选,一选回杭州,赠百银。二选嫁九叔。三选做你的妾。我不能回杭州,令爹爹为难。不甘做妾,令自己蒙羞;我孤立无援,无处可去,唯有嫁九叔一条路。”

  萧旻问:“我全然不知,你为何不告我?”

  林婵道:“我托人传信儿给你,传回你的话,说事以至此,不便私下见面,怕损了我的名节,还说男子志在仕途,不溺风月,请我成全。”

  萧旻皱眉道:“你托了何人传信?我并未收到,更不会说那些混帐话。”

  林婵平静道:“现在追究有何用!”

  萧旻咬牙道:“我再问你,你何时知老太太她们合着伙骗我的?”

  林婵坦承:“你爬墙头来找我那次。”

  萧旻道:“你既知了,我也在面前,为何不说?你也骗我!”

  林婵反问:“说了又如何?你能争得过老太太、大爷大夫人?她们让全府上下、瞒你跟铁桶似的,暗度陈仓一次,便能二次。旻少爷,你争不过的。”

  萧旻道:“你不让我试试,怎就知我争不过?”

  林婵笑了笑。萧旻见她不屑,怒从心头起,冷冷道:“你笑甚么,为了你,我连死也不怕,为何不让我争一争?”

  林婵不笑了,说道:“旻少爷,十四年前,我随父母亲离京时,年纪五六岁,你那会儿不过十一二岁,历经数年再见,感情何至深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你官家子弟,众星捧月,事事顺遂,未历过人生波折,忽遭国公府内自上而下的欺骗,深受打击,你实非为我,是为被欺骗,过不去这个坎儿。”

  萧旻道:“我在你心底,竟如此不堪?”

  林婵叹气道:“你何苦哩!过些日便迎娶徐家女儿,热闹闹的!”

  萧旻道:“见你时是隆冬腊月,自那后,我心覆冰雪,难以暖回了。”不再多说,转身朝石桥儿走,林婵怔怔看他背影,莫名觉得可怜,终是扬声道:“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偶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旻少爷,春色已满园,你看不见么?”萧旻没回头。

  不远松墙后,李氏和雪鸾悄悄听觑,眼见林婵也没影了,李氏骂道:“好个贱妇,死了丈夫,一回来,先再老太太面前辱我,再撩拨我的旻儿,辱我我忍,敢动旻儿一根寒毛,我弄不死她,她方才满口甚么春,野猫儿发春哩。”雪鸾不敢言。

  萧旻回至书房,萧书忙迎前伺候,脱去官服,摘了冠帽,系带蓝帻,见他坐了,面色不善,忙斟盏滚滚的茶来,摆他手边。萧旻沉默半天,问道:“书儿,你做我长随多久了?”

  萧书回:“十多年哩!”

  萧旻问:“我待你可好?”

  萧书道:“胜似亲人的好。”

  萧旻冷笑一声:“那你还与她们合起伙骗我。”

  萧书慌得跪下道:“小的以后再不敢了。”

  萧旻又问:“我当时进宫撰书前,你可收过林小姐托人送来的信儿。”萧书赌咒发誓未曾收到。萧画隔帘禀告:“惠春来了。”

  萧旻让进来,命萧书退下。惠春来送鸡汤,舀了一碗儿递上,萧旻接过吃了口,似随意道:“我今儿去见老太太,路上遇见九婶,聊了两句,倒提及你。”

  惠春笑问:“九奶奶提我做甚?”

  萧旻道:“她说当年带嫁妆刚进府,你待她最好。”

  惠春笑道:“正是年除夜,天寒地冻的,她房里火盆熄了,炭也用光了,我跑几个院子,才在九爷那儿借到半袋兽炭送过去,否则冻一夜,非死即伤。”

  萧旻道:“你倒心善的很呢。”话锋一转:“她托你交我的信,你交哪去了?你告诉她,我说的,悔婚之事以至此,不便私下见面,怕损了小姐名节,还说男子志在仕途,不溺风月,请她成全。”惠春脸色苍白,双膝跪地。

  萧旻淡道:“事过境迁,你不必害怕,我问问而已。她那封信去哪了?”

  惠春低声道:“我给了老太太。那些话儿,也是她让我骗九奶奶的。”

  萧旻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惠春道:“老太太让我去她房里伺候。”

  萧旻讥嘲问:“毁人姻缘,如拆十座庙,你就不怕报应?”

  惠春含泪道:“我不过是个丫头,命如草芥,报应就报应了。但毁旻少爷姻缘这顶大帽子,不该扣我一人头上。”

  萧旻笑起来:“你说的极是!”

  惠春听他笑得碜人,硬着头皮劝慰:“九奶奶都放下了,爷也放下罢,往事不可再追,往前看才是真,新奶奶不日进门,听闻十分美丽贤淑,才艺名动京城,爷该开心才是。”

  萧旻笑道:“你们皆让我放下,煞费苦心。”命惠春退下,不再多看她一眼。

第130章 端倪

  接上话。且说魏寅,到仁庆楼门首下马,穿廊过院,隐隐听得曲声,侍卫撩起帘子,内房灯火通明,伶人弹琴唱歌,只见太子朱宁煜边吃酒,边饶有兴致听着,他上前半跪见礼,朱宁煜赐坐,笑道:“这伶官喉若箫管,逸响回风,你也来听。”

  魏寅称谢而坐,正唱一出《断密涧》,两个伶官戏声抑扬顿挫,唱念做打颇为圆稳 ,听得:贤弟把话错来讲,细听愚兄说比方,昔日里韩信某家邦,未央宫中一命亡,毒死平帝是王莽,千刀万剐无下场,李渊也是个臣某主,他本是真龙下天堂,说什么真龙下天堂,孤王看来也平常,此去借来兵和将,带领人马反大唐。

  其中个伶官忽然跃起,腾空走步,剑指朱宁煜面门而来。朱宁煜端坐不动,魏寅甩一把绣春刀,自伶官穿胸而过,朱宁煜镇定吃酒,侍卫进来将尸首迅速抬走,台上伶人唬得战战兢兢,皆跪地求饶。

  朱宁煜开嗓唱道:你好比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好比困龙痴想上天堂,任你纵有千员将,雪霜焉能见太阳。他问:“我唱得如何?” 伶人不敢开言。他觉无趣,摆手命退下,待无闲杂,问魏寅:“萧云彰还活着?”魏寅点头称是。

  朱宁煜笑道:“我就知他,表面清风明月,满腹阴谋诡计。当年在老师家读书,独不受我戏弄的,便是他,现又在何处?”

  魏寅道:“往临清运灯油去了。萧尚书的人在盯他。”又问:“殿下可知这伶人受谁指使?”

  朱宁煜吃尽盏里酒,才道:“父皇龙体堪忧,恐已时日无多,自然有人蠢蠢欲动,要霸去吾朝的江山。”

  魏寅道:“我有疑问,不知当不当问。”

  朱宁煜道:“你问便是。”

  魏寅道:“孝德公主为何被禁足府中不得出?”

  朱宁煜道:“我也不知,万昌十三年,父皇在白塔寺祭祀先祖,那日天阴,才昏时已夜色朦胧,幸得琉璃塔 146 盏长明灯,映得亮如白昼,我随父皇后侧,因年幼又劳累,偷偷闭眼打盹,忽听惊呼声,琉璃塔的灯全灭了,我眼前黑黢黢的,四处人影乱晃,我抱住父皇后背,父皇伸手把我推开,侍卫架着他走了,琉璃塔渐渐又亮起来,我们匆忙被带回了宫。当晚宫人背着我议论,才知父皇下诏,将长公主圈禁公主府,出入需得他允肯,终日吃斋念佛,抄书诵经,以平心性。”

  魏寅道:“如此说来,并非因库中银子丢失,才将她圈禁。”

  朱宁煜道:“应是父皇之意,对那日祭典及长公主,宫中严禁谈论,有违者斩。三司结案迅速,以灯油贪墨罪,处置了相关官员,早早结案。”魏寅沉默不言。

  朱宁煜低声道:“其间倒有一处蹊跷。”

  魏寅问:“是甚么?”

  朱宁煜道:“琉璃塔灯灭,我抱住父皇,他将我推开,我感觉手心粘腻,待灯亮后细看,满掌是血。”

  魏寅心底惊骇,不禁问:“皇上遇刺,乃何人所为?”

  朱宁煜摇头道:“我吓呆了,悄悄洗净手,隔了两日,告诉了老师。”

  魏寅道:“可是詹事府前詹事林光道?”

  朱宁煜道:“不错,他嘱咐我不可再和第二人说。不曾想,没过数日,他被谪降出京,远去浙江知府任了同知。”

  魏寅道:“如此看来,十四年前皇上遇刺,今日伶人刺客,与长公主脱不得干系。”

  朱宁煜神情凝肃:“父皇病重,时日不多,皇权飘摇,以萧肃康,魏泰为首的官员,近日出入公主府频繁,若无它事,必在密谋,你紧盯他们作为,若有异动,及时来报。”

  魏寅拱手应诺,退出房来,见天色还早,忽想去见乔云云,骑马经过闹市,迳到了怡花院,上楼推开门,乔云云房中有客,一看不是旁人,竟是林婵,俩人坐桌前下棋。魏寅洗过手,斟茶吃,朝林婵道:“你胆儿真壮,此地岂是良家妇女来的去处。”

  林婵道:“你看我妆扮,现是陈二爷。”

  魏寅笑道:“骗得了谁?若非我暗中调停,你能在此地出入自由。”

  林婵恍然道:“多谢魏千户相助。”魏寅看着她笑。

  丫环送酒菜进来,乔云云趁势把棋子糊弄一团乱,只说:“没兴致了。”

  三人围坐吃酒。魏寅问:“萧九爷可捎信回来?”

  林婵道:“我现住在萧府,若无万分火急之事,不便联系。”

  魏寅道:“萧府遣派之人,虽被我在城门拦截,想来不甘心,多数会在运河标船上再度动手,但愿萧九爷早有预见,能一路警醒。”林婵听得担忧,表面不显。

  乔云云冷笑道:“九爷是怎样的人,转世的诸葛孔明,最擅谋略,还会被旁人算计去。”林婵心情宽了宽。

  魏寅问:“萧旻何日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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